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名古屋回到东京警视厅的稻村和大岛,向三原警司提出报告。

“蝴蝶酒吧失踪的芳子,原名须贝新太郞,年龄二十五岁,北海道人,住在名古里中村面松原町XX号内,一直独居,住了三年。”

三原问道:“从什么时候起,在蝴蝶酒吧打工?”

“从一年前开始。他原来在酒吧做后生,后来便进了‘人妖酒吧’,男扮女装。”

“看过他的公寓?”

“搜查过了。由当地警局一同搜查的。没有什么引人起疑的东西。西装和和服都有,和服则都是女服,而且有女人用的假发。”

“芳子在酒吧里,一直男扮女装?”

“一样一半。”

“他的客人呢?”

“都是名古屋的客人,经常带客人到各酒吧去饮酒。我们把这些客人都调查过了。从二月六日起的一星期中,都有人证,证明是在名古屋。”

“有什么特别熟络的客人吗?”

“听说没有。据蝴蝶酒吧的酒女和客人说,芳子穿起和服来,就同真正的女人一模一样,可是,他们想不出有哪一个人同他有特殊关系。”

“你们查看公寓时,有没有发现信件?”

“有是有的,而且都看过了。信件并不多,都是咖啡馆、酒吧的朋友来信,内容也没有什么特别。北海道家乡并没有信。”

“他在二月六日以后没有返工,有没有同蝴蝶酒吧的人们在事前讲清楚呢?”

“就是没有,一声不响就不来了。据说有人到公寓去找他,也不在。说是回乡,其实是托词。他从来不去北海道,又没有信件往还,所以一定是撒谎。”

“到底是同哪一位客人外出的呢?”

“这个可没有调查到。”

三原想了一阵,换了一个角度发问。

“你们有没有问过蝴蝶酒吧,峰冈周一是不是他们的客人。”

“我们把峰冈周一的照片给蝴蝶酒吧的老板娘和其他的人看,都说记不起来。其中只有一个人说,似乎见过一面,也记不大清楚。”

“那么,在相模湖畔被杀的土肥武夫呢?”

“我也把像片拿给他们看过,都说完全没有见过。”

“酒吧客人来来往往,说不定曾经去过不多次数,所以他们不记得。”

“不过,这种生意不同,挨手挨面的。很容易记下像貌。只要去过一两次,就不会再忘记!”

“名古屋的汽车工厂很多啊。”三原警司似乎在自言自语。“死者土肥武夫的妻子说,他时常到名古屋去出差。峰冈周一为了购买的士新车辆,也会时常去吧。”

三原的脑筋里盘算这一条线索。

峰冈周一这个人,据说同女人没有什么瓜葛。今年三十七岁了,还没有老婆。可是能够说他完全不与女人纠缠吗?如果没有经过彻底调查,恐怕还不能这样说。

所以,他如果借用女色来达到某一种目的,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

至于被杀死的土肥武夫,情况又不相同了。根据调查,他的女人关系很多,同峰冈周一全不相同。

峰冈周一曾经由土肥武夫带到大阪的欢场去玩。其实,他们也可能去过名古屋的“人妖酒吧”。在这种酒吧里,男人穿上女人和服,在一旁陪酒。三原自己在东京皇城前就曾经有过把男人看成女人,反把女人看成男人的经验。

现在,就可以猜想土肥武夫到相模湖去投宿在青梅公路高圆寺一町目接上车的那个女人是谁了。那时,土肥武夫完全不知道这女人,就是须贝新太郞,而土肥武夫还满怀高兴,一心以为他是一个真正女性呢!

照这样推想,峰冈周一必然曾经事先设计,在什么地方介绍须贝——男扮女装的“芳子”——与土肥武夫认识。

当然,峰冈周一同芳子早就有了关系。峰冈为了购买营业汽车新车,时常出差到名古里去。

至于峰冈在什么时候首次见到芳子,无从知晓,不过多半是在蝴蝶酒吧。可是峰冈并不经常在蝴蝶酒吧出现。这是因为,他已经有了一项计划存在心中,特意不到酒吧去。

峰冈的办法一定是从公寓直接把芳子叫出去,而给以相当多的钱。

芳子揑称还乡,从此不再返工,乃是二月六号的事。她那天早晨,大概已经由名古屋乘火车到东京。其任务是把土肥武夫诱带到相模湖畔。

这个圈套也是可以想像得出来的。芳子到了东京之后,按照峰冈周一的计划,先打电话给土肥,约他到相模湖去。土肥便约定,由她在高圆寺一町目车站附近等候。所以,土肥在新宿车站西口上了营业汽车以后,马上对司机说,前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等车。

这一招果然见效,芳子就被土肥带到相模湖碧潭亭旅馆。土肥大概一直以为她是个真正的女郞,因此到了旅馆,不断要求她同意,当晚在旅馆住下。

芳子——亦即须贝新太郞,则诸般作态,不给予决定性的答覆。

“我想看看湖边的夜景。”她一定是这样推搪。土肥武夫连忙答应,于是两个人相偕出外散步。

至于散步到什么地方,土肥武夫一定是按照芳子的话办事。峰冈周一已经等在那里。他们杀了土肥之后,芳子就逃离现场。

当初调查时,始终查不出那女人是如何跑掉的,其实,杀人之后,她改回了男装,逍遥自在地走开。所以,相模湖车站的剪票员毫无印象。剪票员只从“酒女”模样乘客的角度来搜索枯肠,而根本想不到他是“男人”。

从一开始就只追查身穿和服的女人,当然是追查不到的了。

想到这里,就想起了峰冈周一到小仓旅馆时,手中提着衣箱的报告。当初接到这报告,总以为经常旅行必然手持衣箱,现在看来,脑筋也未免太笨。殊不知衣箱里装的就是须贝新太郞的女人衣服。

——再仔细想一想。

须贝同土肥武夫一共到达相模湖畔的旅馆时,并没有带衣箱。他当时穿的是女装和服,手里只有一个女用提包。

峰冈搭乘日本航空公司飞机,从东京飞到大阪后,马上换机从大阪飞回东京(下午七时三十五分到达),再搭南武线火车(每隔十二分钟一班),来到相模湖(夜晚九时四十八分),在车站下车。这时候,峰冈周一必然带有衣箱,里面装着须贝的男人衣服,这也就是须贝死在水城时所穿的衣服。峰冈从东京飞往大阪,是从公司直接到机场去的,没有人送他。他大概是把这件箱子存到什么地方,后来在去机场途中,便把箱子取到手中。

就是这样,峰冈周一提着衣箱,悄然到达昏暗的杀人现场。到达时间,在事先已经同须贝新太郞约好,须贝也正好在那时刻将土肥武夫从旅馆骗到湖畔。走到的场所也是事先同峰冈约定。他们为了慎重,还为峰冈准备了一个钟头的富裕时间,以防迟到,所以,须贝新太郞诱骗土肥武夫外出时,峄冈已经在该地暗藏一小时了。

峰冈从暗中扑出,与须贝合手将土肥勒死。得手之后,须贝取出了峰冈手提衣箱中的男装,脱下女装换好。

然后,怎样从现场离开呢?须贝提着衣箱,偕同峰冈大模大样地进了相模湖车站,上了火车。到了东京新宿区之后,改乘汽车赶到机场,一同乘搭“月色飞行”号班机。在二月七日凌晨一时三十分,飞往福冈的三三三次班机上,不是有两个人身份不明(使用假姓名)吗?

早晨五点十分,两个人到了福冈机场,其后又如何呢?

想来,峰冈大概是匆匆忙忙赶往小仓;他必须在八点半钟以前赶到旅馆,因为报告土肥尸体被发现的电报到来时,他必须已经到了旅馆。他在离东京时一定吩咐极光公司的值班员,“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务必给小仓打电报。”这样,别人就可以知道,他当时是在小仓的了。

峰冈是独自去小仓的,须贝就留在福冈附近。也许是住在二日市的武藏温泉,等待峰冈把他带回福冈。鸟饲重太郞到武藏温泉去搜查一个“女人”,无怪乎是搜不到的了。

须贝进入旅馆以前,大概曾经到过发店,把长及颈部的女式发型,改剪为男性的海军装。因此,鸟饲重太郎在验查水城血案的尸体报告中提到,死者才剪发不久。

峰冈把须贝带到福冈,是为了将他杀害,可是须贝为什么兴高采烈地随着峰冈前往呢?这大概是因为峰冈骗他,“同我到福冈去玩玩吧。”这种情形,同普通的男女关系也差不多。

后来,峰冈从小仓回到福冈,是在哪里与须贝会面呢?这个也可以在事先约定。那大概是将要到日落西山的五点多钟。地方是在水城附近的二日市车站候车室。大家对于当地地理情况都不熟习的时候,车站候车室是最容易会面的地方。

峰冈在去二日市之前,先到了福冈大东公司,露了一面,然后又到西日本铁路办事处的窗口去买普通月票。

两人就一同到水城去了。峰冈把须贝骗到那里,很容易有借口。须贝一定喜欢又暗又静的地方,男扮女装的“人妖”,也会有这种心理。

在现场,峰冈装出了抚摸须贝这个假女人的姿势,突然之间,将他勒死,用黄土和枯草将他埋好。临走之前,峰冈从衣箱中,取出“芳子”的一只肉色手套,撇在附近。这是要给探员们一种错觉,让他们认为凶手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峰冈手提衣箱,从福冈回东京,并没有像自己所称,搭乘“朝风号”火车,因为时间不符,想必是飞回的。到了东京之后,不是把那套女人衣服埋掉就是卖掉了。

三原的推断,好不容易才发展到这一点。他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对于以上的推断,颇有自信。

可是,另有一处壁障,还未能解除。

和布刈祭礼的八张菲林是个谜。这一点不能解决,就不能击败峰冈不在现场的证据。

仔细一想,这不过是证明峰冈不在现场的仅有的证据了。他目前所处的境遇如同站在悬崖之上。可以想像,峰冈今后一定要全力维护菲林的诡计,用它们作挡箭牌。

菲林的诡计……这一定是峰冈在菲林上出的诡计,不可能有别的解释。

三原过去曾假设,峰冈曾经有一名从犯。这个人在和布刈神社照像,等待峰冈从东京飞到福冈以后,把菲林交上。

而现在可以明显看出,这样一个人是不存在的。唯一的同谋者,是男扮女装、把死者土肥武夫骗到相模湖畔的名古屋“人妖”。——须贝新太郞。

可是,须贝新太郞在二月六日下午六点钟到七点半左右,随着土肥武夫在相模湖畔出现,他不可能到门司拍摄和布刈神社祭礼的照片。

还是应该把相模湖杀人案和九州水城杀人案作为峰冈周一的独自行凶。尤其是九州那一案,峰冈为了永远隐瞒相模湖案,所以把同谋犯须贝杀死了,此事与菲林没有直接关系。

无论怎么说,摄影机问题一直难以解释。

另一方面,三原警司对峰冈抱有怀疑,从其他方面进行调查来看,这一怀疑是正当的。

关键在于峰冈要杀死土肥的动机。

土肥的妻子说,土肥每月给她固定的生活费,但也有时给得较多。

这笔多余的钱是如何到手的呢?后来就此点疑问进行调查,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两年多前,“交通新闻”上刊登了一篇以“兴论”为题的报道。

土肥在报道中暗示,运输省陆上交通局和运输界商人的某些有力人士,存在着某种交易。

这篇报道并非仅仅报道了攻击方面的意见,被攻击方面的官方和运输界大商人的意见也写在报道中了,三原看到之后,便令一名手下暗中进行详细调查。这笔交易的真实情况如何虽很难调查,但后来发现有一名官员收贿,全盘内幕慢慢也就水落石出了。

峰冈为了给自己的公司添置新车,便进行贿赂,而且在购买新车时,抬高车价,进行中饱,以便将贿赂的开支弥补过来,这些弱点在数年前,为土肥武夫所知,在报纸上不放过他。看来峰冈将土肥灭口的动机是很充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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