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他娘从裴云舒这儿离开后的当晚就生了病,裴云舒听闻之后,特地带上了些药材,去瞧了瞧她。

但虎子他娘格外惊恐,见着裴云舒就止不住的尖叫,虎子极为尴尬,只能带着裴云舒从屋里走了出来。

“裴先生,”裴云舒曾在他们空闲时教过他们读书识字,因此这群孩子都很尊敬他,“我爹说我娘这是被魇着了,过几日就能好,用不上先生的药。”

虎子挠挠头,小圆脸上不好意思,“先生把药拿回去吧。”

裴云舒摇了摇头,摸了摸虎子的脑袋,问道:“你娘昨日回来,可有遇见什么事?”

虎子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到娘的时候,娘就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裴云舒点了点头,离开了虎子家后,又在他家墙角处贴上了一个安神符,才往家中走去。

烛尤等在府外,他坐在台阶之上,小脸上没有表情,一直往路的尽头看去。

裴云舒远远就看见了他,加快了步子走了过去,笑道:“云椒这是在等爹爹回来吗?”

小烛尤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正要张开手扑进裴云舒怀中,却突然顿住了身子,眉毛都皱在了一块。

裴云舒已准备好抱他,见着他这表情,不由问道:“怎么了?”

烛尤拉过裴云舒的手,放在鼻前轻嗅,他的脸色陡然阴晴不定了起来,“爹爹!”

他极为愤怒,也极为委屈,“你摸了别的小孩!”

裴云舒哑然,他忍不住笑了,“爹爹只是摸了摸其他小孩的脑袋。”

小烛尤眼中浮浮沉沉,爹爹摸了别的小孩子,可爹爹却还不认为自己错了。

刚到裴云舒大腿处的孩子,周身戾气横生,裴云舒早已见惯他这幅样子,但以往那都是长大后的烛尤,现在才这么小,又是哪里来的戾气?

他稀奇的蹲下身,握着小烛尤的手,同他对视着,哄道:“爹爹以后尽量不碰到其他的小孩,好吗?”

小烛尤看着裴云舒,“爹爹说话算数吗?”

他这么认真,裴云舒反而踌躇了几下,待到烛尤面色快要冷了下来,他才点了点头,“爹爹说话算数。”

小烛尤眉眼舒展,瞬间朝着裴云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他双手抱住了裴云舒,“爹爹真好,如果爹爹再给我一个亲亲,就更好啦。”

裴云舒挑眉,抱起了他,佯装没听出他的意思,“爹爹这么好就够了,再好就多了。”

小烛尤叹了口气,趴在裴云舒的颈窝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裴云舒觉得很痒,他躲了躲,笑骂道:“莫闹。”

*

自半个月过去之后,烛尤就开始快速长大了起来,几乎一天一个模样,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他已经长到裴云舒的腰间那般高了。

南溪镇太过偏僻,那些修仙界的事儿对他们来说宛如鬼神,烛尤如此大的变化,已经有人对烛尤感到惊恐不已,觉得他是妖怪了。

裴云舒便将院子卖出,再带着烛尤换了另外一个村镇。

他们离开的时候,小烛尤还让裴云舒将院子里的秋千和用过的东西全给带走,裴云舒碰过什么,他竟能一样样的说出来,不留一个遗漏,都放在了储物袋中。

对于自己长大得如此之快,烛尤非但没有裴云舒担心的那些悲伤害怕之意,反而心中有些隐隐的兴奋和期待,他要是能长得那么快,便可以保护爹爹,等以后比爹爹还要高的时候,就可以将爹爹抱在怀里。

爹爹要是被别人欺负哭了,他可以教训完那些欺负爹爹的人,再把爹爹抱在腿上哄着,哄着爹爹停住了眼泪之后,再向爹爹索要一个亲亲。

只这么一想,就无比急切亢奋了起来。

两个人的速度很快,也找好了下一个更为偏远的地方,不是裴云舒不愿带着烛尤去些繁华的城镇,只是烛尤如今正是蜕皮后的关键时期,万万不可马虎大意。

越是偏僻,其他人就越是想找也找不到,也越是安全。

下脚的这处村镇叫做桃花村,村中并无半朵桃花,也无酒馆客栈,烛尤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裴云舒亲自操刀,打算练一练除了烤鸡之外的厨艺。

来到桃花村的第一天烛尤就被裴云舒给塞到了村里秀才办的私塾里,回来时板着一张脸,顺着裴云舒的味道找到厨房,第一句就是,“爹爹,我不想读书。”

他话音刚落,裴云舒就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裴云舒手上揉着面粉,脸上也跟着沾了几处,平日里的从容不见,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嗯?”裴云舒揉了两下面,才反应过来烛尤说了什么话,他看着烛尤,摆出一副你说说看的模样,“给爹爹一个理由来。”

这才上了几日学,就厌学了吗?

烛尤原本想说的是那个秀才教的东西实在是太古板简单,他不屑于学,但这会看着裴云舒脸上的面粉,鬼使神差道,“因为烛尤想爹爹,坐在学堂的时候想爹爹想得心里疼。”

裴云舒噗地一下笑了。

小烛尤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斜瞥着裴云舒,如今一副十岁左右的模样,却已经知道害羞了,脸上有了薄红,又想看裴云舒是什么表情,又不敢细看裴云舒的神色。

裴云舒忍笑,故作欣慰,“烛尤这么想爹爹吗?”

小烛尤扭扭捏捏,“嗯。”

裴云舒放下面团,带着满手的面走进,戳了戳烛尤的脸,留下一道道显眼的面粉,“烛尤真是太有孝心了,爹爹备受感动,决定不能做溺爱儿子的慈父,所以烛尤说的这事,爹爹不能答应。”

烛尤已经不在乎他说什么了。

他看着凑近的裴云舒,伸手去擦掉他脸上的面粉,含到嘴里一尝,“爹爹,面粉是甜的。”

裴云舒只以为他是饿了,“等一等,爹爹尽快在一个时辰内让你能吃上熟了的面。”

说完,他又苦恼地去揉那团面团去了。

烛尤站在门旁静静看着他,眼中越来越柔和,等到裴云舒下面时,也走进去帮起忙来。

第二日烛尤去了私塾后,裴云舒出门,打算去池边抓条鱼回来。

昨晚吃面的时候,隔壁在烧鱼汤,闻起来鲜香可口,裴云舒再一看自己家中的饭桌,除了寡汤寡面,就是一些农家自己研制的小菜,可谓是寒酸无比。

桃花村水流纵横交错,鱼最是不缺,裴云舒不费什么功夫就抓到了一条鱼,回途的路上,却闻到了几丝血腥气。

他眉头微皱,顺着血腥味看去,只见树林遮掩之后,有一道断断续续的血痕,从草地上消失在丛林之后。

裴云舒暗叹口气,轻轻拍了下鱼笼,鱼笼便自行朝着家中飞去。他则随着血迹,扒开层层遮掩,在树下看到了一个重伤的人。

这人一身玄衣吸尽了血,面容冷峻而苍白,正闭目昏沉着。裴云舒止了他身上还在流的血,给他喂了颗丹药,再灵气轻覆,保住了他这条命。

这人还在昏迷之中,裴云舒客客气气道,“我家中的小孩着实喜怒不定,就不将阁下带回去了,还请阁下谅解。”

回去的路上,裴云舒施了好几个净身术,这次烛尤总算是没发现什么,他蹲在裴云舒的旁边,专心致志地盯着裴云舒烤鱼,等吃到嘴中时,眉目舒展,朝着裴云舒道:“爹爹,我想吃鸡。”

烤鸡裴云舒都做腻了,但是烛尤好像就吃不烦一般。裴云舒点了点头,“明日再做。”

烛尤忍不住勾起嘴角,他越是长大,瞧着就越是冰冷,但在裴云舒面前,却还是可可爱爱,软到了他的整个心里。

吃完饭后也总是会扑到裴云舒怀中,即便他如今长得高了,但在裴云舒心里,总是迟钝得觉得他还是五六岁的模样。

晚上收拾完碗筷,烛尤拽着裴云舒陪他一起洗澡,烛尤一身光光,裴云舒还穿着里衣,正低头在水中洗着手上的皂角。

烛尤突然道:“爹爹,私塾中的秀才娘子生了一个小女儿。”

“是吗?”裴云舒的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尤为温柔,“那爹爹明日备一份礼,由你带去给先生。”

烛尤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又说道:“秀才带着我们去看他的小女儿,我们就看到了秀才娘子正在给小孩喂奶。”

裴云舒道:“非礼勿视。”

烛尤接着把最后一句问话说了出来,“小孩都要吃奶吗?”

“那是当然了,”裴云舒道,“小孩不吃奶,又没长牙,那该吃什么呢?”

烛尤道:“我没吃过。”

裴云舒奇怪侧头看他。

烛尤脸上不知是被水蒸的还是害羞的,他看着裴云舒,忽然大胆地伸出手,摸了一下裴云舒的胸膛。

“爹爹在我小时候,也让我吃过奶了吗?”

裴云舒一愣,然后整张脸倏地红了起来。

他猛得坐起,慌忙呵斥了一声“胡闹”,就匆匆忙忙地绊倒了木凳,跑出了水房。

烛尤看着裴云舒跑出去的背影,只觉得喉咙发痒,他挠了挠,才知晓原来自己又长大了些,喉结都跟着长出来了。

真好。

*

裴云舒还没从烛尤的那一问中回过来神,便躲起了烛尤,等烛尤上了私塾后才出了房门,打算去山上猎两只鸡来。

他从山下回来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了桃花村有了几分不对,家家户户的人都走了出来,正三三两两满面好奇地说着话。

裴云舒找了一位农汉问道:“大哥,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农汉用看热闹的语气道:“听说是途径此地的将军正派人一户户的问话。好像是咱们桃花村里有人救了受伤了的将军,将军正在找救命恩人呢。”

裴云舒谢过农汉,绕过三三两两聚起来的村民,快步回到了家中。

他刚刚倒了杯水,还未喝到嘴里,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还有一声洪亮的催促,“里面的人开开门,我们问问话。”

裴云舒叹了一口气,喝完了水,才给自己布上了一层幻境,出去给开了门。

外头站着的是两个士兵,他们满脸汗珠,正不耐地拿着手扇着风,见过来开门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神色立刻一正,大声问道:“老人家,你家里可有会医术的年轻人在?”

裴云舒压低着声音,“没有年轻人。”

“那就你一个老人?”士兵往他身后看看,不禁露出几分同情神色,“那你家中可有小孩?”

裴云舒道:“只有一个尚小的孙子。”

两个士兵记下来后就走了,裴云舒回到院子中,没过一会儿,这两个士兵又来敲门了,身上背着扁担,一人各提来了两桶清水,将裴云舒院中的水缸倒满之后这才真正走了。

裴云舒看看满得快要溢出水的水缸,又回房中看了看自己此时的模样,不禁露出一抹笑,心情都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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