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施浩然的伤口,易烨便急急地往这边赶过来,找到子青时,赫然便看见她一手的泡,惊道:“怎么弄的?”

“不小心燎着了。”子青补上一句,“方才已用水冲了许久,也不怎么疼。”

易烨直皱眉头,返身在马鞍袋中掏摸出医包,替她挑破水泡,上药,然后包扎妥当,低低叹了口气:“记着别碰水……接下来又不能好好休息,手上怕是要留疤了。”

子青瞧被他包扎好的双手,不甚在意地笑道:“这下连手衣都不必带了。”

“真是个傻……”易烨没奈何地拍拍她脑袋。

这场突袭中,汉军大获全胜,伤亡屈指可数,他们医士几乎无事可做,加上仅有两个时辰的休整,都想着赶紧填饱肚子,然后还可以小睡一会儿。

自匈奴营帐中果然搜出不少可吃的东西,但自然不可能每名士卒都分得到,仍有部分士卒照例得啃自己的粗面饼。

徐大铁咬了几口面饼,闻着那边煮羊肉汤的味道,羡慕地口水都要滴下来。手仍是疼,子青无甚胃口,略吃了几口,便卸了马鞍下来,想靠在上头小睡一会儿,弓箭与短铩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正待躺下,便瞧见有名军士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汤过来,问哪位是子青。

子青忙起身应了。

那军士将羊肉汤递给她,也不说何人让他送来,为何送过来,只说了一个“吃”字,便转身走了。

子青愣在当地,端着肉汤,不明就里。周遭同曲不少士卒目光中均带羡慕之色,易烨笑着起身替子青端过碗来,问她道:“那人是谁?”

“我也不认得。”子青疑惑道,“是不是认错人了?”

“指名道姓地找你,怎么可能送错人。”易烨道,肉汤的香味直窜上来,让人如何能把到手的美味再拱手让出去,“快吃!”

“老大,铁子,过来一块吃。”

赵钟汶尚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徐大铁却是丝毫没有迟疑,起身凑过头来,也不怕烫,就着碗沿边先喝了一大口,暖意直达腹部,舒适非常,控制不住地又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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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喝汤吃肉,因时辰有限,羊肉还没炖烂乎,咬起来还颇得嚼嚼,铁子也不介意,只嚼两下便往下直吞。

子青只浅浅喝了两口汤,见肉汤实在有限,便推说困倦,让于他们吃去,自枕在马鞍上合目休息。手上烧伤处的伤一阵阵地发疼,她原以为定会难以入睡,却只过片刻功夫,便在嘈杂声中沉沉睡去。

梦中隐约听见胡笳声响,她猛地坐起身子,环顾四周,才知还未吹胡笳。天还未亮,零星的几处火堆还在燃烧着,沉沉雾霭之中,隐着躺得横七竖八尚在睡梦之中的同袍们,日里绛红的衣袍此时望去灰扑扑的,梦境般的不分明,仿佛与她相隔甚远。

有种隐隐的不安自心头掠过,子青深吸口气,想搓搓脸,举起手来才意识到手上还包扎着,只得用手指轻轻对搓后,捂了下眼睛。

就在这时,真正的胡笳声响了,这是命他们出发的胡笳声。原本躺在地上的同袍们皆动弹起来,一瞬间,灰色褪去,绛红复又鲜活起来。

短短几日之内,霍去病带着这一万铁骑,接连转战匈奴五大部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于匈奴人沉重的打击。

这固然是极大的胜利,汉军接连几日马不停蹄,每日皆仅休息两个时辰而已,但依然精神抖擞,这固然是平日训练有素,亦是被这巨大的胜利所支撑着。如此辉煌战果,待凯旋之后,定然可盼封赏。

此刻的汉军已过了焉支山,直达祁连山。按照地图所示,祁连山脚下,就在汉军右前侧便有一条溪水,而匈奴另一部落折兰王部便扎营在此。霍去病决定先取下折兰王部,然后全军原地休整,补充清水。

出人意料的是,当他们到达距离折兰王部还不足一里时,便听到探哨回报,本该就在前方的折兰王部空空荡荡,仅留下一片存留扎营痕迹的空地。

霍去病面无表情,下令全军原地不动,又命再探,直到确定方圆数里之内并无埋伏,方才命大军继续前行,直至溪边。为谨慎起见,霍去病亲眼看见有鸟雀小兽在溪边饮水,并无任何不适反应,方才允许众将士至溪边取水。

他自己则率十几骑,往折兰王部的驻营地探查。

帐篷已全部拆光,地上零零落落丢了些日常物件,如半旧靴子、脱落下来的马蹄铁,几根皮绳等等,还有罐被打翻得盥洗用的粗盐……

霍去病扒拉了下火堆的灰烬,手探入内试了试,已无余温,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说明,匈奴人已走了良久。

“春日草长,他们会不会是迁到别处去放牧了?”赵破奴问道。

霍去病摇头:“雪还未融尽,他们不会这么早就急着走。你看那个盐罐子,盐对他们而言十分贵重,整罐盐都打翻,且不收拾,说明他们走得很急。”说到此处,他骤然想到什么,起身道:“你们在附近散开来找!”

“找什么?”赵破奴不解,“不是说他们早就走了嘛?不可能还在附近。”

“不是找人,是找东西,找他们拆下来的帐篷,或者是放进山里的牛羊。”霍去病沉着脸道,“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们,那么一定不会带着这些东西一道走。”

赵破奴露出如梦初醒却有大祸临头的表情:“……可是,他们是怎么得知我们的行踪呢?”

“匈奴人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霍去病望了眼天上,鸟雀飞过,目光暗沉:“纵然我们已经够快,但终是防不胜防。去,快去找!”

“诺!”

在一番仔仔细细地搜索之后,在距离营地稍远的一处密林中他们找到被树枝掩盖起来的帐篷等等物件。

“还要找那些牛羊么?”赵破奴脸上罩着一层黑气,他们只有一万人马,又是深入匈奴腹地,快准狠是他们的优势,而与匈奴人两军对决,硬碰硬,在人数上便已经是极大地弱势。

“不必了!”

与预料中一样,霍去病面沉如水,猛地一扯马缰,掉转马头往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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