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妍在一堆热菜前坐着,都能感觉到一股冷气在厅里窜。

旁边陪坐的美人儿还在看似专心地和她比赛夹花生,不过她斜眼瞧着,打从五皇子那句话说完之后,她手头这颗已经夹了三回了,都没夹进去。

由此可见她现下被这气氛弄得很紧张,其他宾客大抵也差不多。司妍的目光挪回云离面上,等他的反应,只见云离双手紧攥着衣袖,攥了许久之后手上一松,话却没松:“那我等皇长子殿下来。”

周围一阵轻吸冷气的声响,司妍耳边更有“铛”地一声,她一扫,就见那美人儿刚夹起来的花生又落回盘中,轻弹了两下,又打了个滚儿才停稳。

“这么紧张?”司妍压着声,美人儿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掩住慌张道:“姑娘恕罪。”

“皇长子真那么可怕?”她瞟了她一眼,对方微怔,而后点了点头。

啧。

于是,满座寂然里,乍闻一声特别欣喜的:“啊哈!我赢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被扯了过去。司妍仿佛对殿中的一切变动都无察觉,视线全投在那碟花生上,一勾美人儿的下巴:“妞儿,你今晚给我陪睡哦!”

眼前隐约知情的美人儿:“……”

满座完全不知情的宾客:Σ( ° △°|||)︴

然后,司妍放着绿光的双眼在殿中扫了一圈,定在云离脸上,笑意深深:“来,你过来,反正五殿下不要你了嘛。咱俩比一轮,我赢了今晚你也归我,你要是赢了……”司妍认真地想了想,目光在云离和旁边的美人儿间一荡,“今晚我看你俩睡。”

隐约知道司妍又在给自己加戏的云离:“……”

满座完全不知情的宾客:Σ( ° △°|||)︴

接着,又一部分人依稀想起来,这出戏好像还有个前情来着?皇长子生辰宴上掌掴云离、怒斥云离负心的是不是也是这姑娘?现在这姑娘成了五殿下的座上宾了?折回来羞辱云离了?

唉我去,这相爱相杀的剧情够曲折!够酸爽!

宾客们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司妍余光睃见亓官修额上青筋一跳,不理他,端着花生和空碟子走到云离跟前:“来啊,你要还是个男人,咱就当众一比。”

云离木讷地接过盘子,回看向她目光里有感激,也有挥之不去的失落。

之后二人便回到司妍桌边坐下来,开始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赛夹花生的过程。

莫说宾客们觉得这剧情走向太奇怪,连司妍自己都觉得诡异。怎么说呢?要问她进入游戏之后学到了什么,最重要的收获大概就是发现“不按剧本走”是化解僵局的有效办法吧。=_=||||

这种办法会让大家都觉得可笑而不合理,可就是因为它可笑而不合理,所以许多人都无法及时作出下一步应对,只能顺着她的思路走,简单粗暴得没道理可讲。

按司妍方才的说法,这场比赛输还是赢都无所谓。不过她还是夹花生夹得飞快,很有个比赛的样子。

十几颗过去后侧首一瞧,才见云离碟子里就两三颗。

他手上颤得厉害,脸上压抑着的激愤越来越明显。

“云离……”司妍刚想悄悄宽慰他两句,云离忽地崩溃,手猛地一抬,掀了眼前的案席!

司妍迅速闪避,菜汤仍溅得满裙都是,旁边的美人儿运气倒好些,因为坐得偏而未被伤及。

司妍心疼了一瞬裙子,接着庆幸还好着宴席是一客一案。

“你干什么啊!”司妍怒然腾起,“你来劲是吧!云离我警告你,你别没事找事!”

“这事跟你没关系!”云离吵她吼了一句,转而声音松下,“我知道你是好心。”

“云离!”司妍忙喝他,觉得他还是把这场无厘头的戏配合下去比较好。

云离却转向了亓官修:“五殿下,你我的事知道的人本也不少,我再强装什么也没意思。”

亓官修眸光微凛,从身边美人手里接过酒盏,睇着他抿了一口。

云离笑了一声:“现在你既发现自己能喜欢女人、能像别的皇子一样好好娶妻……那也不是件坏事。你坦白告诉我就是了,何必一边选皇子妃一边骗我?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云离你别瞎说……”司妍从直觉上判断这事里肯定有误会,伸手一拉云离,亓官修挑眉道:“问得好。”

“五殿……”司妍话至一半,神色凌厉的亓官修站起身,一下让她窒了息。

亓官修一步步走到云离面前:“我告诉你我拿你当什么人。”

云离牙关紧咬。

“你孤身一人在京城,家里又不认你,你回去就是个死。”亓官修慢条斯理地说着,蔑然一笑,“我亓官修府上是你唯一的安身之所,你寄人篱下就最好有寄人篱下的样子。我要娶妻、要生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若惹我不高兴了,你的命、你全家的命,我全都收来。”

……艹!渣男!

——司妍心里先骂了一句,然后感慨:艹!演得真像!

所谓旁观者清,她自然能看出云离的愤怒是真的,却无比清楚亓官修这话是假的。

如果亓官修真的无所谓云离的死活,那他反倒没必要点明最后一句。而他不止点了,还扯上云离的家人,无非就是想添一道威胁,免得云离悲愤之下二话不说先自尽。

亓官修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司妍稍安下心的同时,亓官修别有意味地看向她,笑意则依旧是那副渣攻样:“冒犯到司姑娘了,就让他先服侍司姑娘更衣去,之后的事……也随姑娘。”

司妍:“……”

这话说的,好像她真要拉着云离和小美人儿玩3p一样。

周围宾客纷纷向她投来了“姑娘艳福不浅”的目光。

五爸爸,这就是您不厚道了。

片刻后,一方卧房里,云离面色惨白的坐在案前,司妍在屏风后边换衣服边跟她说话:“哎你听我说!你别生气,五殿下绝逼有什么话不便当场说才这样,我不诓你!”

屏风外哼了一声,没别的动静。

“你别哼,你当局者迷,听我的准没错!”司妍闷头理着腰带,一副轻松的口吻,“再说你想想,咱俩啥关系五殿下不知道啊?他刚才还说那样的话,明显就是假的好不啦?你难道觉得他是真打算让我睡你吗?”

云离又轻哼了一声,但这回似乎带了点无奈的笑:“司妍我跟你说,他刚才的话可能是假的,但这事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前情你不知道,别一味的劝我……”

“那你跟我说说啊?”司妍道,门声“笃笃”轻响。

外面的声音明显是亓官修:“云离,开门。”

“……等等!”司妍喝住他,简单地理好衣裙,从屏风后走出,边向云离递眼色边扬音道,“殿下稍等一下,我还没换完衣服呢。”

外面哦了一声,而后平和道:“那你快些,我不便离席太久。”

司妍从面板里点出了支美宝莲橡皮擦遮瑕,蹑手蹑脚地走到云离跟前,拔开盖子就往他嘴上涂。

“你干嘛?!”云离下意识地一避,司妍道:“别动!听我的,装病!”

云离皱着眉,但到底没再反抗,任由着她把遮瑕涂到嘴上。

司妍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就是一贯不喜欢美宝莲,这个橡皮擦遮瑕是美宝莲的产品中少有的她能给出“高评价”的东西。

它性价比高。

这东西才几十块钱一根,色号齐全,脸部提亮啊、黑眼圈遮瑕啊全都有,持久度说得过去,遮瑕力也还可以,保湿效果同样还成。如果懒得花心思挑遮瑕,备两支这个先用着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这东西毕竟不是唇部遮瑕。脸上其他部位拿它应急都可以,唇部的话……司妍在找不到唇部打底又想画咬唇的时候拿它应付过,结果效果“清奇”。

它上唇之后倒拔干的感觉会十分明显,如果本身又嘴干,卡粉就会卡得十分明显,纹路里全是白痕。

而唇妆又时常是整个妆面的点睛之笔,如若不涂唇膏,很容易显得毫无活力;而这个倒拔干之后的惨白感,则简直显得人奄奄一息!

就是电视剧里病重躺床上的那种奄奄一息!

司妍给云离涂完嘴之后很满意,指指床让他躺下,待他躺好后过去开门。

亓官修回过头,颔首:“司姑娘。”

“殿下……”司妍低垂着目光,“云离他……不太舒服,您再有什么话,能不能迟点再说?”

“不舒服?”亓官修神色一凛,疾步进门冲到榻边。

司妍心呼一声“很好!”。她光解释亓官修有难言之隐没用,那让云离自己见到亓官修的这份焦急,他总该信了吧?

她一语不发地看着,亓官修在榻边坐了下来,拍了拍面朝墙壁的云离:“你别生气,我回来后是真没得着空私下跟你解释,你听我说……”

云离迟疑着回过头。

“……”亓官修眼眸微眯,话语顿住,睇视了他一会儿,拇指往他唇上一抹,“你装病蒙我可就是你不对了。”

云离:“……”

司妍:Σ( ° △°|||)︴

五爸爸永远比她想的更厉害一截。

五爸爸恕罪。

这事儿真不怪云离。

诏狱,亓官仪喝了口冷汤后腹中又一阵绞痛,他紧咬着牙关,额上的冷汗半天才褪下去。

亓官仪重舒了口气之后倚到墙上,喘了一会儿,心知这事不对。

诏狱关的都是重犯,宗亲也都见得多了,他的皇子身份放到这儿确实不算什么。

但是,即便如此,狱卒敢这样欺他,只怕也是有人授意的。

会是谁呢?

亓官仪一时没什么思路,只得把每个环节都细思一遍。

——他进来就挨了顿揍,而且基本每一拳都是击在腹部、腰部这些从外边难以看出伤势,却容易造成内伤的地方,说明这人来头不小,至少能给狱卒足够的胆子下这种黑手。

但这人必定也很怕被查到,并不敢直接要他的命或者给他留下什么显而易见的外伤……

到底是什么人?

亓官仪苦思冥想,“铛”的一声铁锁轻碰声惊动了他。

他猛地抬头:“谁?!”

狱卒打开了牢门,拎了个食盒进来:“喏,五殿下着人给您送来的东西。”

“呵,你们还两头收钱?”亓官仪忍不住嘲讽道。

那狱卒也不在意:“您甭笑话我们,我们也是为了糊口。”

亓官仪轻笑未言,那狱卒盛了碗热粥递给他,又说:“哦,还有个事,九殿下说您有个相好的司姑娘,让我们安排司姑娘来看您来,我们已经传话过去了,她明儿就来。”

亓官仪的神色骤然一震。

他摒开脑中迫切地想见司妍的愿望,皱眉看向眼前的狱卒:“九弟?”

“是啊,九殿下可是替您把诏狱上下都打点到了,没少花银子。”狱卒笑着道。

亓官仪脑中懵了一会儿,俄而连目光都有些涣散,他眉心搐了搐,阖上眼道:“那劳你再传个话,我不见她,让她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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