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在这儿!……”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有一个人来到了洞穴外。

“喂,‘深夜市长’,你还醒着吗?”

“哦!”下面的老人镇定地说道,“生意兴隆啊,又出人命了吗?”

“什么?……”另一位警官好像发怒了。

“别这样!……”最初发话的人,制止了自己的同事,“我说,‘深夜市长’,你没有藏匿犯人吧?”

我吓出一身冷汗,感觉自己的脚往下滑了十多厘米。其实,说不定只滑了几厘米吧。

这可不妙!……我咬紧牙关,用力撑住自己。

“你们的鼻子可真灵啊!”老人说道,“我可真是比不上你……要不,你进来搜查一下,给你个机会,建功立业吧。”

我差点就叫出声来了。这也太狠毒了吧!……

把我拉进自己的洞窟,再出卖给警察……真该拉去五马分尸……

我怒火中烧,差点就跳下去自首了。

就在这时!……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又来打扰‘市长’大人了,哈哈……”有人出来打圆场了。

“你们不来抓人吗?”

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只听见老人继续说道:“哎呀,别见外嘛,进来查查啊,来啊!”

只见一个黑影冲进洞窟,可随即又是“哇!”的一声大吼,伴随着一阵拖曳的噪声,黑影跳出了洞窟。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人开怀大笑,笑声响彻云霄。

“……早让你别进去了,也不看看对方是谁!……”隐约听见门外有人说道。

看来,一位警官想来洞里一探究竟,结果屁股却被那位叫做“深夜市长”的老人,给狠狠地踢了一脚,在洞里摔了个底朝天。

“年轻人,他们走远了,没事了,可以下来了。”

我终于放心了。

真是千钧一发,危在旦夕。我浑身的关节都没了力气,整个人都从洞顶滑了下来,“咚!”的一声,摔在地上。额头和腰部好像撞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疼痛不已,让我半天都没能坐起身来。

“你还真是拼命啊,看来,真是干了什么亏心事!……”老人不知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这时,我终于有了气力向这位“深夜市长”道谢。

“……您误会了,我没有做什么坏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瞒我,真可爱!没做亏心事,何必慌忙逃窜呢!”

我这才发现,刚才我逃跑的时候,满心想着不能被警察抓住,与犯人没什么两样,所以,这位目光炳炯的老人,才会发现我的吧。

事到如今,我也无法再多加隐瞒,只得把我的小“兴趣”与刚才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给老人“深夜市长”听。

“那你还带着现场捡到的物证吗?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正想掏出外套口袋里的东西,老人突然制止了我。

“等等。我先去把入口关了,再开个灯。”

老人站起身来,小步往入口处走去。不一会儿,他就拉下了门帘一样的东西,之后,老人挺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突然,天花板上的灯就亮了。我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车用电灯泡,连着两条电线,挂在天花板上……

与其说这里是天然壁橱,不如说这儿是一个土窟窿。墙壁也是泥土做的,挖出了一些架子,上面杂乱无章地,摆着一些形似餐具的东西。

“好了,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我终于有机会一睹老人的面容。

我原以为,他是“满脸胡须”,其实更贴切的说法是:一团胡须里,长了两个眼珠和一个鼻子。那浓密的胡须,甚至会让人莫名发痒。

原来,他就是所谓的“深夜市长”。不过,老人的眼神,如同绵羊一般柔和,而胡须堆里的红鼻头,显示他拥有绝佳的幽默细胞。

他用埋在胡须堆里的嘴唇向我示意,催促我快把东西拿出来。

其实,我当时遇到了一个问题:放在口袋里的怀表和三枚硬币,怎么掏都掏不出来。

“咦,怪了!……”

当时我怎么能够想到,这正是解开谜题的关键——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我没拿出证据来,老人定会误会我是犯人……

于是,我越发着急了。

“丢了吧?……”

“不,没有丢,就在口袋里,可就是拿不出来。是不是钩在什么东西上了啊,嗯?……”

老人见我拼命想把东西从口袋里拉出来,赶忙提醒我说:“哦哦,慢着,慢着,别硬来啊……你先把外套脱下来,不就行了。”

好主意!我立刻脱下了外套。我想解开扣子,可怎么都掰不开。右边口袋,就好像和里面的衣服缝在一起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太荒唐了!……”

我用双手察看外套与衣服之间“黏住”的部分,好像有人把两件衣服缝起来了一般。到底是谁干的好事?我用双手寻找着线头。

就在这时……

“哎呀!……”

不知怎么的,原本“黏”得牢牢的两件衣服,突然分开了。

真是神奇!外套也顺利脱了下来。口袋里的怀表和三枚硬币,也拿了出来。我把它们放在手心里,递给了老人。

“这就是物证!……”

“……”

老人一言不发地,看了看我手中的物品,用火柴棍戳了戳,之后,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脸色非常难看。

“……外行人就是不行。”老人终于开了口。

“外行?”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我光想着要赶紧把物证拿出来,忘了不能留下自己的指纹。

我居然直接用手拿起了怀表。而且在发现,怀表之后,还用手碰了好几次。即使表上有犯人的指纹,也被我给破坏了。

亏我还以推理小说家自居,竟然会犯这等低级错误,简直与外行人无异!

不,其实,我心里清楚该怎么办,可是人一慌,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得埋怨自己不争气。

“指纹都被破坏了,真是遗憾!”

“嗯,指纹已经指望不上了。”老人竟然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难道他期待我说些别的吗?我一脸惊讶地盯着老人看。

忽然,“深夜市长”笑呵呵地说道:“年轻人,你的右边口袋里,是不是放着一把刀?而且是一把大刀。”

“哎?……”

我惊呆了。我的确带着一把大军刀,可以当各种工具使用。一般我都放在马甲的右口袋里。

我伸手摸了摸,刀果然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是吧……你看看这个。这三枚镍硬币,都黏在一起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说明,这些硬币有,很强的磁性。刚才你想把它们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你的衣服不是黏住了吗?看来,这件事情不简单啊。”

老人说完,歪了歪脑袋。

三枚紧紧黏在一起的镍硬币!……

“您明白我遇见什么怪事了吧!我还从没见过,有硬币能黏得这么紧!……”

“的确不简单。不过越是怪,就越容易出线索。你再看看这怀表……”老人敲了敲怀表的盖子,眼中闪耀着光芒,“这怀表没有停,还在动呢。”

“怀表怎么了?”

“这可真是有意思!”老人仿佛在自言自语,“你看看怀表的指针,如何?”

“啊?……”

“你在看什么呢,我让你看看怀表指的是几点。你看,指针指着十一点四十分是不是?可现在已经……”

老人在角落里倒腾了半天,竟翻出了一块闪闪发光的大怀表。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分了,是吧。”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捡来的表不准了?我看看我的手表……啊,表不走了!”

我伸出手一看,发现我的手表竟然停了。再仔细一看,哦,难怪它会停。手表的玻璃盖,不知上哪儿去了,估计是刚才与敌人搏斗时弄丢的吧。

“没错,那怀表慢了整整两小时四十分钟。有意思。有这么多线索,说不定能解开事件的真相。”

“您可真是位奇人,就像个侦探一样。而且也很精通科学……”

我抛出了这个露骨的问题。

“哎呀,现学现卖而已。科学知识,都是从速水轮太郎那儿学来的。”

“速水轮太郎?……”

“嗯,他是个奇妙的平民科学家。对了,让他来解开这个谜,再合适不过了。小子,不,这位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把怀表和硬币送去速水那里?我这就给你写封介绍信。”

他不顾一头雾水的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纸片,写起字来。写完字,就把字条卷成了小纸卷。之后,又用一块破布,把怀表、硬币和信统统包了起来,交给了我。

“要把这个包裹,交给速水轮太郎吗?请问他的地址是……”

“用不着地址……你去银座的M百货店后面的那条小路,找一家叫‘刹车’的十钱站立式小酒吧。不管白天晚上,那里总有一个喝得烂醉的、上了年纪的女顾客,你只要让她转交给速水就行了。你要是不确定那是不是她,就看看她的左耳耳垂,她的耳垂上有刺青,形状和‘R’字差不多。反正。你找到左耳有剌青的女醉鬼就行了。”

从这位衣衫襤褛的老人嘴里,竟然说出了这么多有关女人的事情,这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可老人并没有流露出骄傲的表情。

我偶然目击了一件怪事,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人,他还拜托我。做一件奇怪的事……

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仔细听了听洞窟外的状况,说:“现在出去,是不是很危险?”

“嗯!……”老人一边说,一边用拇指与食指,揪住那显眼的小鼻子往外拉。老人好像很喜欢这个动作。

我开始还以为,是浓密的胡须,让他的鼻子出了汗,可后来我发现,这只是“深夜市长”的一个小习惯,而且,那也是他唯一的娱乐活动。

“那我就……”

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消防车的警铃声。

着火了吗?!

只听见消防车的响声,离洞窟越来越近。

啊,一定是哪里着火了。

“哦,偏偏这个时候!……”老人嘀咕了一句,爬出了洞口。

这时。我忽然听见。有人在往洞窟这个方向跑。我吓得大惊失色,立刻躲进了洞窟的角落。

“‘市长’先生,报告迟了,十分抱歉!”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中气十足的男声,“刚才横川桥四丁目十六号的油库着火了,距离这边大概两个街区。起火原因尚在调查,稍后向您汇报。请您见谅!”

“辛苦了!……”

“多谢您的指示!”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中气十足的男人走开了。

“刚出人命,油库又着火了……哦,年轻人,你趁乱赶紧逃吧。”

听完老人的话,我心中兴奋不已。

远处传来了两、三辆消防车的响声。我从洞窟里探出头去一看,果然远处已成一片火海。毕竞是油库,火势极大。可我哪儿还有什么兴致看热闹。

天賜良机!我谢过老人,在火灾的掩护下,撒腿就跑。

“年轻人,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可不要忘记了啊!”

“知道了!……”

之后,我拨开睡眼惺忪的人群,窜进了小路。

没有人再来追我了!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往我所居住的浅草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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