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如愿以偿地上了去铜城的马车,一进了马车就给白惊鸿跪下了,“多谢夫人救下奴婢,多谢夫人收留奴婢。

夫人,奴婢不中用,没能好好地留在府里等着您。

可真的不是奴婢的错,您刚刚离府,老爷一回身就甩了我一巴掌,他说我晦气,说打从我跟了您,府里就没发生过好事。

所以老爷把奴婢赶回姑奶奶那里去,姑奶奶又让珠云把我扔了出来……呜,夫人,不要再赶奴婢走了,奴婢真的无处可去啊!呜……”看着眼前哭个不停的小丫头,白惊鸿也无奈了。

她本不想带任何卫府的人去铜城,因为那样她会穿帮,她同时嫁给两地知府的秘密就会被揭露出来。

这要是搁在从前,以她那时的脾气,一个小丫头而已,扔也就扔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许是她心里总想着就要见到白鹤染了,不能再杀手,不能再染血,否则到了白鹤染跟前就更不好说话。

所以这一来二去的,竟也真就多了几分慈悲之心。

再者她也舍不得这小菊,从兰城到铜城虽然不远,但马车也得走个三天两宿,这时辰如何打发?

有个小菊在,至少能跟她说说话,能给她讲讲上都城的事情。

兰城西城门口,冬天雪看着马车渐渐行远,心里叹了一声。

她是白鹤染的暗卫,可现在主子一个人上路了,她却跟默语一起留了下来。

虽然这也是任务,但如今主子身边没有一个一人手,只身一人陷入在敌人中间,如何叫她放心?

但愿主子到了铜城之后能够尽快跟十殿下汇合,也但愿她们这边的任务尽快结束,她跟默语也好回到主子身边。

东秦,铜城。

因为无限接近歌布,因为两国之间只是一座城门和一条小河的距离,铜城人的长相跟歌布人很相似,五官相对于中原人士来说更加立体,眼窝也更深,鼻梁更挺,皮肤也没有中原人那样白皙。

但还是有不同的,比如口音,比如铜城人比歌布人要稍微矮上一些。

据说造成这种差别主要是地域水源的原因,总之,当歌布人行走在铜城地界的时候,虽然不至于一眼就能认出来,但仔细打量下还是能够发现端倪的,就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如今的铜城里面,不说一半都是歌布人也差不太多了,半年来有计划的迁移,已经让铜城成为了一个小歌布。

最繁华的街道上,几乎所有商铺都是歌布人开的,就只剩下几家小店还没有被吞并,艰难地存活着,却也没有几位客人,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铜城百姓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总有一种在夹缝中生存的感觉,即便这里是他们的家,即便这里是他们的国,可是随着他们在铜城的话语权越来越轻,人们开始怀疑这里究竟还适不适合东秦人生活,他们究竟还要不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也有的人想得更多一些,他们在想,如果有一天铜城原本的百姓都离开了,那么这座铜城算什么?

到时候在这里生活着的全部都是歌布人,那这里算是东秦领土还是歌布领土?

歌布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就拿走了东秦一座城池?

铜城有一家酒楼,名为广聚阁,意为广聚八方客,来者坐上宾之意。

这原本是铜城规模最大,也是饭菜最香、菜品最全、最有名气的一家酒楼。

经营酒楼的是当地有名的绅豪,只靠着一家酒楼就发家致富,很是叫人羡慕。

可随着歌布人越来越多地涌入铜城,随着歌布人越来越多地插足铜城商铺,铜城知府康学文一次又一次地将铜城的店铺卖给他们,也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原本的商户将自己的门店转让出去,交给歌布人来打理。

往好听了说是劝说,往不好听了说就是威胁,因为康学文说了,如果不卖掉自己的铺子,那么官府以后就会对这家铺子严加监管,多多照顾。

民不与官斗,绅豪们再有钱,也不可能斗得过当地知府,何况这位知府老爷跟先帝爷颇有渊源,当今圣上更是将铜城这个地方全部交给康知府来打理。

这康学文不说是个土皇帝也差不多了,谁又敢跟这样一个存在硬碰硬呢?

那不是且等着碰得头破血流吗?

于是,一个个商户将自己的铺子让了出来,还都是低价让的,赔了个底朝天。

广聚阁也不例外,因为它是铜城最大最有名气的酒楼,便从最一开始就被歌布人给盯上了。

歌布人收铺子,第一个打算的就是广聚阁,任广聚阁的老板如何左右打点都不管用。

在康学文的强势介入下,那位绅豪依然拒不肯交铺子,甚至还嚷嚷着要上京去告御状,告康学文串通歌布洗劫东秦。

却没想到,在秋末的一个雨夜,绅豪惨死在铜城街头。

广聚楼顺利地落入到歌布人的手里,一天都没耽误,一直在开张。

只是里面烧菜的厨师换了人,换成了歌布人,连店小二都换成了歌布百姓。

起初人们也没多想,可是后来渐渐发现,大街上的商铺在被歌布人收了个七七八八之后,所有之前的伙计全部都被辞退了,换上去的都是歌布人。

这就导致许多东秦百姓失业,而歌布人则越来越多地来到铜城上工,再将赚到的银子一个月一个月拿回到歌布去。

不仅如此,歌布厨子烧出来的是歌布人惯吃的饭菜,歌布人开的点心铺也只卖歌布人惯吃的点心,就连成衣铺子里卖的也都是歌布人常穿的衣衫。

君慕凛带着田开朗和落修二人走在铜城喧闹的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听着鼎沸人声,发现入耳来的多半都是歌布口音,看到的面孔也多半都是歌布面孔。

他买了歌布小吃,提了歌布山货,听了街边歌布孩子唱的童谣,脸色愈发的阴沉。

“蛊术竟能将那康学文控制致此?”

这话是问田开朗的,“蛊之一术是不是无所不能?”

田开朗想了想,摇头,“也不能说无所不能,至少它不可能让人长出翅膀去飞,但是它的确十分强大,强大到可以控制任何人做任何事。

只要那个人着了蛊术的道,即使是像十殿下您这样的人,自身力量也不足以摆脱蛊术的控制。

如果这铜城的知府真的是中了蛊术,那将铜城发展成这样就也怨不得他,只能说歌布人太坏了,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君慕凛不说话了,因为想到白鹤染曾说过他九哥也是中了蛊,堂堂阎王殿殿主在面对蛊毒时都没有反抗的能力,他不认为换成自己就可以逃过一劫。

但好在他现在不怕,有白鹤染为他种下的一滴血,任何蛊师都奈何他不得。

田开朗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着轻声说:“十殿下您就放心吧,即便是林寒生对上了天赐公主,也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所以在蛊之一术上,有天赐公主在,咱们就不怕。”

说话间,三人正走到广聚阁门口,有迎客的伙计冲着他们招手,用地道的歌布话招呼他们:“几位客官,这都晌午了,进来用些饭吧!咱们广聚阁新来了做烧鹅的师傅,烧出来的鹅保证是地地道道的鲜于口味。”

烧鹅是歌布国鲜于城的特色美食,歌布人爱吃鹅,几乎每座城池都有做鹅菜的店,有的以卤鹅为主,有的是酱鹅,有的是炖鹅,鲜于城就是烧鹅。

当然,任何一种口味都没有京都的熏鹅好吃,但熏鹅的技术独门掌握在京都那家店铺手里,除了在京都,别的地方吃不到。

鲜于城距离京都最近,烧鹅是公认的除了京都熏鹅之外最好吃的一种了,如今的广聚阁居然请来了烧鹅师傅,这让这家酒楼的名气又添了几分。

君慕凛三人如今扮的正是歌布人的模样,也没有任何身份,只是从歌布来铜城生活的普通百姓,田开朗和落修分别是他的两兄弟。

这样的一个组合在这边很常见,由于来铜城的歌布人多,所以互相之间也不可能都认识,不过许是身在异乡的关系,歌布之间看起来都比较亲近,只要一见了面就都会热情打着招呼。

就比如说这间广聚楼,歌布人来吃是一个价,东秦人来吃又是一个价,这就是明晃晃的区别对待。

可偏偏就还有东秦人进来吃,不为别的,就为了尝一口这里的烧鹅。

听了招呼,君慕凛三人乐呵呵地走了进去,店小二也热情地招呼,一边抹桌子边还说:“都是老乡,不管几位在歌布时生活在哪座城,但如今到了东秦,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几位点些什么?

烧鹅肯定是要来一只的吧?”

君慕凛点点头,操着地道的歌布口音说:“烧鹅要一只,你们这里拿手的酒菜再端三个上来。

另外,咱们歌布的姜花酒来一小坛,好久没有尝到那个味儿了。”

他带兵打仗走南闯与,与歌布人更是往来得多,口音早就烂熟于心。

小二一听说他要点姜花酒,乐得眉开眼笑,“远走他乡自然是要喝姜花酒的,只有姜花酒才有咱们歌布的味道,东秦这些个破酒水比马尿还难喝。

对了,几位爷,请问您是要南边儿的姜花,还是要北边的姜花?”

君慕凛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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