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板,你估计也经常跟我们公安局打交道,有些事咱还是不要挑明了说比较好,你要是不给我面子,那咱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明哥的语气中带有威胁的味道。

干“耗子”勾当的人最怕有“猫”天天盯着,方起航哪里听不出来明哥的弦外之音。

“警官,我明白,你问吧,我什么都说。”他的态度也变得诚恳了许多。

“标准的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你是什么时候跟余有才接触上的?”明哥切入了正题。

方起航回忆了一会儿:“我跟他认识大概是在五年前,当时我们都开出租车,经常在一起趴台子(等活的意思),这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而且我们两个都喜欢玩牌,有共同语言,后来这关系就处得相当不错。”

“这出租车是余有才自己的?”

“怎么可能?一辆出租车多少钱?那时候谁能买得起?我们都是给老板干活。”方起航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包软中华。

各行各业都有垄断,当然出租车行业也不例外,在我们市就有很多有钱人专门投资出租车。有些人可能会简单地认为干出租车生意还不简单,买辆车不就成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市区里的出租车还不乱套?现实情况中,只有配备营运证的出租车才能在路上拉客载人。

出租车不值钱,值钱的是证。我记得十年前,我们市的出租车营运证花个千把块钱就能办下来,而现在一张出租车营运证的转让价格最少需要四十万,如果是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估计都要上百万,而且是供不应求。

所以很多有钱的大老板就看中了这个商机,大量地购车办理出租车营运证,等着坐地起价。每个城市的出租车总量是固定的,只要市场饱和,政府就不会再批,这个政策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便形成了垄断,那价格自然是噌噌地往上涨。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在云汐市有一个叫康桥的男子,他手底下的出租车竟多达一百多辆。

出租车买来了必须要营运,否则营运证会被吊销,因此拥有大量出租车的老板就会把自己手中的出租车租给驾驶员跑活,云汐市的行情是除去加油、维修这些成本,驾驶员和老板四六开。从方起航的嘴里,我们不难得知,死者余有才就是一个被车老板雇佣的的哥。

“接着说。”明哥点燃了烟卷。

“虽然同行对三秃子的评价都不怎么样,但是我个人觉得他还是挺仗义的一个人。我有一次赌牌借了‘爪子钱’(高利贷)还不上来,差点被债主砍了手,要不是三秃子把自己身上的钱拿给我,我肯定躲不过那一劫。”

“哦?还有这事?”

“对别人不知道,这三秃子对我绝对是交心交底。”方起航拍着胸脯说道。

“三秃子身边是不是有个男孩?”明哥吐了一口烟雾。

“有,他儿子丁雨,说是他死去的老婆带过来的,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小孩都十三四岁了,有时候我跟三秃子去打牌,他就让他儿子给他顶班。”

“没有驾照能开出租车,而且还是个小孩?”我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三秃子的那儿子长得显老,别看当时只有十来岁,但看面相绝对有二十出头。而且开车简单得很,个把星期就能学会。再说交警也不经常查出租车,没多大事。”方起航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明哥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赶忙催促道:“抓紧时间,接着往下说。”

方起航掐灭了烟头:“再后来我就不干出租车了,因为这行太辛苦,尤其是在晚上,年纪稍大一点根本熬不住。当年我从朋友那里摸了一条路子,给人介绍对象,我觉得这活能来钱,就跟他合伙开了一家婚介所。这活既能赚钱,又能积德,一举两得的事情,所以我就一直干到了现在。”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干的什么勾当我们心里是一清二楚。”明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打断道。

“是是是,抽烟,抽烟。”方起航被明哥这么一顶,羞愧地低着头从口袋中掏出烟卷递了过来。

“不要耽误时间。”明哥看着方起航举在半空中的烟卷,没有丝毫要去接的意思。

方起航有些尴尬地把烟卷又重新放回烟盒中,开口说道:“我当时虽然离开了出租车这一行,但是我平时跟三秃子都有联系。我也是场面人,受人滴水之恩,定是涌泉相报。我看三秃子自己一个光汉条带个孩子也怪不容易的,就琢磨着给他找一个女人好能照顾这爷俩的生活起居。可三秃子长得确实难看了点,而且还秃顶,很多人一看他这长相连面都不愿意见。实在没办法,最后我托熟人,从外面给他找了一个。”

“从哪里?说清楚一点。”

“越、越、越南。”

“哦,你本事蛮大的嘛。”明哥冷哼了一声。

方起航明知道明哥在讥讽他,但依旧是脸上挂着笑容。

“这越南新娘是自愿嫁给三秃子的?”明哥用手敲了敲桌子问道。

“那绝对是自愿的,我们可不敢干那拐骗妇女的事,当年三秃子还亲自去了一趟越南边境线,对方家里人都见了面,而且新娘的家人可都是收了彩礼的。我们一切都是按照正规程序走的。”

“新娘的基本情况你给我说说。”

“她来这边是我亲自给她办的户口什么的,她的中文名字还是我给起的,跟三秃子一姓,叫余玫瑰。”

“余玫瑰的其他信息你说说。”

“她当时嫁过来的时候十六岁,跟三秃子的儿子差不多大。”

明哥把这一信息画上了一个圈,表示重点关注。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媳妇娶回家的时候,他还请了我一顿酒。后来日子就像以前一样过,我跟三秃子平时没事就出来喝喝酒,有时候他儿子也参与参与,不过因为我平时业务太多,我们见面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他跟越南小媳妇结婚还没半年时间,就有了种,我见着的时候,那肚子已经挺不小了,不过这三秃子也怪不够意思的,说好了要请我喝满月酒的,可自打见了那次之后,连个人影我都摸不着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前年的‘六一’,我当时带我们家老二在公园玩,看到他和他挺着大肚子的媳妇在散步,自打那次就再也没见过。我后来还去他租的房子那里找过,可听房东说,他们一家子都搬走了。

“反正我该还的情都已经还了,我俩两不相欠,他既然走都不说一声,我也没必要觍着脸再去找,警官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方起航的语气里多少透着一些遗憾,看来他还是比较看重余有才这个朋友的。

“行,今天的问话就到这里吧,有什么事情我再打电话通知你。”明哥停止了记录。

“只要我能帮上忙,一个电话就行,这是我的名片。”方起航起身把一张印着“聚喜堂婚介”的红色卡片双手递到了明哥的面前。明哥这次并没有驳他的面子,伸手接过来,装在了口袋之中。

我们干警察的,肯定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像这种专门靠走夜路发家的人,你要是对他们太客气,他们就蹬鼻子上脸,甚至把你拉下水;但你要对这种人过于严厉,他以后见到你都躲得远远的,指望他们提供什么线索想都别想。所以要学会把握好与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才能为自己所用,很显然,明哥这一点做得相当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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