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要过年了, 行宫里前些日子一直在流血,这几天倒好一些了,四处也有热闹的气息。

官员们都给了几天假期。

明臻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喝的是什么药, 只觉得越来越苦, 喝了之后一整天都是苦的。某天宫女送来一碗药, 明臻掀开碗盖看了看,里面居然是纸灰。

看着积淀在水下的纸灰, 明臻越发觉得不适了:“脏兮兮的, 我不想喝。”

李福在一旁无奈的苦笑:“小祖宗,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您喝了吧。”

明臻道:“这不是药, 我不喝。”

李福让天琴去喂她:“这是符咒水,太子殿下请来的高人,将符箓烧成灰喂给您喝,有法术支撑,您的身体慢慢就好了。”

明臻并不相信什么法术,药能治人, 这所谓的看不清摸不着的法术,她不信可以治病。

不过宫里的确多了许多和尚道士, 一个个的都来驱邪, 说是驱走了邪祟, 明臻的病就好些了。

这些人穿着奇怪的袍子, 手中拿着奇怪的东西, 脸上看起来也是十分严肃, 到处贴什么奇怪的符。

李福也觉得唏嘘, 前些年祁崇的确不信这个, 直到如今, 祁崇也可能是不相信的。但明臻的病药石罔医,太医束手无策,也只能希望这些和尚道士能将人治好。

明臻仍旧不太情愿,捏着鼻子只尝了几口上面的清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喝下去了。喝了点符水后,她又赶紧用茶漱了漱口,这股烟熏火燎的味道一直弥漫到喉咙里,烧得她浑身不适。

这两天又新来了一个道士,叫什么广善真人,某个大道观的观主,祁崇这两日去了军营,李福让这真人看了看明臻。

为了展示自己的确有本事,这位广善真人在白日里居然做法让一片云移来遮住了太阳。

明臻小声和新夜讲话:“是因为有风吹来,所以遮住了太阳。”

她戴着面纱,浑身拢得严严实实,广善真人只往明臻的方向看了看,之后大袖一挥:“风停。”

风瞬间停了。

明臻眼睛瞬间睁大,真人又唤了一声“雷电”,当时便出现了晴天霹雳。

其实这些小手段不足为奇,这些大道观的观主基本都有一点本领。皇室更有御用的天师,也是懂得凶吉占卜、奇门遁甲之术。

李福在边上陪着明臻看了个热闹,之后才对明臻道:“姑娘看到了吧这些都是活神仙,以后不用担心,这次您能醒来,也是因为一位真人做了一晚上的法事。”

明臻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因而不发表任何看法。她跟着祁崇读过一些史书,知晓一些事情,她只知道,历来求仙问药,相信幻术道士的皇帝还是死了,甚至有些比旁人活得更短很多,化作了一剖黄土。

这些大概有用,但对那么多人都无用,也不见得到她身上便有用了。

明臻扶着新夜的手便要转身:“我不喜欢这些,药可以喝,那些符咒烧成的水肯定不喝。殿下肯定也不会相信这些。”

一阵清风吹来,明臻面上的薄纱被吹落了,那名广善真人瞧了明臻一眼。

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懂得看相。

不过明臻容貌之盛,总是会让人忽略掉很多信息,入眼只见到她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眉目。美如狐仙,气若幽兰,整个人又像脆弱易碎的琉璃盏。

他看着明臻的脸,掐指算了算人肯定是留不住的。

等回去之后,广善真人问旁人明臻的生辰八字。有几位同道中人,也是为明臻做法事续命的道士,他们摇着头道:“殿下身边的人不肯告诉这位姑娘的八字,也是,这样的小贵人,八字怎么能轻易透露出去呢连人的脸都不给外人看,最要紧的都不讲,我们能做什么”

“看着面相,薄命红颜,也贵不过今年了。”广善真人摇头,“你们可曾见过殿下我来得晚,连殿下的面都没有见到。”

“太子殿下便是帝王命,名传千古,罕见的尊贵,王朝气数将尽,他一人便可将大厦扶起。”另一名道士回想着,“看不出更多了,太子乃真龙天子,我们是算不出来的。”

不过,真正的高人基本上都不会汲汲营营,在短时间内抵达京城,且是在过年这个时间段上。这些道观的观主和寺庙主持,平日里仰赖皇家,有几分本事,却没有世外高人的出尘与胸襟。

倘若真是高人,怎么可能挤到一起往这繁华之地来都是各自云游,清苦又自在。

他们还是渴望名利,希冀着从太子手下讨得一些好处。

傍晚广善真人在外散步,突然见一名太监过来。他觉着这名太监眼生,掐指算了算,觉得这人是自己的一个机缘。

果不其然,太监悄悄的到他的跟前:“可是广善真人前年咱家到您的乾元观去过,一直都念念不忘,记得您的风姿。”

广善真人见这太监穿着不俗,容貌也不俗,不像身份低的,宫里随便一个下人,背后可能都有了不得的主子,他也不敢得罪,温和开口:“承蒙公公厚爱,不知公公有何事或者说,公公的主子有何要事”

这名太监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刁俊智,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广善真人这样宫外的却不清楚。

刁俊智伸手道:“真人这边请。”

一刻钟后,广善真人同刁俊智到了皇后的宫里,虽然不明白皇后找自己有什么事,他大概能猜得出。

八成要自己下咒谋害祁崇如果是这件事,广善真人可不敢干,祁崇真龙天子,有龙气护身,为人间至尊,这些阴毒手段害不了他,反而会被反噬。

楚皇后年轻时是个美人,现在也不老,毕竟让皇帝宠爱这么多年的女人,虽然略有憔悴,仍旧仪态万千。

她坐在屏风宝座上,见刁俊智领了人来,才睁开了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

广善真人感觉出了,皇后怨气颇重,他行了一礼:“贫僧见过皇后娘娘。”

楚皇后抬眸道:“本宫从前常去,去年和今年倒是没空到乾元观去,也忘了供养道观。”

广善真人道:“皇后事务繁忙可以谅解,此事只在心诚。”

楚皇后笑了一声:“知晓本宫为何叫你过来”

“贫道不知。”

“刁俊智,将本宫准备的布施财拿来。”楚皇后道,“本宫这就将这两年的补上。”

刁俊智拿了厚厚一沓银票,粗略一看大概在十万两左右。

俗话说“富僧穷道”,像广善真人这样的,虽然不穷,却比不过祁崇那边请来的僧人。他也清楚,这么多人都挤到祁崇宫中,平均下来,每个人都分不了多少好处。

十万两银票,广善真人就算活三辈子,都弄不来这么多钱。

但无功不受禄,楚皇后既然敢拿这么多银票出来,让他做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但他还是由不住心动,对皇后道:“不知娘娘有何事需要贫道效劳”

别是谋害祁崇。

就算给一百万两,广善真人也不敢对龙气佑体天命所归的人下手。

楚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本宫要让祁崇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他杀了本宫心爱的女儿,本宫也要夺去他的心头肉。”

广善真人道:“您的意思是”

楚皇后的手指扶着屏风宝座,坚硬的宝石护甲在宝座上抓住痕迹:“祁崇大张旗鼓的召集你们过来,是为了救他的房中人本宫要你想办法把这个女孩子给杀掉。”

广善真人:“”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十万两银子,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今天看到的那姑娘,本来就是奄奄一息活不长的样子,他们这些道人也是回天乏术。救她困难,害她却十分简单。稍微用点手段害死,说是人自然病死的,祁崇那边肯定也查不出来。

也不知道楚皇后为什么这么心急,等不到人病死,自己就要想办法杀掉。

广善真人笑笑:“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能为皇后娘娘效劳,贫道自然荣幸,您且等着。”

等出去之后,刁俊智先给了广善真人五万两银票:“事成之后,再给您剩下的。请您谨记,事情如果败露,一定不要讲出我们皇后娘娘。”

广善真人笑着道:“放心,此事不难,请皇后娘娘听贫道的好消息。”

两日之后,祁崇从军营回来了。广善真人也终于见到了传闻中太子的真面目。

祁崇倒是比想象中更为俊美,不过浑身肃杀之气,却让人不寒而栗。所有和尚道士在他跟前高谈阔论了一番,祁崇凤眸扫过所有人:“人若有三长两短,你们的人头也休想保住。如若没有本事,趁早离开。”

大家都没有想到祁崇开口便是威胁,有人便说自己无能为力,要离开了。

有人第一个开口,便又有人起来,如此,便走了一大半,瞬间空荡了起来。

广善真人既想要十万两银子,又怕人头丢掉,最后心一横,想着皇后将来说不定会救自己,便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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