苓香公主沉默无语。

南宫墨悠然地慢慢靠回了椅子里,打量着眼前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自己的苓香公主,淡淡道:“公主是个聪明人,我也一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但是这并不代表就愿意让人将我当成傻子耍。”

苓香公主望着她,良久方才道:“王妃这么说,还是不信我罢?”

南宫墨摇摇头,笑道:“我既然说了相信公主,那就是当真相信了。不过…公主应该也明白,你我这种人…无论说什么其实都是一样的。现在你说的是真的,并不代表以后就不会改变。就算将来你也不会改变,也不代表不会出意外。是不是?”

苓香公主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硬了几分,南宫墨却依然笑容可掬,眸光慵懒地伸出手来,掌心里放着一枚黑色的药丸。黑色的药丸在南宫墨白皙如玉的掌心显得更加显眼,淡淡的有些苦涩的药味飘散在空气中,带着一种淡淡的血腥的味道让人无端的多了几分不祥之意。

“这是我师父早年闲暇时炼制的玩意儿,没什么特别的功效。唯有一条,若是与服用过另一种药的人发生了关系,立刻就会五内俱焚,肝肠寸断而死。并且,服用过这种药的人,将会很难再有孩子了。”南宫墨轻描淡写地解说着药丸的功效,看向苓香公主的眼眸却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地意味。你敢用吗?

苓香公主垂眸,淡淡道:“所以,王妃所说的另一种药是楚王殿下服用了么?”

南宫墨抚掌笑道:“公主果然聪慧。公主若是当真要进楚王府,那就请服用这颗药吧。虽然此药没有解药,但是最多十五年药效就会自己消散。跟公主所谓的寄居十年应该也差不多太多吧?”

苓香公主沉默不语。

南宫墨自然更不着急,只是平静地带着淡淡地笑容望着眼前的绝艳女子。

“王妃这般…就不担心楚王殿下不悦么?”苓香公主忍不住问道。南宫墨不解,“他为何要不悦?这药丸配药极难,主药更是天下难寻,我又不可能给全天下的美女都喂这种药。他若是看不上我了,自然还可以去找别的美人儿。除非…难道他竟然会对公主一见钟情不成?”

楚王若是对她一见钟情,她又怎么还会来求南宫墨?

看着苓香公主纠结的神色,南宫墨微笑道:“其实,公主不是第一个来跟我说对他没有企图,只求在府上有个安身之所的人。只是我实在难以明白,难道…我看起来竟然当真那么蠢?这世上有一半的人都是男人,没有企图又何必委屈求全?无论是求人,求势,求财,哪一样不是企图?若是当真毫无所求,我将公主关在后院,好吃好喝供着也可以么?”

苓香公主彻底无语,她自以为来之前将大楚的事情调查的很清楚。大楚对女子的苛求更是清楚明了,若是寻常百姓家自然无人理会,但是如楚王府这样皇室贵胄,女子善妒简直比她平庸无能更让人无法容忍。却没想到,南宫墨竟然如此坚决而且明目张胆。她以为自己此时送上门应该是个两利之举,却没想到南宫墨根本不需要。

苓香公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骗不了王妃。”

南宫墨含笑不语,苓香公主起身微微一福道:“方才是苓香无礼,王妃见谅。方才所言…确实有些不实之处,却也不是全然作假。苓香的处境和南越王室的事情王妃想必也知道一些。若是楚王府和大夏能够支持我,将来,苓香必然会…涌泉相报。”

南宫墨垂眸思索了片刻,道:“这种事,苓香公主应该去跟王爷和陛下谈才是。”

苓香公主颇有几分无奈地道:“大夏皇帝岂会将苓香区区一个公主看在眼中?方才苓香提出那样无礼的要求,也是迫不得已。几位兄姐步步逼迫,苓香此次跟随王兄前来大夏,说是贺寿联姻,实为避难。”

南宫墨漫不经心地轻叩着椅子副手,一边道:“此事,我需要跟王爷商议,才能回复公主。”

苓香公主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却也明白这话事情南宫墨也不可能立刻就答复她。只得点头道:“如此,苓香静候佳音。”

南宫墨微微点头,苓香公主也不多留起身告辞。南宫墨唤来曲怜星送她出去,独自一人坐在大厅里靠着椅子沉思。

卫君陌踏入大厅就看到南宫墨坐在椅子里一只手把玩着一枚药丸一脸凝神思索的模样。听到脚步声方才抬起头来看向她,卫君陌挑眉,“在想什么?”南宫墨笑道:“方才苓香公主来过,你们没遇见?”

卫君陌摇摇头,他回来就直接去了寄畅园,没有见到南宫墨才又转向前厅,倒是没有遇到苓香公主。

“她说什么?这是什么?”低头看向南宫墨手中黑黝黝的药丸,卫君陌问道。

南宫墨随手一抛,药丸便化作一道弧线射出了大门,落到了门外屋檐下的水缸里,“从师兄那儿摸来的大补丹。”

卫君陌皱眉,“弦歌配这种东西做什么?”

南宫墨耸耸肩,“谁知道,大概是他要补补吧。”

拉着卫君陌坐下来,南宫墨将方才苓香公主的来意说了一遍。卫君陌微微蹙眉,半晌不语。南宫墨问道:“怎么?你也觉得她说的话不可信?”

卫君陌道:“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不过,这不重要。”

南宫墨赞同的点头,确实是不重要。苓香公主在南越王室或许确实是有些影响力,但是对大夏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所以现在也是她要求大夏,而不是大夏要求她。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苓香公主竟然有这样的野心。作为一个女子,倒是不容易了。”南宫墨笑道。

卫君陌道:“她确实有几分心计,但是想要做南越女王只怕还不够。”

南宫墨道:“那倒是。不过若是能够让南越没空再来大夏捣乱,帮帮她却也无不可。”

闻言,卫君陌有些若有所思。南宫墨笑道:“虽然她一副十分恳切的模样,但是咱们这里若是没有回复,她大概也不会当真死抱着这一个希望。只不过,楚王府应当是她最好的选择罢了,可惜……”

卫君陌低头望着她,“可惜什么?”

南宫墨笑道:“可惜,我舍不得拿你做筹码跟她合作啊。明明是大夏的事情,凭什么出血的却是我。”

卫君陌淡漠的容颜上绽出几分笑意,“我也舍不得无瑕出血。”

南宫墨道:“但是父皇肯定不这么看。”

卫君陌摇头,“不会,苓香公主的筹码还不够大。”还不够让皇帝陛下牺牲自己的儿子跟自己的儿媳妇过不去。南宫墨满意地笑道:“那就好,我可真不想当个远近皆知的妒妇。”名声是很重要的。

卫君陌抬手轻轻摩挲着她清丽的容颜,“不如咱们再生一个孩子。若是有了宝宝,父皇那边一定不会有半点想法的。”对太初帝来说,十个庶出的孙子也比不上一个嫡孙,更不用说南宫墨生了夭夭和安安这对让太初帝爱得不行的龙凤胎。让太初帝对南宫墨的期望也越加的厚重了几分。

南宫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孩子是说有就能有的么?是用来阻挡这种事的么?

苓香公主造访楚王府的事情自然瞒不住金陵皇城里大大小小的人们。一时间,楚王府再一次成为了整个金陵皇城百姓们八卦的焦点。若不是不敢对皇室亲王不敬,都恨不得能立刻弄出楚王与异国公主二三事,楚王艳闻录什么的话本册子来娱乐无聊的广大人民了。

金陵的纨绔们更是对楚王殿下的艳福羡慕不已,目前表示想要与大夏联姻的三国公主,有两位表示对楚王殿下有意,另一位瓦剌的东珠公主虽然没什么表示但是那位对另外几位也没什么表示。又成了大夏的属臣,郡王之妹,到时候只等太初帝赐婚了,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各种传闻,弄得卫君陌去军中都时不时有旧日部将挤眉弄眼表示羡慕不已。以至于楚王殿下浑身上下的气息越发的冷肃让人恨不得能退避三舍以避寒意了。

太初帝同样因此有些苦恼,原本两国和亲也是寻常事。但是卫君陌已经表明了他对公主没有兴趣,偏偏这些公主没长眼睛都要往楚王府栽。跟儿子闹过绯闻的人自然不能再送进宫里了,太初帝表示他还没有好色到那个地步。但是卫君陌又不要,在大夏,谁肯娶这种坏了名声的女人?无奈之下,太初帝只得让皇后在召见的时候暗示几国使臣:我大夏是礼仪之邦,名声是很重要的。还没出嫁就闹绯闻是不行的,所以你们家的公主如果还想和亲的话,最好规规矩矩的别乱动,不然就别怪朕哪儿来的给你送回哪儿去了。

被皇后明里暗里地敲打了一番的两国使者灰头土脸的回到驿馆怎么商议办法不提,其实他们也没有多少办法能用。这里毕竟是大夏,他们即便是各国重臣乃至皇子王爷,也是没有半点势力的。

周府里,萧千炜正坐在书房里陪着周襄下棋。这些日子,周襄看上去消瘦苍老了不少,不过精神倒是十分不错。看上去也没有了面对太初帝的愤慨激昂,倒是有几分老神在在的模样,很是悠然。

萧千炜落下一子,方才冷笑一声道:“周先生你也看到了,连刚来的外邦使臣都知道,他才是父皇最看重的皇室。不仅是安济,就连南越公主都亲自上门拜访。”至于瓦剌,就不用说了。当初瓦剌本来就是卫君陌说服的,自然而然的对卫君陌更加亲近几分。

周襄抚着胡须笑道:“这些日子,不也有许多学子和使臣到郑王府拜访么?”

听了这话,萧千炜脸色倒是缓了缓,轻哼一声有些无奈地道:“那些穷乡僻壤隔着万里之外的番邦小国,有什么用。”对于大夏来说,不管是敌是友最重要的邻居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南越盘踞大夏南疆边陲,安济位于大夏东南,北元如今是大夏死敌,瓦剌,原本是北元部落,如今是大夏牵制北元的重要盟友。还有几个都是国力弱小,几乎是完全依附大夏的小国就不必提了。剩下的那些路途遥远,要么不接壤要么地势所限,根本无法对大夏国内产生任何影响。

周襄摇摇头道:“郑王殿下若是觉得这些国家能够影响陛下的决策,还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的好。”

“哦?”萧千炜扬眉,“周先生何出此言?”

周襄淡淡道:“当今陛下的性子与先皇倒是有七八分像,极为厌恶外人插手大夏国事。所以,南越等国如何,对各位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之前老夫听王妃说殿下有意撮合楚王和番邦联姻,以为王爷想明白了。原来,王爷竟没有想明白么?”

萧千炜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当然不是想不明白。只是看到卫君陌如此受这些外邦使者追捧,即便是理智上知道这样的追捧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处,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嫉妒罢了。

周襄只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面上倒是如常,只是语重心长的劝道:“王爷何必如此,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又何谈宏图大志?别的不说,就是先帝当年一味的扶持太子殿下,您觉得陛下和众位王爷心中当真没有想法么?”

“这怎么一样?”萧千炜低头,有些不甘地道。

周襄不以为然,“有什么不一样?”

“先太子那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萧千炜道。

周襄挑眉,“若是当日陛下直接册封楚王为太子,王爷就肯甘心了?”

自然不可能的。萧千炜心中暗道,“从前父皇就一味的看重他,就连我们三兄弟也要往一边站。原本只当父皇疼爱外甥,怜惜他的身世罢了。谁知道…谁知道!”谁知道,好好地外甥竟然会变成嫡长子!

周襄了然,叹息道:“正是因此,皇帝陛下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若不是当年陛下能忍痛将楚王送给长平公主养,哪来的如今的太初帝?王爷何不学学陛下的卧薪尝胆?”

萧千炜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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