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澄坐着马车回府, 夜风从车窗外漏进来,她摸了摸袖中,小臂上也全是汗水。她从来就不是个胆大的人, 今夜应该算是她这辈子最豁得出去的一次。好在有惊无险,总算让平国公府上下免受诏狱之苦。

可接下来, 不管平国公是否被冤枉, 瓦剌的事情总要解决。

萧祐专心驾马,于他而言, 能够把王妃平安送回王府, 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其它的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若澄回到王府,看到府里的小厮正把朱翊深的坐骑拉走。她以为是自己看错, 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素云出来,迎向若澄说道:“王妃, 王爷回来了, 正要换衣服去宫中接您。”

萧祐松了口气, 王爷回来, 他这心就安了几分。

若澄有些意外,朱翊深原本要后日才回来,不知为何忽然提前了。不过她正好有话跟他说, 连忙进府去了留园。路上撞见了正着急往外走的朱翊深。

若澄快步走过去, 叫道:“王爷, 你怎么……”

她话还未说完,朱翊深已经伸出手臂, 一把将她抱住,抱得很紧,她几乎没办法呼吸。他刚回府, 听说她只身去了宫中,心如同坠入冰窟一样。朱正熙大凡动了坏心眼,把她扣在宫中,他只有硬闯和与之兵戎相见的下场。他刚才根本来不及思考策略或者是召集人手,只觉得一股气血涌向脑门,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从宫中夺回来。

眼下看见她好好地出现在眼前,一时语塞,只能抱紧她,低声道:“你若不回来,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王爷?我没事。”若澄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让你担心了。”

朱翊深挟着她往留园走,半抱半拉。他的表情冷峻,隐隐有些发怒的征兆,下人们纷纷退避。等到了西次间,他将若澄抱放在暖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知自己只是个弱女子?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该由你去出头!我离京的时候怎么交代你的?”

他的口气少有的严厉,若澄知道自己有点肆意妄为了,低着头认错:“我是怕锦衣卫的人对姐姐和鸿儿下手,这才进宫去求皇上开恩。皇上已经答应暂时不动刑,先调查此事了。”

“沈若澄!”朱翊深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眼睛看着自己,“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留萧祐是保护你,不是跟着你胡闹!”

若澄吐了吐舌头。以前他一凶,她就怕得要命,可是现在非但不怕,还因为他如此担心自己的安危而高兴。她露出笑容,眼睛如星星一样闪动:“你就是因为这件事,连夜赶回来的?担心我?”口气里还有点小得意。

朱翊深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现在他板起脸,她都当是开玩笑一样,一点都不怕。他倒有些怀念当初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丫头,至少好管教。像这样笑眯眯的模样,他实在没办法动怒。

怕捏疼她,他手上松了劲,若澄就像小奶狗一样抱住他的腰:“我今天进宫的时候也很害怕,怕我自己救不了他们,可是我做到了。我还让皇上把平国公手书的奏折给我看,想找出破绽,可是写那蒙语的人实在是太高明了。难道真是瓦剌人写的?”

朱翊深的大掌摸着她的头,听到她说这句话,手顿了一下:“你说那封信,看起来像是瓦剌人写的?”

若澄点了点头:“不是瓦剌人,也是非常精通蒙语的人。或者这个人模仿的天赋十分出色。我原先猜测会不会是朝中的大臣所为,我知道李士济和杨勉两位阁老跟苏爷爷一样精通书法,可苏爷爷已经离开了京城,那两位阁老没必要陷害平国公吧?”

若澄径自说着,朱翊深却陷入了沉思。若说书画方面的天赋,叶明修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为了能参与北境的事务,他曾经自学过蒙语,也学的非常好。朱翊深想到叶明修曾经来找他说要合作,然后平国公府的疑点又是他发现的,几乎已经猜到了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除掉平国公,对他和叶明修都有莫大的好处。以叶明修的性格,不会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

“王爷,你怎么了?”若澄看见朱翊深不说话,便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他。

朱翊深回过神来,低头说道:“今日之事,你不会就想这样算了?不给你些教训,你不会记住的。”

若澄心里“咚咚咚”地直打鼓,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她从他的眼眸里读出了危险的讯号。还没等她求饶,朱翊深已经一把将她扛起来,大步往内室走去。

……

屋中一盏烛灯在桌子上燃烧着,窗户紧闭。罗帐之内,朱翊深挥汗如雨。若澄跪趴着面墙,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他健硕的怀里。

“夫君,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唔……”她一回头说话,就被朱翊深堵住嘴唇,又被迫承受了好几下,身体痉挛,终于再一次无力地摊到在了床上。这个男人实在太强悍了,纵然她已经身经百战,但他使出全力的时候,她还是招架不住。

朱翊深看她实在动不了,手脚都软绵绵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这才没有再继续,把她放躺好,盖上被子,静静看她睡着时的模样。

她的脸还没有他的巴掌大,现在脸颊红彤彤的,还沾着汗水,就像海棠花睡。他伸手抚摸着她的鬓角,小巧的耳朵红得发烫,耳根处有一个吻痕。她此处特别敏感,只要他一吮咬,她便完全无法抵抗。

朱翊深微微一笑,随即又把笑容收了起来。朱正熙虽然一向宽容善良,可是当了皇帝之后,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臣子的跋扈。他对徐邝不满也不是一两日了,所以这次事情发生,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置了平国公府。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丫头进宫说了几句话,就暂时放过了平国公府的人。

若说朱翊深原本还只是猜测,但朱正熙对若澄的特别,从这件事已经能看出几分来。若他生了别的心思……朱翊深握拳,伸手把若澄整个儿抱在怀里,皇位江山他都可以让,唯独这个丫头,是他重活一生的全部意义,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夫君……”若澄好像被他勒得难受,迷迷糊糊地叫他,身子挣扎了一下。

朱翊深这才松了几分力道,低头吻她:“乖,睡吧。”

若澄靠在他的怀里,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

……

天刚亮,王府的下人起来在庭院里洒扫,看见朱翊深往外走。他们纷纷行礼,不知王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早又要去哪里。

萧祐在门房外面,伸了个懒腰。近来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他晚上值夜,盖着毛毯睡出了一身汗。今日天气好,他刚要去拿毯子出来晒一晒,就看见朱翊深走出来。他穿着一身寻常的深衣,看样子是要出门。

萧祐连忙行礼,以为昨夜王爷跟王妃忙着温存,今日应该不会早起才是。

“跟我出去一趟。”朱翊深说道。

“王爷要去哪里?”

“叶明修的府上。”朱翊深面无表情地说道,已经径自下了台阶。

朱翊深的马车到了叶府门外,萧祐上前去叫门。叶府的门房显然也是刚刚起来,不知道谁一大早地扰人清梦,态度也不好。等到萧祐自报家门,那门房彻底清醒了,连忙振作精神说道:“小的这就去禀告老爷!”

叶明修仍是宿在自己的书房,他每日要处理的公文比以前多了,看完一般都很晚,也懒得再回后院休息。往日这个时辰他都起了,眼下正在叠被子。他出身贫寒,身边不习惯有太多下人伺候,凡事亲力亲为。至于阿柒,平日也最多指使他做个跑腿的活儿。

他走到铜盆前净脸,阿柒在外头猛敲房门:“老爷!晋王殿下来了!”

叶明修擦脸的手一顿,继续把脸擦完,才吩咐道:“将他请到前堂,我马上就来。”

朱翊深跟着阿柒到了叶府的前堂,这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几张桌椅,墙上连幅像样的字画都没有,实在不符合叶明修和苏奉英的身份。不过叶明修向来节俭,就算日后当了首辅,俸禄可观,他住的院子也还是成亲时,朱翊深给若澄的嫁妆。

阿柒有点不敢跟朱翊深说话,他身上的威势太厉害了,比他们家的老爷还要恐怖,便小声说道:“劳请晋王在这里等一等。小的去端茶水来,您要喝点什么?”

“随意。”

阿柒刚刚问完就有点后悔,他们家哪里有什么像样的茶叶能招待一位亲王?好在朱翊深说了随意,他便去泡了茶水端来。很普通的碧螺春,大概京中有钱些的富商都不会喝这种茶,茶杯也是很便宜的粗瓷。

朱翊深不禁想,一个人究竟要多能隐忍,才会对自己苛刻到这种地步?若没有这些日常生活的点滴凝聚,大概也没有今后那个厚积薄发的叶明修吧。此人当真是深不可测。

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朱翊深继续饮茶,直到叶明修来到他面前行礼:“王爷。”

朱翊深没看他,淡淡道:“你应该很清楚,本王是为了何事而来吧?”

叶明修直起身子:“下官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作者有话要说:  哎,今天又晚了,只能继续发红包。

明天一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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