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若让凤羽珩听到,一定会鄙视他实在是太不专业了,这凤瑾元连“发现问题先要不动声色潜心观察”的原理都不懂,一嗓子喊出去,就听花园里有脚步声慌乱而起,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前去查探,里头又再度恢复了安静。

凤瑾元心生疑惑,终于想起来决定亲自往园子里去看看,可到了园中,绕过假山石,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有些不踏实,立即叫了下人来,吩咐道:“把这片园子给我仔细搜查一番。”随即又加快脚步往前院儿走,寻到管家何忠问道:“今日可有生人入府?”

何忠到是未加思索地就点了点头,“老爷上次不是说老太太大丧期间不限制前来吊唁的人了么?因为来的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门房也并未一一登记名号,只留下丧礼便放行了。”

大丧期间人来人往,这个凤瑾元是心里有数的,只是刚刚在林子那头听到的话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心里一直犯着合计,却又想不出究竟来。

何忠看出不对劲,便问了他:“老爷,可是有不妥之人?”

凤瑾元摆摆手,“没事。明日老太太就要发丧了,晚膳过后就不要再放人进来,关好府门。”

“奴才记下了,那,老爷,如果晚上二小姐往这边来呢?她刚刚跟三小姐一起回县……呃,回郡主府去了。”

凤瑾元一听到凤羽珩和郡主府心里就烦躁,干脆摆了摆手,“她要过来就放行,我说的是外人不许进。”

何忠点了点头,赶紧往门房那边去吩咐。凤瑾元回过身,正要往灵堂去,却见韩氏正从牡丹院儿的方向走到前院儿来。他皱了皱眉,扬声问道:“你出来干什么?不是说你怀着身子无需到这边来的吗?”

韩氏脸色不太好,有些白,但凤瑾元并没有怀疑什么,他认为从牡丹院儿的方向过来,那肯定就是从灵堂过来。一个怀着重身子的人去过灵堂,脸色不好也算是正常。他现在十分重视韩氏肚子里的孩子,赶紧往前迎了几步,干脆扯下自己身后披着的外衫给韩氏披上,又埋怨道:“你出门怎的也不带两个丫头?”

韩氏有些心慌,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开口回话:“妾身一直在屋子里养着,心里实在惦记老太太这边,所以才过来看看。这就,这就回去了。”

凤瑾元轻拍她的肩,很是体贴地说:“我送你。”说完,亲自搀着韩氏就准备回玉兰院儿,再一低头间,却见韩氏的鞋面儿上沾了几根杂草,他皱了皱眉,又亲自弯下腰去帮她把杂草拍掉。这一系列体贴行为直把个韩氏给感动得红了眼眶,可心里的担忧却也更甚起来。

郡主府内,凤羽珩正坐在书案前,指着摊开摆在桌子上的大顺疆域图,将手里的几个红色小圆纸片一个一个地往地图上按,一边按一边跟身边人说:“平州,甘州,徐州,这些地方立即派人实地考察,一旦考察合适,清玉,你马上调派人手准备在这几处开设百草堂。”她一边说一边又看向姚显:“爷爷,荒州那边,想必您已经有准备吧?”

姚显负手站在她身边,双眼死盯着那张大顺的疆域图,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放心,荒州是咱们自己的地盘。”

凤羽珩百分百相信她爷爷,便告诉清玉:“将所有精力重点集中在平甘徐三州,就按当初设立在萧州的百草堂那样的规模与程序进行,我相信你跟王林都有经验,我也就不多操心了。”

清玉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小姐放心,咱们这一年下来培养了不少人,在百草堂的开设及维护上,个个都能独挡一面。”

凤羽珩听着心里很是宽慰,这一年来她事情多,一个凤府不够,还有宫里,还有大营,对于百堂方面,她基本都是当甩手掌柜的,全部都交给了清玉跟王林照看着。好在这清玉是个做生意的天才,王林也是个脑筋极其灵活的人,他二人联手,到是将京城和萧州两边的百草堂打理得有声有色。当然,重点不是百草堂,重点还在于人传的培养和消息的传递,以及最重要的,她凤羽珩的个人名誉与形象的宣传与维护。

她自然是有目地去做这些事的,这个天下将来必是玄天冥所得,而站在玄天冥身边的,也必只有她凤羽珩一人。在这样的年代里,一君一后,这种概念是在所有人接受能力之外的,到时势必会遇到很多阻碍,会听到很多不太好听的声音。当玄天冥成为皇帝,他便再不能任性得对他看不顺眼的人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他必须要学会权衡利弊,必须要试着去接受一些从前接受不了的东西。所以,她若想平静顺利地唯一人在其身边,就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在玄天冥还不是皇帝时,为自己创造更多的资本,为自己在百姓心里树立更好的形象,以求那一天到来之时,反对的声音能更少一些,拥护的人能更多一些。

这些,是她为自己这一生幸福所打下的基础。

当然,医者仁心,她到底是个医生,最大的愿望还是希望能够通过由自己训练出来医护人员、用自己从空间调配出来的中成药和西药去尽可能多地救治病人。这也是她为玄天冥的江山在尽自己能尽的一份力量。

平甘徐三州,分别在大顺的东方、南方,以及西方,她准备从外围包抄中土,直到有一天,要把百草堂开遍大顺所有州县,实现全民正规医疗。

她这心思瞒得了谁也瞒不了姚显,看着自家孙女眼睛里冒出的熊熊火光,姚显就知道这丫头在想着什么。他笑着抚上凤羽珩的头,轻揉了两下,爱怜地说:“乖孙女,不管你要做什么,爷爷都支持你。”

凤羽珩觉得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最暖心的无异于两件事,一是遇到玄天冥,二是又见到自己的爷爷。有这两个人在身边,她知道,就算她把这大顺的天给捅出一个窟窿,这两人都补得起。

她冲姚显笑笑,眼里又现了儿时那般天真,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含糊,她认识地跟清玉道:“京郊庄子里的那些孤儿应该也学得差不多了,你挑一些机灵可靠的带着,让他们也分担些事情。另外,你若往外省跑,京里这国忙不开,可以带上想容。”

想容此时就站在清玉的边上,一听说二姐姐也让自己帮忙,乐得差点儿没哭了,连连点头表态:“没问题,我一定好好学。”

清玉知道这凤家的三小姐性子虽弱了些,但主意还是挺正的,特别是上次洪灾时她跑遍了整个京城去筹衣裳,足以见她在遇到事情时是可以保持相当的冷静,并有一定的头脑以供分析利弊。

清玉冲着想容点了点头,说:“那以后就要多多劳烦三小姐了。”说完,再对凤羽珩道:“小姐,您那个徒弟,能用吗?”

凤羽珩知道她是指松康,那松康如今还住在御王府呢,白天里也会到百草堂去出诊,跟王林清玉他们到是已经十分熟络。可她并不想松康留在京城,便告诉清玉:“他不行,他必须得跟我随军,战场上受伤可不是小事,松康的特长是在外科,留在京里作用不大。”

清玉没有反驳,到是姚显主动道:“你们放心,我此番既然已经来到京城,就没打算再回荒州,京里这头我亲自盯着。”

有姚显这番话,凤羽珩跟清玉就彻底放心了,百草堂本来就是姚家给姚氏的嫁妆,姚显是太医,又被人称之为神医,若是他重掌百草堂,绝对是再好不过的事。

清玉问凤羽珩:“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走?”

凤羽珩想了想:“最多五日吧,这边的事情料理好我就去大营里,还是跟以前一样,你们有事便到营里寻我。另外,所有帐目你一并盯着,府里的防守万万不可松懈,有空的时候也可到济安郡去看看,百草堂早晚也要开到那里,你们若是寻到合适的机会,先开着也行。”

终于把这些事情都料理完,姚显跟清玉二人当即便去百草堂那边找王林去商量事情了,这屋子里就剩下凤羽珩与想容二人,她看着想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不由得失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明日祖母发了丧,你就可以跟着外公和清玉多跑跑百草堂,也算帮姐姐忙,姐姐人不在京中,家里这一摊子事可就都交给你们了。”

想容心中动容,站在凤羽珩面前,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这个姐姐是府中嫡女,高高在上,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二姐姐,可偏生二姐姐性子冷淡,都很少同她说话。现在,二姐姐待她好了,可同时二姐姐的本事也越来越大,比小时候更加让人仰望,自己站在她面前,什么也不求,就只求能一生追随,便好。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动开口说:“想容本来是想给二姐姐磕头的,今日皇上给了那么大的一个恩典,想容知道这都是看在二姐姐的面子上才能得来的,可又觉得磕头太生份,便也不知该怎么谢谢二姐姐这份恩情了。”她低着头,搓了搓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再抬起头来竟是说:“二姐姐,想容不会嫁七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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