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澄坐在玄清师太的对面, 心里惴惴不安:“师太,可是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玄清师太说道:“据贫尼检查,施主的身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女子多患有宫寒和月食不顺之症, 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算了,施主回去好好调养便是。”

“师太, 您话别说一半。究竟如何, 您尽管说便是了。”若澄说道。

“是啊师太,有话你便说吧。你不知我这个妹妹, 得丈夫独房专宠, 如今就盼着有一个孩子。你若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香油钱我们不会少的。”

玄清师太迟疑了半晌, 问若澄:“施主当真要听?”

若澄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无法怀孕。既然并非疑难杂症, 那是什么原因?今日既然都来了这静月庵, 看这个玄清师太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她自然想追根问底的。

玄清这才开口说道:“刚才贫尼问施主的生辰八字, 再推测您的面相和命格,应该是大富大贵之人。只不过前世有些业报,影响到了这一世。但也只是贫尼的推测, 施主权且听听便罢了。”

“前世, 我的前世怎么了?”若澄好奇地问道。

玄清说:“施主上辈子似乎是横死, 且死之时腹中有胎,死时你母子二人的怨气极重, 导致这辈子迟迟不能怀孕。”

若澄的手在袖中发抖,不知为何,有种难以呼吸的沉重。上辈子……她上辈子到底曾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怀着孩子横死?可不知为何, 她相信玄清所说的是真的。

沈如锦问道:“是谁这么狠毒,要残害一个孕妇?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就不怕有报应?”

“这个贫尼不知。何况天机不可泄露,以贫尼的道行,只能推算到这个地步。一世的尘缘本来一世了,但有时执念太深,也有可能带到下一世。世间万事本就福祸相依,施主还年轻,切莫心急,等机缘到了,孩子自然会有的。”玄清微微颔首笑道。

“多谢师太告知。”若澄由衷地说道,从袖中掏出钱袋放下,“这是给庵堂添的香火钱,还望笑纳。”

玄清也未推辞,只是念了声“阿弥陀佛”,若澄跟沈如锦就离开厢房了。

出庵的路上,沈如锦看到若澄默默地低头,也不说话,猜她还在想那前世的事情,便劝慰道:“澄儿,你看开点。师太也说了,一世尘缘一世了,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耿耿于怀。最重要的是今生,你能活得比上辈子好。”

若澄小声道:“姐姐,我只是不知究竟什么人跟我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竟然害死我跟我腹中的胎儿。我的夫君为何不救我们?你说上辈子,我的夫君也是王爷吗?”

沈如锦摇了摇头:“或许是,或许不是。老人们都说,人死之后,在阴间会喝一碗忘记前尘旧事的孟婆汤,再投胎转世时犹如一张白纸,再不起任何事。所以澄儿,你就别乱想了,没用的。”

若澄收拾了一下心情,是啊,无论遭遇过什么,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也许上辈子她根本就没有遇到娘娘,也没有遇到朱翊深,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在遭受不幸,或死于战火,或死于病厄,都是各自的天命罢了。

她们出了静月庵,停在树下的那辆马车已经走了,想来是苏奉英的马车。素云扶着两人上马车,碧云小声道:“奴婢刚才好像看见叶夫人和她的丫鬟了,怎么,他们也来求子吗?那位师太怎么说?”

沈如锦有些累了,若澄给她一个软枕靠在腰下,她随口说道:“你们家王妃的身子没有大碍,大概是机缘不到吧。”

素云和碧云都松了口气,不是身体的原因就好。可她们又有点怀疑,这个小尼姑庵的一个师太,真的有那么厉害?竟然连苏家的千金都来找她看病。

若澄先把沈如锦送回平国公府,她又叮嘱了沈如锦几句,然后才离去。

沈如锦扶着丫鬟往府中走,一个丫鬟匆匆跑过来,说道:“夫人,二舅爷来了,已经在花厅等了您好一会儿。”

沈如锦觉得稀奇,这个二哥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居然来找她。又怕是什么要紧事,便扶着丫鬟去花厅。沈安序在花厅里头坐立难安,看到沈如锦来了,迎过来道:“你可算回来了。”

“二哥找我有事?”沈如锦问道。

沈安序看了眼她身后的丫鬟,沈如锦会意,回头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丫鬟们齐声应了句,鱼贯而出。

沈安序关上门,又将沈如锦拉到里侧,低声道:“我问你,你可知你公公平时都跟什么人秘密往来?这其中有没有别国的信件?”

沈如锦一下警觉起来:“二哥问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这十分重要。”沈安序握紧她的手腕说道。

沈如锦只能如实说道:“公公一般都在书房处理公务,那个地方我不能去,所以平日他跟什么人往来我并不清楚。府中的信件都是由他的贴身随从交给他的,我也接触不到。但纵使朝臣之间,有些关系好的私下往来,也不奇怪吧?”

沈安序松开她的手,表情变化:“小锦,我今日并不是以你二哥的身份前来,而是以都察院官员的身份来的。我怀疑,平国公通敌叛国,意图谋反。”

沈如锦踉跄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安序。

“这本来是机密,不应该告诉你。但是瓦剌王庭的阿古拉可汗在使鹿部附近被伏击,导致如今瓦剌几乎要易主。使鹿部靠近奴儿干都司,你说谁最有可能跟瓦剌人里外勾结?谁有能力将前线的军机密报拦截下来,伪造一封新的?”

“不会是公公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沈如锦下意识地辩解道,连声音都在发抖。通敌叛国!那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公公身为平国公,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她握着拳头,努力想要镇定,可是心仍是乱跳个不停。

沈安序道:“我今日来,就是给你通声气。平国公府有任何异常你一定要留意,好在平国公世子还在四川平乱,但愿他能立功。”说完,他看了沈如锦一眼,便摇头离开了。

沈如锦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办法平静。二哥字里行间的意思,仿佛认定了公公是那个通敌叛国之人。众所周知,公公跟皇上不和,跟晋王也不和,皇上登基之后,非但没有嘉奖,还把他打发去奴儿干都司。他一念之差,会做错误的决定也未可知。

沈如锦决定暂且不惊动任何人,等入夜之后,悄悄潜到公公的书房看看。

……

苏奉英回到家中,坐在屋子里的暖炕上一语不发。今日本来不应该去静月庵的,不知为何心里动了念头,想着那尼姑也许真的有什么妙招。结果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向硬朗,只不过每月同房都不足几次,哪有那么容易怀孕?她原本想问那个师太有没有什么能促进夫妻房事的方子,最后还是羞于启齿,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青芜不满地说道:“夫人没有问题,那就全是老爷的问题了。一日到晚只知道忙政事,冷落了您。就算他爬得再高,还不是因为我们苏家和您的功劳。”

“青芜,你别这么说。被他听见了,又该不高兴了。”苏奉英小声斥道。

青芜扁了扁嘴,她是打小伺候苏奉英的,自然替她觉得委屈:“奴婢就是想不通,要说老爷对您不好,也不是的。分明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表面上也给足了您面子,可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来您的屋里呢?”

苏奉英苦笑道:“大概他并不喜欢我吧。有时候我也安慰自己,他大概只是更喜欢做正事,不是故意冷落我。可我今日看到晋王妃,心里想着,晋王那样清冷,不爱与人接近的性子,不是也因为晋王妃改变了吗?男人不愿意改变,大概是因为还没爱到深处吧。”

青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女人过得好不好,大都能从脸上看出来。晋王妃那脸蛋,那眼神,当真能感觉到被滋养得很好。她也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谣言,那晋王不仅夜夜跟她的王妃同房,有时就是白日,也房门紧闭。京中的贵人圈子就那么大,下人私下嚼舌根,时日久了,自然也就传开了。

但这些话,她是不敢跟夫人说的。

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叶明修从宫中回来了,已经去往书房。往常这个时候,苏奉英一般都会张罗晚膳,或者给他端去点补汤。她今日忽然不想再这么做了,她觉得自己也该活得有尊严一点。也许他发现了自己没有去,反而不习惯了呢?

然而她的想法大错特错了。叶明修回到书房,独自处理公文,反而倒觉得安静。往常他坐下来没多久,苏奉英便回来打扰他。

他是个爱清净的人,相较于男女之间的事,他觉得政事更为要紧,可她来了,他也不能赶她走,只能应付着。所以她不来是最好的。

叶明修很快地看完了公文,如今他在吏部的官职很低,分派给他的政务也不会太多,他并不能从中得到满足。他想起瓦剌和密报的事情。密报交给沈安序,他们都察院和锦衣卫联合起来,应该能查出点头绪。而且如果平国公出事,于他和朱翊深而言都不是坏事。他猜测平国公当年就和先皇勾结,谋夺了皇位。如今有此一劫,也只能算是报应。

不管平国公是否真的跟瓦剌勾结,只要将这次的事情全都推到他的身上,让皇上彻底怀疑他,那么平国公再想回京城就很难了。按照他一贯跋扈的性子,没准还会因此与皇帝背水一战。

他不便于直接插手此事,但他可以想办法,助沈安序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越到后面越难写,我一个晚上就抠出这么多!加字数又没加成。

待我缓缓,调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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