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还不知道身旁有只恶蛟对着自己流口水,他咧嘴笑着,带着奶香的口水吐出一个小泡泡。

烛尤握着婴儿的小手,小手缩成了一个小拳头,这个拳头小极了,一口就能塞下。烛尤偷偷看了一眼僵住的裴云舒,见他没有回过神,便张开嘴,要把婴儿的小拳头往嘴里塞去。

“烛尤,”裴云舒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放下他的手。”

在告诉了烛尤“婴儿不能吃”这个道理之后,烛尤虽是不试图去尝尝婴儿的小拳头是什么味道的了,但还是一双眼睛不离婴儿,在裴云舒眼里,感觉他很是蠢蠢欲动。

裴云舒温柔地把碗勺给了花月,然后就将烛尤揪出了门外,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被教训完的烛尤想起自己前一月中幼童的模样,问道:“我看起来好吃吗?”

他如今身形高大,面容俊美,眼中深邃,原型也是那般的大,谁敢吃他?

“你还想要别人吃你?”裴云舒,“是煮着吃还是烤着吃?”

烛尤:“你想吃我吗?”

裴云舒没好气道:“我不吃人的,也不吃妖。”

夫人生气了。

烛尤想了想话本中的应对之法,又想了想前几日在街上听闻的传言,握上了裴云舒的手,“云舒,西岸有名山,山上有高亭,很有名气。”

他看上去有些犹豫的模样,但握着裴云舒的手却极为用力,“我想与你同去。”

裴云舒抽了抽手,“不去。”

烛尤抿抿唇,抬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啄吻,深深地看着他,黏糊道:“夫人,夫君,云舒。”

裴云舒表情不变,脸色却染上薄红,“如今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婴儿,大家都手足无措的厉害,我和你去了,他们就忙不过来了。”

烛尤毫不妥协,固执地等着他的同意。

裴云舒问:“为何非要去那座山?”

听到这话,烛尤的耳尖竟然蹭的一下红了。

裴云舒惊讶地看着他的耳尖,又看了他面无波澜的表情,再去瞧了一眼他的耳尖。

烛尤竟然,这不知羞的蛟龙竟然害羞了?

是他眼睛坏了还是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裴云舒揉了揉眼睛,烛尤耳朵上的红意分毫未退。他直直盯着他的耳朵看了好半天,烛尤偏过了头,试图遮住耳朵。他越是这样,裴云舒就越觉得稀奇,他跟着转到烛尤的面前,半弯着腰去看烛尤的脸色。

烛尤不止是耳朵红了,脸上也泛起了带些春光的红意。

裴云舒既不敢置信,又起了调笑之心,他朝着烛尤眨眨眼,“烛尤,你脸红了。”

烛尤闷声闷气道:“没有。”

他又转了半个弯,躲开了裴云舒的目光。

裴云舒随着他再转了半个弯,甚是有趣的笑了起来,“你当真是脸红了,耳朵也是红透了。真是想不到你还会有这般模样,难不成……烛尤竟是害羞了?”

烛尤被打趣得稍稍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裴云舒凑得更近,腰身弯得更低,笑意盈盈,“又是为何害羞呢?”

烛尤慢吞吞道:“你衣领松了。”

裴云舒一愣,下意识往衣领去看,才晓得刚刚侧卧在床边喂着婴儿喝奶时已将衣服弄得松散,现在弯着腰,春光一览无余,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被烛尤看到了眼里。

他蹭地一下站直了,手脚僵硬,脸上青红变换。

烛尤道:“桃花颜色,比婴儿还好吃。”

他故意转过脸来,偏偏裴云舒又要凑过来,让他足足看够了眼瘾。

裴云舒脸上变了又变,却不能对着烛尤说什么“非礼勿视”的话。

因为烛尤已经勿视了,反倒是他,一个劲的跑到烛尤眼下,好像故意要给他看一般。

“婴儿不能吃,”他第一句竟然说的是这个,“你不许对婴儿动口。”

烛尤道:“不吃婴儿,吃桃花。桃花吃过,看着好吃,吃起来也好吃,最好吃了。”

裴云舒眯着眼看他,他身形忽而一闪,转眼就消失不见,不过片刻,裴云舒又裹着风而来。他手里正摘有一丛开得茂盛的桃花,一手拉下烛尤的脖颈,另外一只手不客气的把桃花一把塞在了他的嘴里,“那你就多吃一点。”

裴云舒让烛尤吃桃花吃了个够,等烛尤唇色都染上桃花汁色后,裴云舒才神清气爽地回了房,房中的三个大男人正围在床边逗着婴儿,婴儿也给足了他们面子,时不时咯咯大笑,极为乖巧又活泼。

见他进来了,清风公子面色一顿,余光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瞥了几眼,低声道:“我去端些热水来。”

百里戈和花月累瘫在一旁,“这婴儿可真是得精细十足的照料着,一眼不看,就觉得他是不是冷了饿了渴了。”

裴云舒走上前,坐在他们旁边,接着去逗婴儿,手指在小婴儿下巴处轻挠几下,婴儿就毫无防备地露出了无齿的笑容。

“他极为命大,”裴云舒目光柔和,“冰天雪地也未曾让他失去性命,能吃能喝,也不惧怕生人,以后必定是有一番大作为的。”

婴儿啊啊几声,伸手抓住了裴云舒的一缕长发,似乎是在附和着他说的话一般。

裴云舒好笑,握起了婴儿的手,“莫非你还能听懂吗?”

婴儿的手软得像是棉花,握在手中的触感极好,软软糯糯,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裴云舒不自觉捏了又捏,他往旁边看了几眼,有些心虚地握起婴儿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几下。

香香甜甜的,好像极为松软的白面馒头,还很是小巧,好像真的一口就能吞下。

裴云舒眼睛一亮,张开嘴,本只是想要尝试一下,没想到真的把婴儿的手塞到了嘴里。

这也是在是太神奇了,刚出生的孩子,一拳竟还没有一口之大。

裴云舒目中惊叹,他把婴儿的小手拿出,忽而感觉一旁投过来了两双炙热的视线。

裴云舒浑身一僵,片刻后,他佯装镇定地放下了婴儿的手,婴儿以为他是在同他玩闹,便咿呀一声笑了开来。

“云舒你……”

“云舒美人你……”

裴云舒轻咳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往他们身上瞥去,“我怎么了?”

百里戈同花月直直看着裴云舒,正要说话,裴云舒就急急打断了他们二人:“我与烛尤今日要外出一趟,现在就走,这孩子你们可要照顾好了。”

说完,不待别人反应,就落荒而逃了。

百里戈同花月面面相觑,半晌,他皱起了眉,不甚肯定地问道:“云舒刚刚是吃了婴儿的小拳头?”

花月神思恍惚地点了点头。

百里戈:“婴儿当真这么好吃吗?竟然让云舒都跟着烛尤学坏了。”

花月道:“看着白白嫩嫩的,跟包子一样。”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婴儿见没人在一旁逗他,便四处转着头,嘴角一瞥,就要哭了出来。

花月手忙脚乱地上前,“骗你的骗你的,没人想要吃你,我们都是不吃人的好妖怪。”

*

不吃人也不吃妖的裴云舒匆匆逃出,就看见了站在外头发呆的烛尤。

裴云舒拽住烛尤的手腕,拉着他就往门外走,“不是要去什么山看什么亭?现在就去吧。”

烛尤回过来神,眼睛一亮,他反手抓住裴云舒,“我带你去。”

烛尤要带裴云舒去的那座山虽陡峭高峻,但同单水宗上的山水比起来,却缺了几分气势与灵动。

裴云舒心里头的心虚给他压了下来,他只是好奇,又不是真的要吃婴儿,他怎么会吃婴儿呢?

那番举动一定是被烛尤影响了。

等自己说服了自己之后,裴云舒就好奇地朝着周边看看,想知道这座山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烛尤那么看重。

“烛尤,”裴云舒拉了拉烛尤的手,“你看那片还开了一丛的花。”

“嗯。”烛尤敷衍地看了一眼花,脚下走得更加快了。

山路被前人踩出了一道羊肠小道,蜿蜒崎岖向上,裴云舒看他走得这么急,不解道:“你若是着急想到山顶,为什么不飞上去呢?”

“不能飞,”烛尤转过脸来看裴云舒,认真道,“要诚心。”

怪事,裴云舒心道,爬个山还要诚心?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随意,烛尤不高兴地皱起了眉,要求道:“你也要诚心。”

裴云舒:“可我要诚什么心?”

烛尤瞥了他一眼,耳尖又有了微红。裴云舒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耳朵,再看了看烛尤,试探道:“烛尤,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烛尤不回答这个,只是说:“你要在心中想,永远想和烛尤在一起,就是诚心了。”

裴云舒的耳尖也悄悄红了,被烛尤握住的手都觉得不自在,汗意冒出,湿湿黏黏,“谁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他缩了缩手指,挠过烛尤的掌心,烛尤耳尖也是红红,两个人面对着面,明明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但此时此刻,却分外的青涩。

“你,”烛尤手心热热,“烛尤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永远是多远啊?”裴云舒小声道,“修真界不记岁月,几百年几千年,这是好久好久的。”

烛尤道:“越久越好。”

裴云舒忍不住道:“可是这么久,你怎么能保证永远都像和我在一起呢?”

烛尤认真看着他,黑眸中满是璨如星辰的执意,“我想。”

“可是……”

话还没说出来,便被烛尤堵住嘴,烛尤皱着眉,霸道非常:“没有可是。”

裴云舒被他亲了一下,心里一软,默默不说话了。

烛尤拉着他继续朝上走去,裴云舒走了几步,心想,烛尤怎么会信这个呢?

这个怎么会灵,如果诚心真的有用,那大半个修真界的人都可以飞升了。

他在心中想了许多,但是最后,还是默默的念叨着。

如果真的有用的话……

那就让他和烛尤永远在一起吧。

*

爬到了山顶之后,裴云舒以为这就到头了,但是烛尤带着他左拐右拐,竟然来到了一方天池之处。

四周都是缥缈云雾,天池水格外清澈皎洁,池子旁边立了一座石碑,上面写着“柛灵池”三个字。

烛尤拉着裴云舒蹲在池边,专心致志地看着池子底。

裴云舒陪他看了一会儿,但看得眼睛疼了,都没有一条鱼从面前经过,他问烛尤:“这是要干什么?”

烛尤抿直了唇,还是直直看着池水,过了半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失望,眼眸垂着,显得如同被抛弃了一般。

裴云舒有些见不到他这个神情,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烛尤抬眸看他,黑眸中满是难过,“他们说如果是一对有情人来这个池边,只要足够相爱,池水就会发生变化。”

裴云舒凝噎,片刻后才缓过了神,“他们是谁?”

“街上的人,”烛尤道,“茶馆里的人。”

他此时浑身弥漫着失落的气息,对裴云舒的问话知无不答,但却提不起多少精神。

裴云舒真不敢相信烛尤竟然还会信了这样的传言,这“神灵池”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其中没有一丝灵力,这样的泉池,怎么会能发生变化?

这也太欺负不懂得人间道理的烛尤了。

裴云舒气呼呼的想。

但是还要先安抚烛尤,他试探地问:“若是相爱的人来这,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烛尤眼中的光一点点灭掉:“水中会开花。”

裴云舒点了点头,手指在身后动了一动,“烛尤,你莫要多想,可能只是因为池水来没来得及反应。”

烛尤将信将疑地又看向了池水。

就是现在,裴云舒心中一动,只见池水中间的水面忽而泛起了许多波澜,清水往中间汇集,逐渐用水开出一朵娇艳盛开的繁花。

水花之上流水不断,晶莹剔透,裴云舒率先惊讶道:“竟然真的开花了!”

烛尤眼睛一闪,唇角勾起一瞬,也跟着点了点头。

裴云舒未曾看到这一幕,等他转过头时,烛尤已经收起了笑,眼中也亮起了光。裴云舒心下松了一口气,就听烛尤道:“开花了,原来夫人这么爱我。”

裴云舒一脸懵,“什么?”

烛尤站起身,拉起了裴云舒,亲了亲他,语带笑意:“我也很爱云舒。”

裴云舒:“等等,我——”

“我们这么相爱,”烛尤道,“结契吧。”

他说完这句话,神识便探了出来,在裴云舒迷迷糊糊之下,诱拐着他结了契,结的还是道侣间也少用的同心契。

同心契能使结契的双方心意相通,更让彼此共同生死,结契的人若是死了一个,另外一个也活不下去。

但好处也是良多,结了同心契之后,便是渡劫,也能两人一起扛过,双修时的好处更是多多。

但是这个契一旦结下,除非身死魂消,否则只能同结契的那人终生终世的不分离。

裴云舒就这么在猝不及防下被烛尤诱导着结了这么一个契。

下山的时候,他还没回过来神,满脸的迷茫之色,烛尤心情大好,紧紧攥着他的手,春风满面的大步向前。

等裴云舒被烛尤带回了府中,他被烛尤抱着放在床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烛尤心情从来没有如此的愉悦,他的唇角一直带着笑意,此时低着头在裴云舒脸上啄吻,手下扯下了裴云舒的腰带,将他的衣衫一件件的脱去。

等到察觉出来了凉意,裴云舒才猛然回过了神,他的眼睛睁大,拉过被褥匆忙盖在了自己身上,红着脸呵斥:“烛尤,你是想干什么!”

红色锦绸被褥盖在他的身上,只有肩头和锁骨露出,白皙如玉般的肤上就这样暴露在眼前,比锦绸还要光滑。

烛尤的眼神陡然幽暗下来,他扯下被褥,裴云舒紧紧攥着,烛尤道:“看看结契之后的双修效果。”

他欺身而上,放下床幔,埋首在裴云舒脖颈间啃食。

*

烛尤和裴云舒在房中待了五日,直到百里戈提着银枪在门前威胁,烛尤才打开了房门。

裴云舒正在床上酣睡,他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房中的气息顺着门窗跑出,那是只要一闻就会直到发生了什么的气息。

烛尤堵在房门处,不悦地皱起眉,“有事?”

百里戈一闻这个味道,老脸也跟着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没过一会,他又极为担忧道:“你这样不知餍足,云舒岂能受得住?”

百里戈叹了口气,劝道:“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你可不要让云舒在你身上累死了。”

烛尤脸色一黑。

都是男人,百里戈不敢惹他太狠,只是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你莫要忘了老牛。”

烛尤眼中闪过嘚瑟,“云舒厉害。”

百里戈咳了两声,还是忍不住道:“怎么一个厉害法?”

烛尤正要开口说,但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之后,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挥一挥袖,就当着他的面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关上门还觉得不够,烛尤又布上了层层结界,才一脸冰霜地来到了裴云舒的身旁。

裴云舒睡得香极了,他面色还有疲惫,烛尤在床边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彻底入了迷。

*

裴云舒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早上,他醒来时,烛尤已经不见了,裴云舒闭目养了一会神,才起身出了门。

门外艳阳高照,院中只有花月在抱着婴儿晒着太阳,裴云舒走了过去,问道:“他们人呢?”

花月道:“他们说要去山上猎只老虎,好去给云舒你熬上虎鞭补补身体。云舒美人,真是辛苦你了,你如今感觉怎么样?腰疼吗,腿酸吗?花月会按摩,要我给你揉一揉吗?”

裴云舒脸色黑了下来,“补补身体?”

这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花月抖了一下,不敢再献殷勤了,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裴云舒冷笑一声,将袖子往上提了一提,露出布满青紫痕迹的手腕,“花月,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座山?我倒要看看他们是要打什么样的老虎。”

花月怀中的婴儿双目清澈,正好奇地看着裴云舒,朝着他伸出手,咿呀咿呀地叫着。

花月适时地把婴儿递到了裴云舒面前,讪笑道:“云舒美人消消气,你才刚醒来,不值得去山上专门去找他们,等着他们回来再教训多好?”

裴云舒冷笑不减,“说的也是。”

他正要接过花月怀中的婴儿,却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声响动,裴云舒蹙眉,厉声道:“谁?”

门外没有动静,裴云舒让花月将婴儿抱好,抬步走了过去,打开门一看,左右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一副卷起来的画作。

“画?”

裴云舒皱眉,画作被他招到身边,裴云舒关上了门,带着这画回到了院中。

花月好奇道:“云舒美人,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裴云舒摇摇头,解开了画作,一副画便猛然展开,展露在了眼前。

画上是一个男子的模样,这人清风玉朗,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双目清明,瞧起来分外的舒心好看。

裴云舒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却还没参透这熟悉之前,就听花月惊呼了一声。

裴云舒侧头朝着花月看去,花月表情惊讶,“云舒美人,这画的不就是你吗?”

裴云舒一愣。

然后下一刻,他身后画作便扭曲了起来,在谁也预料不到的情况下,竟然将裴云舒吸进了画作之中!

吸入了裴云舒后,画作陡然卷起,就要往空中飞去,花月大惊失色,连忙踩着凳子腾空而起,险之又险地将画作握在了手里。

花月将怀中婴儿放下,咬着牙打开了画作,画作中的人还是裴云舒,只是细节之处更加相像,双眼之中多了一份令人心悸的灵动。

“遭了,”花月眼中泛上狠意,“这是什么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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