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现场开始,我们沿着公路一路飞奔,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一共找到了11个麻包,数量上跟明哥推断的十分接近。

当最后一个抛尸现场勘查完毕,明哥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对所有人说道:“嫌疑人为一人,可能家中种植有田地。”

“什么?这怎么判断出来的?”我站在旁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首先,咱们从尸块的数量来看,嫌疑人一定是把尸块全部装载在某种交通工具内沿着高速公路抛撒。这样嫌疑人使用的交通工具,就可以排除是装载能力很弱的摩托车、电瓶车。再加上抛尸点是高速公路,农用三轮车是禁止驶入的。因此嫌疑人驾驶的交通工具就应该是轿车、面包车一类。

“其次,我在这11个现场都发现一个细节,就是在每一包尸块所对应的高速公路的护栏外侧,都发现了浮灰的擦划痕迹。”

“擦划痕迹?”一听到这个跟我学科挂钩的名词,我本能地问了一句。

“高速公路上的护栏,不可能像咱们市区的那样,经常有人去打扫,所以只要没有人触碰,那护栏的浮灰层应该很完整,可奇怪的是,这11个抛尸点,护栏上的浮灰都曾经被人触碰过,所以我有理由怀疑,造成这种现象很有可能是嫌疑人在抛尸的过程中触碰到了高速公路的护栏。换句话说,嫌疑人不是在汽车行驶过程中把尸体抛出车外,而是把车停了下来,将尸块抛向车外。”

说着他拿出了写得密密麻麻的现场勘查记录本,指着一行数据开口道:

“咱们再看看尸块到护栏的距离,基本上都是在一到两米的范围内,如果是两人或者两人以上抛尸,这距离显然有些近了,毕竟装载尸块的麻包只有六公斤左右,按照正常的成年人体力来计算,两个人足够把这一包尸块抛向更远的地方。

“因为经常有大货车从我们市经过,为了防止货车撞击护栏发生侧翻,我们市辖区的这一段高速公路的护栏都比较高,距离地面大约有1.61米。高速公路上的护栏呈现横向排列,分为上中下三层,除了中间的空隙外,每一层都是宽35厘米的波浪形防撞钢板。通过焦磊拍摄的照片我们不难看出,这三层的外侧都有大面积的浮灰被擦落,而每个现场的最上面一层护栏的两侧都有矩形的擦划斑块,这种斑块很有可能是嫌疑人的两个衣袖触碰到了最顶端引起的,这样我们大致就能知道嫌疑人的抛尸方法。”

“也就是说,嫌疑人将车停下,双手举着麻包,贴身站在了护栏外,然后将尸块抛向了护栏外的草地之上?”我在一旁很是时机地补充道。

“对,小龙说得没错。”明哥认可道。

“那这怎么说明嫌疑人是一人的?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我皱着眉头又接着问道。

“这要从犯罪心理去分析。嫌疑人抛尸的主要目的还是不希望人会发现,当然是抛得越远越好,这一点也能说明嫌疑人为什么要贴着护栏进行抛尸。可以说把装有尸块的麻包抛到一至两米的距离,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嫌疑人有帮手,绝对不会是这种情况。”明哥从口袋里拿出烟卷给我们每人分发一支,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

“那怎么判断嫌疑人家里有田地的?”解开了一个谜团,我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点从分装尸块的麻包就能分析出来,麻包因为透气性好,所以用它去装谷物长时间堆放也不用担心会发霉,就目前来看,一般情况下也只有和种植庄稼搭上关系的人才会使用麻包。嫌疑人装尸的麻包有11个,如果他家里没有种植田地,是不太可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当然这也只是我猜测的一个方向,还有待其他物证的佐证。

“嫌疑人是驾驶车辆自西向东依次抛尸,中间的距离有50多公里,全部都是在我们云汐市的管辖范围内,最后一包尸块距离下一个收费站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

“每包尸块的间隔刚好都在五公里左右,这说明嫌疑人在选择抛尸地点时有过严格的计算。小龙,你给我分析分析,嫌疑人为什么要选择在咱们市抛尸?”明哥把头转向我问道。

“是不是因为他对我们这里的环境比较了解?”我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回答道。

“你大体上说对了。因为咱们市是有名的矿产资源城市,高速公路南边基本上都是塌陷区,所谓塌陷区就是矿产资源的开采造成地表下陷的区域,这种区域是没有人居住的。嫌疑人选择的这50多公里,基本都是这种情况,而除了咱们这个地方以外,其他路段的高速公路两边基本上都有人居住。如果嫌疑人对咱们市不了解,是不会选择这段无人区作为抛尸地点的。”明哥掐灭烟卷说道。

“可就算是知道这么多,不还是没有一点儿针对性?”我皱着眉头问道。

“现在现场已经基本固定完毕,咱们回去把尸体给拼接起来再说。”明哥说完,抓起最后一包渗着血水的尸块,放在了老贤早就准备好的提取袋中。

深夜两点。解剖室内。

此时解剖台上摆满了尸块,经过初步的DNA鉴定,这些沾满血渍的尸块均为同一人所有,死者的内脏则被一股脑儿装在一个大号的塑料盆内,整个解剖室内,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我戴着口罩面色苍白地站在一旁。

“国贤,下肢。”

“给,明哥。”

咔嚓咔嚓,胖磊变换着姿势用相机详细地记录整个拼接的现场情况。

“小龙,你去看看尸体的内脏都在不在。”明哥扭头对我说道。

我无力地点了点头,转身朝装有内脏的塑料盆走去。距离越近,腐臭味越是明显,当我距离塑料盆还有一米的距离时,胃里忽然翻江倒海起来,感觉到不适的我,快步走到洗手池边。“哇!”胃内的食物再也无法控制,晚饭一股脑儿地被我吐在了洗手池内。

“怎么了,小龙?”胖磊赶忙放下相机,朝我快步跑了过来。

“没、没、没事。吐出来就好了。”我面色苍白,无力地冲着胖磊摆了摆手。

“焦磊,不要管他,这种情况他必须要习惯。”明哥的话十分冰冷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不求安慰,但也别落井下石。听到明哥这么说,我双手紧握,牙关紧咬,愤恨地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对他刚有的一些好感,瞬间被这一句吹得烟消云散。

“你去忙你的,我行。”我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对着胖磊说道。

胖磊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又回到了解剖台前。

我拧开水龙头,漱了漱口中的污物,强打精神走到那个超大号的塑料盆旁边,戴上橡胶手套,在一大盆沾满鲜血并散发着臭味的人体器官中仔细寻找。

“肝脏、心脏、肺、胃、大肠、小肠……”

20分钟后,我面无血色地走到明哥身边,愤愤地说道:

“冷主任,死者的身体器官都在。”

明哥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冷主任”给叫蒙了,他停下手中的活儿,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

“怎么?主任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斜着眼睛,歪着头问道。

“你就站在一旁吧,缝合尸体你也帮不上忙。”大概是他感觉到了我的异样,说话也变得客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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