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墙站好。”华利斯喊道。

赖安赶紧照办。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每走一步,他的内脏似乎都在打架。他手捂着下体,那里依然很疼。

梯子放到了地上。

赖安等待着,谁要是敢靠近他,他随时都准备扑上去。但是,没有人过来。

卡特出现在门口。

“上来!”他说。

赖安朝他眨眨眼睛,一言不发。

“快,过来。”

赖安摇摇头。“不。”

卡特朝华利斯点点头。华利斯举起勃朗宁手枪,朝赖安瞄准。枪响了,因为消音器的缘故,声音不是太大。赖安脚边的泥土被打飞了。赖安下意识地朝旁边一蹦。华利斯咯咯地笑了。

“不要找麻烦,”卡特说。“上来,快!”

赖安磨磨蹭蹭地朝梯子走去。他抓住梯子两边的柱子,一只脚先放到梯子的横木上,双手把自己拖上去之后,再将另一只脚放到另一根横木上。因为这样很费力,他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他突然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连忙抱住梯子,以免摔下去。

卡特在门口探身进来说:“快!”

赖安爬上去之后,累得趴在走廊的地上。他四肢张开,趴在木头地板上,动弹不得,过了好久,他才缓过劲来。

华利斯向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勃朗宁一直对着他。

卡特抓住赖安的头发,向上一拉。赖安的头皮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忙强打着精神,站了起来,同时伸手扶墙站好。

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耳朵下面,他慢慢转过身,看见了那个高个子男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

“起来!”卡特走进一个小房间。那个高个子男人叫赖安跟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一直顶在赖安的耳根上。

这个房间里很潮湿,天花板上几乎要往下滴水。因为受潮,墙纸早己变黑,开始腐烂了。赖安从一扇小窗户朝外看去,看到了枝繁叶茂的树篱和灌木丛,还有远处市郊的一间农舍。他听见外面有鸟儿在歌唱。

这个小房间里有一把椅子,用钉子固定在地板上。

“坐下!”卡特说。

赖安坐了下来。卡特拿绳子把他的手腕和脚踩绑到椅子上。赖安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椅面很硬,赖安觉得大腿和睾丸那里传来阵阵凉意。

华利斯和高个子男人手里拿着枪,在房间的两个角落站好。卡特走到房间的另一扇门前,开门出去,很快又回来了。他手里捧着一个金属模样的方块,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铝棒,铝棒上有橘黄色的把手,两根电线将铝棒和金属块连了起来。

赖安心跳加剧。他稳住呼吸。

卡特将那个方块放到地上。赖安通过自己的脚掌感觉到了它的分量。他看见了方块上的接头以及缠绕其上的电线,这才明白那东西是一块车用电池。这电池上用胶带缠了一个小黑盒子,盒子上有个带着旋钮的仪表盘一样的东西。车用电池接头上的电线和小黑盒子连接起来,另有两根电线从黑盒子上接出来,连到卡特手上的那根铝棒上。

“告诉我,你们想知道什么。”赖安说。

铝棒的一头有两个黄铜做的尖头。卡特将铝棒放在地上,又到另外的房间去拎了一桶水回来,同时还带回来一袋食盐。他把水桶和盐放在电池旁。

赖安问:“你们想干什么?”

卡特蹲下来,把袋子里的盐倒进水桶中。他拿起水桶中的一只搪瓷杯,把桶里的水搅了搅。他觉得满意了之后,站了起来,舀了一杯盐水浇到赖安身上。可能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弯下腰舀了一杯,泼到赖安身上。

弄好之后,他把搪瓷杯扔到水桶中。他拿过黑盒子,扭动了上面的旋钮。

赖安觉得膀胱那里一阵疼痛。他的胸部不由自主地起伏着。他喊道:“请告诉我,你想……”

卡特拿起那根铝棒,用它的尖头碰了碰赖安的胸部。铝棒闪亮的像一把枪,像一记拳头猛地砸向赖安的胸腔,赖安把下颚的肌肉绷得生疼才忍住没哭号出声来。

卡特笑了。“疼,是吧?”

赖安紧闭双眼,压抑的吼叫声藏在喉咙深处。他缓缓地、平静地呼吸着。

卡特将铝棒的尖头伸到赖安的肚子上。

赖安腹部的肌肉抽搐着,随之而来的疼痛让他觉得似乎有人捅了他一刀。赖安喊出声来。

卡特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我问,你答。听明白了吗?”

如果他能有力气喘息的话,赖安肯定会回答卡特的问题,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咳了一下。他的嘴上挂着长长的唾液。

卡特见他没有回答,立即把铝棒顶在了赖安的腹股沟上。赖安的身体立即弯了下去,下巴几乎碰到了膝盖。疼痛在他的腹部膨胀。他似乎闻到了毛发被烧焦的味道。他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膀胱就开始放水了。

卡特急忙后退了几步,躲开那软弱无力的水流。赖安的排泄物滴滴答答地洒在地板上。华利斯发出阵阵冷笑。

“听好了,我的问题是:很疼,是吧?”

赖安强撑着身子,在椅子上坐直。他只觉得肚子里在翻江倒海,整个脑袋里一阵轰鸣。卡特用脚踢踢他的脚踝。

“回答我。”

“是。”这个单词从赖安的牙缝中漏了出来。

“这还差不多。”卡特把铝棒举到赖安的眼前。

“这东西以前见过吗?”

这个问题赖安不知怎么回答。

卡特把铝棒的尖头贴近了赖安的脸。

赖安的头向后躲避。“没有见过!”

“我想你也没有见过。”卡特缩回铝棒,后退了一步。“我第一次见识这东西是在亚洲。那些狗杂种把我头朝底,脚朝上,吊在房梁上。他们用的比我这个要大,电力也更强。他们不像我这样跟你啰嗦半天。他们上来就直接把铝棒顶在了我的蛋蛋上。他们折磨了我20分钟,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啦。我把所有的都告诉了他们。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后来才知道这东西在南美洲很常见。阿根廷和巴拉圭。在你的朋友奥托·斯科尔兹内和他的那帮人喜欢待的这些地方,经常用得着它。”

赖安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斯科尔兹内不是我朋友。”

“真的吗?这么说的话,你在房子周围转来转去,是在锻炼身体了?”

“是有人叫我这么做的。”

“谁?”

赖安一阵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一直以为他是在为斯科尔兹内工作,但是,他们还知道些什么呢?

“斯科尔兹内。”

卡特笑了。“是不是他在商店的橱窗里贴了一张广告,上面写着‘招工’,或者类似的话?”

赖安点点头。“是的。”

卡特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赖安立即认出那是他的钱包。

卡特把他的身份证大声读了出来。“阿尔伯特,赖安中尉,G2,情报局。”他把钱包放回口袋。“所以,我可以猜到,是你的上司命令你插手这件事的。”

“是的。”

“你们目前知道了哪些情况?”

“我们知道你的名字。约翰。卡特上尉。你们是英国空军特勤队的。我知道他的名字是华利斯。”赖安朝那个高个子男人点点头。“他不是叫麦考利夫就是格雷斯。”

“汤米·麦考利夫再也不是我们的成员了。”卡特说。

“他受伤了。他需要治疗。”

“麦考利夫是个好小伙子,但是,他现在对我们已经没有用了。”

赖安抬头看看卡特,可是他发现卡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们怎么处理他了?”

卡特没有回答。他又从水桶里舀了一杯盐水,浇到赖安的腹股沟上,然后,把铝棒戳了上去。

赖安一声尖叫,身体剧烈扭曲着,拉扯着绑在身上的绳子。疼痛消退之后,他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瘫软下来,不停地喘气。

卡特弯下腰,向他靠了过去。“我们把话说清楚。提问的是我,不是你。明白吗?”

赖安没有回答,卡特扇了他一个耳光,把他的脑袋打得歪到一边。

“明白吗?”

“是的。”赖安说。

卡特站直身子。“好,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其他还有什么情况?”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钱而来。为了黄金。麦考利夫告诉我的。”

卡特走了几步。“这些信息,你有多少已经传递给了斯科尔兹内?”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赖安说。“我发现了你们住处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回去向他报告呢。我不会告诉他的。”

“为什么?”卡特问。

“我说过,斯科尔兹内不是我的朋友。”

“但是你在为他工作。你是什么立场?”

“我没有立场。我不相信他。我想先把情况调查清楚,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把那些告诉他。”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卡特注视着他。“还有一件事。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赖安没有丝毫犹豫,说:“是因为塞莱斯坦·莱内。他告诉我到哪儿可以找到你们。”

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卡特又问。

“他自己想出来的。”赖安说。“是根据铁轨和体育馆想出来的。”

卡特点了点头。“看不出来啊,他居然是个聪明人。好吧,你说,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我说我要告诉斯科尔兹内,他就是那个告密的人。他吓得要死。他怕斯科尔兹内。”

“他有理由害怕他。你是怎么知道告密的人是莱内呢?”

赖安搜肠刮肚地想找到一个理由,把他搪塞过去。“因为你们杀死埃卢安,格鲁瓦和其他一些人的时候,却让他活了下来。他应该就是告密的人,否则你们没有理由放过他。肯定是他。”

“好吧。”卡特说。“我接受你的这个说法。但是,我还有很多疑问。你没有完全说实话。”

赖安闭上眼睛,想到了戈伦·韦斯。“我全说了,没有隐瞒什么。”

卡特走上前,赖安的腹股沟处爆发出一阵疼痛,他还没有来得及喊叫,卡特又给了他一下。他闻到了皮肤烧焦的味道。他咳嗽着,唾液呛到了气管里。他的肚子里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他觉得脑袋像打足了气的气球,挤压着他的脑壳和眼球。

整个世界突然倾斜了,他一阵眩晕,如果不是有绳子把他绑在椅子上、椅子又被钉子固定在地板上,他身体一歪,肯定早己倒在地上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打得清醒了。

“是谁让你和斯科尔兹内接触的?”

赖安的下巴耷拉在胸口。

卡特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向后一扯。

“是谁让你和斯科尔兹内接触的?”

“查尔斯·豪伊。”赖安说。

“就是那个政客?他知道些什么情况?”

“他知道的没有斯科尔兹内多。”

卡特蹲下身子,紧紧盯着赖安的眼睛。“你还隐瞒了什么?肯定还有什么人你没有告诉我们,是不是?”

如果赖安要招供的话,他只要说出那个摩萨德特工的名字,告诉卡特他们谈了些什么,还有他们约好在沃克斯豪尔汽车的仪表板上放报纸作为联络信号。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结束了。

一旦他们得到想要知道的情况,就会杀了他。赖安知道,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没有告诉他们实情。如果他说了,他必死无疑。

“没有了。”赖安说。

卡特叹了一口气,又舀了一杯盐水,浇到赖安的脸上。

赖安把溅到嘴里的盐水吐掉,说:“没有了。”话音未落,眼眶下面就遭到了电击,他的整个脑袋被向后一抛,撞在椅背上。紧接着,他的腹股沟和小腹上也遭到了电击。

他的意识终于溃不成军,虽然他坚持着不让自己晕过去,但已意识模糊了。赖安看见面前的人身影被拉长了,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好像身处哈哈镜的世界之中。

“你还隐瞒了什么?”

“没有了。”

赖安的肚脐下方、胸口、眼睛下方分别遭到了电击。有人打了他一耳光之后,身上又被浇上了盐水。

“你还隐瞒了什么?”

赖安的舌头似乎肿胀起来,他说话变得不利索了。“没有了。”

听到这个回答,卡特气得将铝棒紧贴在赖安的肚子上,好久没有移开。电火花啪啪作响。赖安腹部的肌肉抽搐着,每一次电击都像有猛兽在他肚子上咬了一口,扯下了一块肉。

他的头脑似乎越来越清醒,他觉得在他肚子上撕咬的猛兽是一只狮子,一匹狼。猛兽在吼叫,在张开血盆大口,在享受着一场盛宴。它们要将他活活咬死,但是,他周围有一帮人在围观,那些人似乎高高在上,站在天堂里俯视着他。不久,他只觉得一切都变黑了,远处似乎传来飓风的呼啸声,还有一个人在尖叫——那个人可能不是阿尔伯特·赖安吧。

他的世界一会儿是黑色的,一会儿又变成灰色。他觉得有人把他从椅子上拉了下来,他似乎跌入了黑色的深渊。赖安挣扎着,努力向上爬着,他想逃离那个深渊,想拖着自己的身子,朝着清醒的彼岸爬行。他的肌肉还在抽搐,身上的皮肤灼痛。他睁开眼睛,但已经无法聚焦,看不清东西。

卡特对华利斯说:“他就知道那么多了。把他干掉。”

华利斯点点头,冷笑着走向前去,举起了勃朗宁手枪。

赖安隐约看见手枪的消音器举到他的眼前,那把手枪的枪管似乎是个黑洞,把他肺部的空气、房间里的光线全部吸进去了。他看见华利斯的手指搭在扳机上。

“等一下。”一个声音说。

华利斯朝赖安身后的某个地方看去。“为什么?我们在他身上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让开,”那声音说。

华利斯犹豫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他放下枪,走回到他原来站立的位置。

那个说话的人走进了赖安的视线。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戈伦。韦斯说:“你好,阿尔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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