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袋,短脖儿的金滇马停在码头,细竹皮壳儿,老漆顶篷车前,就坐着一位胖墩墩,缩小了能上年画的商号掌柜。

六月初的天气儿,挨着绿荫连着水岸,不能说热,可胖子就要出汗。

赶车的伙计惯坏了,就把个胖掌柜丢在车上坐着,他自己到去了边上的大榕树下赖靠着,嘴上还叼着一根树叉叉。

其实这两位年纪都不大,就都二十郎当岁的样儿。

皑城码头出来的老客不多不少,就一会子一茬,一会子一茬,每次出来,这对主仆便站起来迎接过去,只要看到个胖点的,脸上再有点疙瘩,那胖掌柜就会亲热无比的过去搭手行礼,还管人家叫叔。

可惜,哪回都不是他叔,就没少给人捡便宜。

今日也是如此,一大早上来了,甭说真叔了,假叔都没几个,那小伙计就不耐烦说:“我说~二掌柜!今儿里头一定出事儿了,您看这时候不早了,又热,不然咱回去呗?我就觉着吧,今儿指定不能到,老谭家那……”

胖掌柜闻言瞪他一眼,一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个很大的布帕子,先是在脸上盘了一圈儿汗珠,嘴里就嘀咕着:“你闭嘴吧,我也知道不能到,可老子见天来,刮风下雨都没耽误,哦,热了我就回了?那不能,那我就得一日不落的呆着,哼!”

小伙计撇嘴儿,吐出嘴里的树杈,又从地上扒拉了一根草丢进嘴里:“哎~呦,啧!饥~啊!”

“饥?那,那你这么一说,我~也饥了。”

胖掌柜唠叨着,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左右一看,看到榕树头有个炸豆饼的,他就走到那冒着油气的锅前,先是盯着锅底看,最后就慎重从袖子里取了十文好铜钱,挽起袖子,肥嘟嘟的瘦白玉藕指头,就指着一锅豆饼,逐个挑选大的。

还背对着伙计,人家捞一个,他囔塞一个。

小伙计眼角看着自己家贪吃掌柜,先是两声不屑的哼,不经意就瞥到一条戏船靠了岸。

年纪不大的人总是稀罕热闹,小伙计懒洋洋的起来,就瞪着那船幡子念了一声:“五福班?啥呀……还以为是大班子呢,什么五福班,没听过,呿~!”

他嘀咕完,脊背抽了筋又要往那榕树上靠,却又看到那戏船往岸上搭跳板,一不黑不白,脸圆略胖,确实满面豆儿的人正往岸上走。

小伙计嘴巴跟不上脾气,着急就开始磕巴,他想大声喊,喊不出就开始跺脚,又蹦跶。

蹦跶完,几步跑到胖掌柜身边,抓住他袖子就要说话。

哪成想,那掌柜立刻把最后一块豆饼塞到嘴里,一阵烫的学学学学的音儿后,这家伙咽了东西,就捂着烧心口儿对小伙计愤然道:“你想干啥?你想干啥!跟你说,用你自己的钱儿买啊,这是我的月例,我……我滴娘的娘呀,来了!”

眼睛跟着急切的指头,这胖掌柜就看到了下船的人,再一数面上豆,恩!好多,差不离就是他等的人了。

可怜胖子一脸的气急败坏,就捶胸顿足道:“说啥啊,我就说~我就说么,我是个鸟在上面拉屎我还不知道躲,必要仰脑袋拿鼻窟窿接的倒霉货,这都多少天了,我就天天来,天天来……我不就悄悄吃了个饼儿么,哎~呀!”

说到这里,他抬手去打那个伙计:“我叫你饥,叫你饥,满大街人就你长个肚子,满大街就你欠儿,就都赖你……”

小伙计愤怒,总算面红耳赤的挤出俩字:“走,走,走呀!”

“啊,对,走走走走走走!”

五福班上下都舍不得平掌柜还有小东家,江上来去,搭船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这一对叔侄自来了船上,甭说摆架子,那人好的就不用提了。

大家伙舍不得,这船一靠岸,就一起来送。

张双喜这家伙甭看是个爷们,偏有一副何时都能哭倒长城的心肝,他就拿着帕子哩哩哩哩~的把这叔侄送到岸上。

好家伙,旁人倒好,间隙也上过岸。

可佘万霖打从庆丰出来,他的脚就没有粘过路面,甭管他内里有个啥本事吧,这会子啥本事都没有用处喽。

一到地上他便脚下绵软,捂着嘴天昏地暗的跑到一边儿,对着江水那就开始吐了。

你说吐就吐吧,岸边就过来几个异族姑娘,这些姑娘也没有穿的很好,甚至在脸上还纹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可眼睛是晶亮的,笑声也是爽朗的。

许是金滇白嫩嫩的少年不多,她们就嘻嘻哈哈到他身后看他吐,大概是觉着他可怜,就有一姑娘伸手从路边摘了一朵花儿,拔出根茎来到佘万霖身后。

佘万霖回头就看到一张纹了面的脸,吓一跳后,又被人家献了花儿。

反正一辈子的奇遇今儿算是全唤了,佘万霖就满眼惊恐,呆看着几个纹面姑娘对着自己『舔』花根儿。

这,这是想作甚?

这是金滇的迎客礼仪?

好他半天才明白,难道,这是叫他也『舔』『舔』?他犹豫伸出有些抖的手,到底接了一朵花,试探的就『舔』了花根儿,再吧嗒下嘴巴,恩?甜的!

几个异族姑娘看他明白了,一起银铃般笑了起来,又都背着篓子走了。

满面懵懂的佘万霖,就拿着一朵花看着她们的背影想,啊,原来金滇是这样子的么?

还,还挺好的。

又一条船靠了岸,船板打在码头岩石发出一声沉闷的咚,佘万霖到底回忆起正事,对着江水继续开吐。

老臭就看着他无奈的摇头:“好家伙,一到金江您就给上了个大礼,先来人家喂鱼了。”

张双喜抹了两滴没有掉出来的泪,舍不得情郎般的捏着老臭袖子问:“哥哥,这,这咋就分开了,你说我这心里咋就舍不得了呢,那你,你们爷俩住哪儿啊?”

老臭提着包袱左右看岸上,嘴里支应着:“我也不知道啊……说是有人接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滚过一个肉包子,后面还撵着一只大虾米。

那小伙计仿佛是天生有些缺陷,却也不明显,就站起来脖子后面有个小锅儿背着。

包子满嘴油的跑到臭面前,先是拍打下自己的绸缎袍子,接着双手往地上一捞,对着老臭便行礼道:“哎,哎呀,可是,我那家里的叔叔~?是,是您么?”

老臭嘿嘿乐了起来:“这是接到信了?知道我们今儿来?”

他这话一出,这胖掌柜叫个满腹的心酸,那眼泪顿时就飞出来了:“哎呀,可算是接到了,我跟十二锅子都等了您们好些天了!”

小伙计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上前一步行礼问到:“早,早就接了大柜上的信,说是三房小爷儿,还有叔您要来看看,我们便每日都来等着,可算是接到了。”

往金滇送的信有两封,一封当家人平慎的,还有老臭下船寻的驿站快马信,他给自己安排的身份不低,就是族中老号的抽调出来,教直系血脉本事的经历掌柜。

如此,除却大掌柜,平家买卖里的小字辈,都要尊称他大师傅,亲切的就喊一声叔。

小伙计回了话,抬脸挨个打量这一群人,看打扮看气势,便都不觉着是自己家三房的小爷儿,如此又问:“叔,小爷儿呢?”

老臭放下包袱,指指那边还在吐的可怜爷儿说:“喏,脚下不踏实,可是受了大罪了。”

这俩人一看就笑,胖掌柜便说:“嗨,我那会子也晕岸,咱家人天南地北行走的,早晚这么一遭儿,爷儿小呢,转明儿走多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老臭笑,就说可不是。

这两边人一番交谈,言语间的尊重主次很明显,闹了半天,平掌柜是个伺候人的?人家喊爷的好像是小东家?是毅哥儿?

看大家伙看惊讶,老臭就笑着解释:“诸位莫要怪罪,这出门在外,我们爷们年纪又小,也是头回出门历练,就怕有个闪失,便不敢说实话,还望大家伙原谅则个。”

这真真是一句话惊呆一大片人,尤其灶房那两脾气不好的,这一路看佘万霖不是吃就是玩,真干啥啥不成,他叔叔还每天给他零花钱儿,如此,他们便没少替他族叔管教人家。

也不敢对小戏们般上手打,就没少叨叨,甚至当面也没少说难听话。谁能想,人家竟是平家老号的本根少爷。

好家伙,旁个他们不懂,这是家里有金山的平家金贵少爷,巴结还来不及呢,他们就骂了人家一路。心里畏惧,这两位脸『色』就有些焦黄,已是后悔的不成了。

佘万霖将肚里那口吃食总算倒干净,这才扶着腰温吞吞的过来,还仰着下巴有些艰难的问老臭:“臭叔,这谁?”

也不是失礼,是这会子他连自己都快找不到了,魂魄且飘飞呢。

这两人多机灵,看到他回来,就立刻一起过来,行躬身大礼,还一起报了身份说:“皑城宁馨号平金,平多,拜见毅少爷。”

平家那么大的买卖开着,又经营了不下两朝,在平家祖地,平氏聚集的镇子,村子,庄子都不知道有多少,血脉早就开出不知道多少枝。

可人家就很是团结,还把祖上留下来的生意经营的十分好,又凭的是什么,凭对内公平公正的机会,对外诚实,诚恳,诚朴,诚挚,诚意十足的态度。

佘万霖也是跟老臭学了一路,也真是受教了,要么你说老臭这人了不得呢,天南地北谁家啥样,明面的,私下里不想让人知道的,老臭是啥也知道。

如此这两位一开口,佘万霖便知他们不是本根平家人,该是平家哪一房从外面打小收养来的孩子,后放到商号里养大,最后选机灵有出息的赐给姓氏,从此就是平家人。

只要这些养子踏实,做到铺面大掌柜,族里就会在老家给这人置办田产,起房娶媳『妇』儿。

对于孤儿们来说,这已经很不错,是相当仁义的结果了。

而真正平家的少爷,他们学本事那也是从伙计开始的。

当然,佘万霖来金滇倒也不用做伙计,他是隔房少爷跟着师傅,游历天下商号开眼界涨见识的。

佘万霖对这两位笑,也客气还礼道:“我们来的这一路艰难,我又是个没出息的,就害两位阿兄受累,却不知两位是附那一房的?”

他们已经跟老臭交了底儿,老臭就在一边『插』话说:“哥儿没见过他们,我一说你就知道,咱九房老增爷早年不是没了个儿子么,按照辈分你要喊十九叔,他俩就认在你十九叔名下,他家太爷跟咱家太爷是亲亲的兄弟俩,如此你都要喊哥的,知道了吗?”

这关系『乱』的呦。

佘万霖闻言,便又喊了哥。

这两人看他既不刻薄,也不傲慢,就很随和一个哥儿,如此便放下这些天心里最担心的事儿,人家到底是嫡子少爷,像是他们这样的养子,平家能有好几百散在天南地北。

一家人见了面,就亲亲密密的一个帮着搬行李,一个转身去给他族弟买豆饼吃。

佘万霖脸上没带出来,心里也是喜欢的,就感觉人家老平家很有人味了,怪道买卖做的大呢。

等他俩行李上了车,老臭便问了平多住处在哪儿,问了才转身对班主张双喜说:“我们就在城外小团山下茶场庄子里,你们这几日忙活,等主家大戏献完了,转明儿就带孩子们到我们那边去溜达,到时咱们一定好好招待。”

张双喜这会子也不哭了,就拿着帕子磕磕巴巴的试探:“真的,那,那我们这样儿的人,真能踩您家地面去?”

也不怪他要这样问,到底梨园行当不被尊重。

老臭没吭气,却去看佘万霖。

佘万霖在燕京当小郡王那会子都没小看过谁,再说了,他很喜欢五福班的人,甚至那两个灶上的家伙,他也知道是心眼小,嫉妒,就嘴巴没个把边的。

可他又何苦给人教训,让人长个乖。

反正吧,都是心思简单的人呗,尤其这群小戏,对他是掏心窝子的好。

如此,他就对张双喜点点头说:“想来尽管来,明儿我去看看情形,若是场子合适,便请班儿过来,唱几个大全本的。”

他这样一说,这五福班上下就有些脸红。

这位跟了一路也是知根知底,就知道自家翻来覆去就会唱那几本,还都是供神,赶集,节令戏儿。

张班主不好意思,倒是张永春他们格外高兴,就问:“真的?”

佘万霖点点头:“真的,便是茶场那边大掌柜不愿意,我就自己出钱请你们来。”

他这话一出,便给平金听到了,他就笑嘻嘻的『插』话:“好哥儿,到自己家了!可不用您出钱儿,您才多大,安心,咱柜上就有这一笔,年年也是要唱两回的,请谁不是个请,咱今儿先回,您且歇两日,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去就帮您安排。”

他说完一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羊皮包儿,又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双手递给张双喜。

这是契约的贴儿,算作是认了这笔交易。

这下,算把五福班上下高兴的不成了。

佘万霖一直就觉着奇怪,主要平金是个伙计的短打扮,怎么说话行事竟比那胖包子掌柜还有权利。

平金看到,就对他笑了笑,又对那边的马车摆摆脑袋,意思自己家的事儿,自己家人回头说。

如此,这艰难的叔侄俩到底跟五福班码头作别。

临走的时候,佘万霖就握了一下张永宝的手,把那钱往他怀里迅速一塞,还在他耳边说:“小宝,我这是到家了,回头你要赎你弟弟,我就帮你想办法,你可不敢胡『乱』折腾了,知道么?你们班主是个不错的人,你可不要做出回不得头的事情。”

小宝闻言雷劈了一般,就傻乎乎的看着那善人上了车,等他们走远了,他才站在原地开嚎。

张班主不想看他这个没出息样子,就过去踢了他一脚:“人都走了,你这会子哭给谁看啊?”

小宝还是哭:“我,班主~爹,我就是觉着,小东家,他,他咋那么好啊,呜呜……”

还说给我赎弟弟呢。

张班主很显是意会错了,就心里一酸搂住自己的小徒弟道:“得了,你也甭酸了,人家天生就是吃点心的少爷命,你跟他比啊,那气死你了,你跟你弟弟比……”

张永宝打了个嗝儿,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家班主。

张班主以为自己话有了作用,就笑眯眯的说:“对吧,你看你这日子,今儿我都没打你,对吧?那你弟弟也有你这好命?咱家可是一日两顿饱饭吃的……”

嗝~!

不提五福班回去,在哪处登台,哪处发财,却说这几人上了马车,平多也不舍的打自己那头马,就踹它屁股说:“走着,回了!”

那马乖顺,就自己溜溜达达转车往回走。

此刻,佘万霖才开始打量金滇这个古城。

老金滇城门很寒酸,许是因为山高水长,那江上有隔断,这边就保持了旧时的样子,箭楼破败还矮。

亏此处四季如春,一眼看去满目盛绿,那各『色』的绿树就像巨伞般,在城外这边开一朵,那边开一朵,又配上四处可见的野花野草,便是旧城寒酸,却也很美了。

当然,这是老谭家的地方,他家刻薄的手段下,就能养出与旁个郡州府城不一样的颜『色』。

那老城墙外砖下边,都是泛着皮壳光的。且这些皮壳儿也不是被风霜雪雨刷出来的,是被靠着城墙过生活的乞丐,用身体蹭出来的。

好家伙,这一眼看去东倒西歪就围了半城,还有补丁般的烂布棚四处支架着,也不是皑城了,倒像是个丐城。

平金看佘万霖惊异,就笑着说:“哥儿明儿就知道了,咱金滇旁个不好说,嘿,乞丐多,赖子多,部落异族更是多,反正啊,它有好处也有坏处,还一条街十二人,就有十二种话语,我这都来十多年了,还没学全呢。”

佘万霖更觉着他奇怪,刚要问呢,就听身边的胖平多说:“哥儿,你甭看他这个打扮,那是头年他带着咱家伙计,跟给咱茶厂做活的阿朗人打架来着,咱大掌柜罚他做一年伙计,嘿嘿,我这身衣裳,是他的,嘿嘿嘿……”

这包子笑起来,褶儿都颤悠。

看他讨喜,佘万霖也笑,笑完问:“阿朗人是异族么?”

平多便点点头:“对,一小部落,这边『乱』七八糟的各『色』部落可多了。咱家那几个茶山周围就都是阿朗人,有白头阿郎,青头阿朗,还有戴花的阿朗。

明儿您熟悉就知道了,跟我打架那个是裹着青头巾的阿朗,妈的,老掌柜给他们惯坏了,就都是一帮子偷『奸』耍滑的,我就说把咱家采茶看山的活儿给白头阿郎算了,白头最老实诚恳,人也良善,可他家不依,就打起来了呗。”

佘万霖看着这个瘦巴巴的背影,也想不出他打架的样儿,半天他才问:“那,赢了没?”

平金身体一僵,就缓缓的扭过来,俩眼睛放着光的看着佘万霖问:“那,我可是跟外面打架呢!您,您不怪罪啊?”

老臭在后座忽嘿嘿的笑了起来,心说,怪罪?你们当他什么好人,这可不是你家嫡枝的和气生财少爷,他是天下第一斩人的儿子,他怪罪?

他就恨不得亲身上阵替你打了。

你们是没看到,这些年只要泉后街的孩子吃了亏,转日脑袋套着布袋子,穿着小厮衣裳,一人打泉前街一群的就是这崽。

也不止他,反正亲卫巷的崽子都可会装了,白天人模狗样,背着人一个赛一个手黑。

除了这几个,还有个更黑心的下『药』丑丫头,那家伙出去报仇,还要带上半城郎中望风。

想到这里,老臭满心的古怪,想,对呀,我这些年咋就没往这深处想……他们私下里打了十年群架了,家里就真不知道?

如此看来,这亲卫巷的大人也没啥好玩意儿,闹半天,还是他这个臭丐最老实了。

正想心事儿,他就听到自己家这娃狠叨叨说:“怪什么怪?我虽只是在金江边上溜达了几天,可异族也接触过,我就寻思吧,也不是说他们不好,是你跟他们说,他们也听不懂,写明白更不可能!咋办?先打呗,打服了,咱再说道理,你说是吧,小金哥?”

这话一出,就看到平金那身体一耸一耸的,路过一大片野花地,他就与平多哈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竟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佘万霖靠着车梆子也笑,他看着蓝天白云,满眼的五彩缤纷花儿想,金滇谭家是讨厌,可活在这里的人,可一点都不烦人。

不然,明儿把老谭头干掉了,待他继承了郡王位,就把他的封地食邑换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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