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跟诺拉去出席广播城音乐厅开幕式,听了一个钟头音乐节目,觉得没意思就退场了。

诺拉问:“去哪儿呢?”

“无所谓。要不要去探访一下莫瑞里跟咱们说起过的那家皮吉隆俱乐部?你会喜欢斯特希·布克的。他曾经是个保险柜窃贼。他承认自己由于行为不检而给关进黑格斯敦监狱服刑30天,可他在狱中居然还撬了那里的保险柜。”

“那咱们就去吧,”她说。

我们走到第49号街,向两名出租车司机、两名报童和一名警察打听之后,找到了那家酒馆。看门人说不认识什么叫布克的人,但是他可以进去问问。没多会儿,斯特希来到门口,说道:“哦,尼克,你好。请进,请进。”

他中等个儿、体格健壮,稍微有点发胖,却还结实。他至少有50岁了,不过看上去要年轻十岁;宽脸膛长着麻点,丑得并不叫人讨厌;头发稀疏浅淡,连他的秃顶也没使他的脑门显得高一些。他的嗓音低沉响亮。我跟他握手,把他介绍给诺拉。

“有了家眷,真没想到!”他说,“说实话,你不是来喝香槟酒,就是来找我的碴儿吧。”我说我不是来找他的碴儿。然后就跟他一块儿走进去。

他这家酒馆虽然样儿破破烂烂,倒还舒适。还不到顾客盈门的时候,里面只有三名顾客。我们在角落里一张桌子那儿落座,斯特希吩咐侍者把那瓶酒拿来。接着,他一边仔细端详我,一边点点头。

“对你来说,结婚也不赖。”他搔搔下巴,说道,“真有好久没见到你了。”

“确实好久了。”我同意道。

“是他把我送进了监狱!”他对诺拉说。

诺拉同情地格格一笑:“他是一名好侦探吧?”

斯特希皱起他那窄脑门:“人家都那么说,可我闹不清是不是。他抓到我那次纯属一次意外,我用右拳出击了。”

“斯特希,你干吗唆使那个野人莫瑞里来咬我?”我问道。

“你该知道那些外国人怎么回事,”他答道,“他们都犯歇斯底里毛病。我根本不知道他会干出那种事。他担心警方会把杀害沃尔夫女郎的罪名扣在他头上;我们从报纸上看到你在调查这桩案子的消息,我就对他说,‘你要是想找个人谈谈,尼克倒不是个会出卖亲娘的家伙,’于是他就表示愿惫去。这你又有什么办法,难道冲他做个鬼脸不成?”

“他让警方看到他鬼鬼祟祟进来才给逮住了,居然怪我。可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有的是哥们儿,你又没躲藏起来,是不是?”

“我刚来这个城市一个星期。报纸上也没登出我住在哪儿。”

“是这样吗?”斯特希挺感兴趣地问道,“你一直住在哪儿?”

“住在旧金山。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个城市不赖。我在那里住过几年,一个蛮不错的城市。那事我不该告诉你,尼克。去问他吧,那是他的事。”

“然而是你让他去找我的。”

“对,”他认真地说,“当然,只有这一点是对的,我吹捧了你一阵嘛。”

我说:“真够交情!”

“我哪儿会想到他会大发脾气?反正他也没有把你伤得太重,对不?”

“也许没有,可那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何况我——”这时侍者送来香槟酒,我便顿住了。我们尝尝,说味道不错,其实难喝极了,“你认为是他杀了那个姑娘吗?”

斯特希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可能。”

“他是那种你可以唆使他开枪的人,”我说。

“我知道,这些外国人都犯歇斯底里毛病——可是那天下午他一直在这儿。”

“整个下午吗?”

“整个下午,这我可以发誓保证。整个下午一些小伙子和姑娘都在楼上欢宴作乐,我知道他没动窝儿,更甭说离开这儿了。是真的,不骗你,这事他可以提出证据。”

“那他还担心什么呢?”

“我哪儿知道?我本人也没追问过他,可你了解那些外国人怎么回事,对不对?”

我说:“嗯嗯,他们都犯歇斯底里毛病。他想必也不会派个朋友去看她,对不对?”

“我想你把这个小伙子看错了,”斯特希说,“那位女郎我认识。她有时也跟他到这里来。他俩只是在一起玩玩。坦率地说,他还没热恋她到那种程度以至于会有什么原因要把她那样干掉。”

“她是不是也吸那种玩意儿上了瘾?”

“我不知道,只见过她有时也吸上一口,不过那也许只是为了交际,因为他吸,她也就来上一口。”

“她还跟什么别的人经常一块儿玩?”

“没有我认识的人,”斯特希无所谓地说,“倒是有个叫诺海恩的告密家伙常到这儿来追求她。可是依我看,他也没追上。”

“这么说,莫瑞里是从他那里得到了我的地址。”

“别犯糊涂了。莫瑞里一心想把他砸烂呢。那个家伙干吗要多管闲事,去告诉警方莫瑞里认识那位女郎?他是你的朋友吗?”

我琢磨一下,答道:“我不认识他,只听说他时不时向警方提供点情况。”

“嗯,谢谢。”

“谢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

“好得很。现在你告诉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叫魏南特的家伙把她杀了,对不对?”

“不少人都那么认为,”我答道,“可我敢拿一百块钱跟你五十块钱打赌,不是他杀的。”

他摇摇头:“我不跟你打赌,不上你的圈套,”——他面露喜色——“可我告诉你我想怎么干,你如果愿意的话,咱们倒可以一块儿在这件事情上下个赌注。要知道,你那次抓到我的时候,我确实照我所说的那样用右拳出击了几下,我一直怀疑你是否还能那么干一次而得手。多会儿等你身体康复后,我倒愿意——”

我笑着说:“不,我现在不行了。”

“我也胖得跟猪一样。”他承认道。

“再说那次纯属侥幸:你一下子摔倒了,我就得手了。”

“你原本想轻而易举就能把我打倒,”他说,随即又认真推敲道,“可我认为你那次还是确实碰到了好运气。好了,你如果不想——来,让我再给斟满酒。”

诺拉决定早点回家,免得喝醉,我们就在11点过一点便跟斯特希告别,离开皮吉隆俱乐部。他陪我们走到一辆出租车前,热情和我们握手道别,说道:“真是幸会。”我们也同样说些客气话,就乘车走了。

诺拉觉得斯特希蛮有趣:“可他说的话却有一半我根本听不懂。”

“他这个人还不错。”

“你没跟他说你已经不再当侦探了。”

“他想必认为我是想愚弄他,”我解释道,“对他这样的蠢材来说,当过侦探的人永远是侦探;我倒宁愿对他撒谎,也不想让他认为我是在说谎。你有香烟吗?在某种程度上,他真相信我。”

“你方才说魏南特没杀那个女人,是说实话吗?”

“不知道,大概是说实话吧。”

在诺曼底酒店,有一封麦考利从阿伦敦给我发来的电报:

该人不是魏南特,并未企图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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