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之夜给阿雄留下的记忆是永世不忘的。阿雄后来每每想到这个夜晚发生的事件,都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阿雄觉得那不是她自己,是另一个阿雄,或者说是阿雄的另一部分在跟焦大干那种事。而这另一个阿雄,或者说是阿雄的另一部分所袒露的淫荡与羞耻,让此时回忆中的阿雄惊愕万分,难以置信。

其实阿雄什么也没做。那种事并没有干成,这一点没有出乎阿雄隐约的预料。

山洪般不可阻挡的性欲是如何在一刹那间轰然流逝的,阿雄已经忆不起具体细节了。阿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是,焦大那一夜里从豆腐坊给她端来一碗泡着红荔的豆浆,已经隐含着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而她竟然毫无防备,不仅让他进了屋,而且还留他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阿雄后来意识到,一开始他就生了某种欲念。

阿雄只是在巫侦探调查盗案期间跟焦大有所接触,除此之外,阿雄不记得是否和陈府的蟀夫说过话。

连续的劳累并没有让阿雄沉入梦乡,反而让她在这个雨水丰沛之夜情绪异常,无法入睡。

阿雄拉开窗幔,站在窗前聆听着雨水溅落在院子里的啪啪声响和穿过雨幕依稀传来的喑哑蟋鸣。阿雄并不知道蟋蟀房那儿有一个打着油布伞的家丁已注意她多时。

雨下小了的时候,檐下的雨珠叭嗒叭嗒之声反而更为清晰。阿雄压抑一个多月的性欲在叭嗒叭嗒的滴雨中像蛇一样缓缓抬头,焦大打着油布伞端着豆浆蓦然出现在窗前时,阿雄甚至都没有任何惊悸的反应。阿雄脸色潮红,喘息不已,阿雄被性欲洪流完全吞没了。

发现是焦大,阿雄像是遇上了救命之筏一样兴奋异常。焦大是否是受了阿雄这种兴奋表情的鼓励而产生勇气的,焦大也记不清了。

焦大进屋把豆浆送给阿雄:“太太,我看你在窗前站了好长时间,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现在还没睡觉?”阿雄说。

“已睡了一觉醒了。雨下大了,我去蟀房那儿看了一下,怕有什么地方漏雨。陈掌柜不在听蟋屋,我就是站在听蟋屋的檐下看着你的。”

阿雄的目光闪烁迷离,把豆浆放在桌上。阿雄拉下窗幔这一举动一下子让焦大恐惧万分。

焦大听阿雄在说:“你站在那儿看着我干什么?”

焦大没有回答阿雄的问题。焦大低垂着头,他害怕阿雄从他的眼睛里窥视到他的阴谋与妄想,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令他窒息的东西。

焦大说:“下雨……天气凉,我就去豆腐坊舀来了豆浆,还在大师傅那里拿了几个红荔,我想让太太暖暖身子。”

阿雄在焦大转身要走的时候遽然拉住他的手,焦大的手粗大多褶,浑身抖颤得就像风中枯叶。阿雄在焦大的抖颤中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冷却,阿雄后来意识到首先冷却的是自己那灼热的目光,随之性欲也飞到九霄云外,裸露着的焦大的上身印着阿雄的唇印,阿雄面对着欲罢不能的焦大清醒异常。阿雄坚决推开焦大,说:“我没兴趣了,你快回去吧。”

焦大说:“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阿雄整理着被揉乱的裙裾。阿雄没脱一件衣服。阿雄说:“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阿雄说这话时语气里充盈着一种深重的迷惘。在焦大狼狈逃离之后,阿雄依然沉浸在这种深重的迷惑里。

作为阿雄的故事的一个旁枝末节,阿雄在这个雨夜面对陈掌柜之外的另一个男人所产生的突发的冲动与突发的冷却,一直为后来的传说所忽视,实际上,阿雄跟陈府蟀夫之间的插曲像当夜的风雨一样在第二天就不见踪迹了。没有任何人窥觉到他们之间的如火花一闪的短促而没有完成的性事,是因为没有任何人把他俩想在一起。

实际上,可以忽略阿雄跟焦大的短暂接触,但不能忽略这样一个现象:阿雄在成了陈掌柜的小妾之后面对另一个男人所产生的突发的冲动与突发的冷却。

这另一个男人是不是焦大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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