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地刑警迎着黎明的曙光眨了几下眼睛。今天是一月二日了。自从去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发生连续抢劫案,至今五天了。宫地是生来头一次遇到明明强盗就在眼前却无法逮捕的案例,这怎能不叫人窝火呢?

小柴兄弟昨晚从侦查总部回公寓后,寸步未离过他们的房间。宫地和铃木躲在旁边一个胡同里监视着旭日公寓,他们相信小柴兄弟早晚要去取钱。

一对华服盛装的父子,象是出门拜年。喷吐着乳白色的呵气,从宫地他们身旁走过。旭日公寓也时时有人进进出出,就是不见小柴兄弟的动静。

太阳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天空,今天风和日丽。

“您头上的伤不要紧吧?”宫地小声地问铃木。

“稍微有些痛,顾不得那些了。我非亲手抓住他俩不可。”铃木刚说完,看见小柴兄弟走出了公寓大门。今天哥俩都身著和服。他们一出公寓,便鬼头鬼脑地四下张望,然后大步流星地朝池袋车站走去。宫地和铃木立刻远远地盯住他们。兄弟象是怕人跟踪一样,边走边时时回首看一看。

宫地和铃木每逢小柴回头时,便机敏地隐藏起来。

“真他妈的鬼。”

“他们的行动十分可疑。”宫地边追边对铃木嘀咕,“看那种鬼鬼祟祟的样子,准是要去取钱。”

小柴兄弟到了池袋车站,在三十区间的自动售票机处买了车栗,宫地和铃木等小柴兄弟一离开售票机,立即走上前去,一边连续往投钱口里塞着十元的镍币,一边看票价表,三十元的车票可达上野——昨天被抢劫的地球游艺厅正好位于上野。

铃木刑警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们象是去上野呀。”铃木嘟哝道。

月台上四处都是身穿节日盛装、携妻率子的乘客。人群里稀稀拉拉地夹杂着梳圆髻、岛田髻的年轻姑娘。然而,宫地和铃木全神贯注地盯着小柴兄弟,那有心思欣赏这节日中特有的绚丽色彩。

不出所料,小柴兄弟乘进了开往上野方面的电车。宫地二人也钻进同一节车厢的另一头,远远地从人缝里瞄着小柴兄弟。往日爱叽哩呱啦高谈阔论的哥俩,今天却沉默不语,眼睛望着窗外。

宫地心想,他们一定是去取钱,所以才心情紧张,不想多说话。小柴兄弟一定知道,万一在取钱的现场被警察拿获。他们计划周密的抢劫就会毁于一旦。车一到上野,小柴兄弟慌慌张张地下了车。

“果然如此啊!”铃木说。

宫地默默地点点头。可是,他们把钱和手枪藏在哪儿了呢?上野站内,梳髻、岛田髻的妇女多起来,因为毕竟这里靠近浅草。小柴兄弟走出剪票口,忽然停住脚步朝四周巡视了一番,然后向小件物品存放处走去。

宫地他们躲在栏子背后,注意着小柴兄弟的举动。“噢,六十万元钱藏在这儿了。”宫地轻轻地笑着对铃木说。

“可能连手枪也藏在这里呢。怎么办?当场抓住他们搜查吗?”铃木性急地问。

“当然要搜查,不过,先让派出所的警察出面试一试看。”

宫地和铃木从柱子背后出来,跑进车站派出所。宫地向正值班的年轻警察出示了身份证,手指着小柴兄弟说:“看见了吗?正在小件物品存放处取东西的那两个人,是孪生兄弟。你借故站内发生了盗窃案,盘问他俩的情况,检查他们领取的东西。”

“那两个人干了什么坏事么?”年轻警察表情紧张地问。

“没有时间解释了,说不定会查出手枪和六十万元现金喔。”

“我明白了。”年轻的警察精神抖擞地跑上前去。

小柴兄弟从小件物品存放处领取了一个小手提箱,刚要往售票处方向走去,被警察叫住开始盘问他们。接着,警察把兄弟俩领到柱子背面,让他们打开了手提箱。此时,小柴兄弟表现得格外温顺。

宫地他们凝眸眺望,见警察在手提箱里翻腾了一遍,就把小柴兄弟放了。

“怪事!”铃木说。

宫地拉住走回来的警察话问般地说:“怎么回事?”

年轻警察败兴地说:“我搜查了手提箱,里面既没有手枪也没有钱。”

“里边装的什么?”

“只有二十来本旧书。”

“旧书?”宫地和铃木互相望了一眼——原来这兄弟俩还爱读书么?

“难道里边只有书吗?”

“嗯。我为了慎重,连箱子本身也仔细检查过了。那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任何店铺都买得的手提箱。”

“莫名其妙。”

“奥妙就在书上!”铃木刑警叫起来,“虽然是六十万元,假如一万元一张的钞票,才六十张。即便夹杂着一干元的钞票,张数也可能有限。是不是他们把钞票一张一张地夹在书页中间了呢?”

“对!”宫地深深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兄弟俩绝不会有买二十本旧书的理由。

宫地一马当先跑出派出所,铃木刑警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小柴兄弟买好车票,拎着箱子正走到剪票口,宫地赶上去叫住他们:“小柴先生!”

兄弟俩同时扭过头来,当他们认出宫地时,其中一个小柴微笑道:“哟!原来又是刑警先生,在此有何贵干?”

“请二位到那个派出所去一下。”宫地语气生硬地对他俩说。

兄弟二人同时耸了耸肩:“为什么?”

“一句话,需要你们去一下。”

“假如我们不乐意呢?”

“你们有拒绝的自由。但是——”

“但是,警察先生认为我们做了亏心事,所以如果敢违抗您的命令,要小心今后穿小鞋,是不是?”

“……”

“好吧。我们陪您去。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嘛。”小柴兄弟怕冷似的耸起肩膀,默默地跟着宫地和铃木来到派出所。

兄弟俩坐在椅子上之后,宫地慢吞吞地说:“希望让我们检查一下你们的手提箱。”

兄弟二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讪笑起来。其中一个人说:“刚才那位警察已经检查过了。”

宫地扳起面孔:“我们想看看。”

“里面只是些旧书呀。”

“就是要看那些旧书。”

“看也没有用吧?”

“我们看了再说。”

“好吧。不过尽是些无聊的书,请!”兄弟痛痛快快地同意了,把手提箱放到桌子上,并且打开了箱盖。

里面的确都是些旧书。随便看一眼,就看得出这些书不是为了阅读而购买的。书的种类乱七八糟很不统一。既有《麻将必胜法》,也有《内燃机研究》和《化肥的使用标准》等等。

宫地和铃木一页一页地耐心回着这些书。小柴兄弟都凝起二郎腿,兴趣盎然地瞧着他们的动作。宫地渐渐对自己的判断失去了信心。翻了五、六册,甭说一万元的钱钞,连五百元的纸币也没有发现。

铃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全部书籍都仔细翻完了,一元钱也没搜到。为了预防万一,他们也检验了手提箱本身。正如警察所言,丝毫不见有夹层之类的可疑处。

“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了吗?”一个小柴似乎在嘲弄两名神色沮丧的刑警,笑嘻嘻地开口问道。

面对小柴的发问,宫地和铃木十分狼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宫地觉得这事太蹊跷。难道小柴兄弟来上野就是专门职这些旧书?心里虽然不相信,可是,翻来查去眼前只是一堆旧书嘛。

“实在抱歉。”宫地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朝小柴兄弟低了一下头,“我们误会啦。你们可以走了。”

“是吗?”小柴兄弟俩提起箱子踱出了派出所,到了门口时,猛然回头看着宫地,兄弟俩嘴上依然挂着讥笑。

一个小柴说:“我们不会因为被当成了罪犯而告发二位,请放心。一而再,再而三,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虽然再不希望被您们盯梢了。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呀,这是我们从生活中得来的处世哲学哟。”另一个小柴说道。

兄弟俩的身影刚一消失,宫地就大声骂起采:“混蛋!竟敢这样放肆地耍弄我们。”

“奇怪!”铃木抱着胳膊嘟哝道,“难道他俩来上野仅仅为了领这些没用的旧书吗?”

“说不定——”

“什么?”

“说不定他们这是策划好了的故意把我们引到这儿来。叫我们检查这些旧书哩。”

“噢,这是虚晃一抢,等我们失望之后他们再去取枪和钱。”

“他俩呢?”

“刚进剪票口。”

“再跟上去看看。”宫地说完,两名刑警飞也似地跑出派出所。

来不及买车票了,他们出示身份证快步通过了剪票口。小柴兄弟正在月台上等候开往池袋、新宿方面的电车。他们俩正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什么。

宫地心想,来这儿时他俩在路上的紧张表现,仅仅是作戏,是诱饵。现在才真的是去取手枪和钱吧。然而,小柴兄弟在池袋下了车,径直出了剪票口。难道是回公寓?那样的话,宫地他们又失算了。小柴兄弟并未立即回公寓,而是走进了站前一家餐馆。宫地和铃木也进到里面,坐在较远的桌旁。猜测小柴兄弟可能是等谁把钱和手枪送来。表面上看却又不象。小柴兄弟看了看表,要了饭莱。

的确已是午饭时间了。宫地和铃木也要了咖哩饭。小柴兄弟吃完饭,毫无起身之意,又要了咖啡,专注地看起餐馆里的彩色电视来了。

“象是在此消磨时间。”铃木耳语般地对宫地说,“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可是,又看不出他们是在等人的迹象。如果是等人,应该注意看表,或者盯着门口才是呀。他们两个似乎完全沉浸在新年的电视节目之中了。

时间慢慢地流逝。小柴兄弟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视节目。一直到了三点多钟,一个小柴忽然离开餐桌,走近柜台的电话机。

宫地和铃木紧张起来。对方拨完号码,只三言两语就搁下了电话。这之后,小柴兄弟离开了餐桌。

“你盯住他们。”宫地轻轻地对铃木悦。他自已走到女收款员身旁,给她看过证件,“知道刚才那个穿和服的人往哪儿打电话蚂?”

矮个子的姑娘惊奇地望着宫地:“不知道。没有注意看。”

“您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吗?”

“对方讲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客人讲的话还记得。”

“告诉我好吗?”

“开始客人说‘我是小柴,来了吗?’然后说了句‘谢谢!’就这两句。”

“仅仅是‘我是小柴,来了吗?’‘谢谢!’这么两句?”

“嗯。”

“明白了。谢谢!”

宫地说是明白了,此时他仍然和刚才一样,什么也不明白,突如其来地冒出一句,“我是小柴,来了吗?”从这种语气上看,和小柴通话的人一定与小柴相当熟悉亲近。“来了吗?”这句话到底指什么人?

假使指人的话,是小柴兄弟的情侣?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只说了声“谢谢!”便搁下电话离开了餐馆,从这一现象判断,可能是什么人已经来了。

宫地走出餐馆,不见小柴兄弟和铃木的身影。不知他们去向何方。不过,宫地相信经验丰富的铃木这次不会再被甩掉。宫地为了预防万一,拔腿朝小柴兄弟的住处走去。

刚走近公寓,胡同里传来了呼唤声:“我在这儿!”这是铃木的声音。宫地歪着头靠近铃木:“小柴兄弟回家啦?”

“嗯。”

“他们从餐馆出来之后,哪儿也没去?”

“哪儿也没去。”

“奇怪!”

“奇怪什么?”

“小柴在电话里问‘我是小柴,来了吗?’因此——”宫地苦思冥想着,突然,他恍然大悟似的点起头来,“电话的对方,说不定是公寓管理员呢。是的。‘来了吗?’一定是指他们的女友。”

“您是说小柴兄弟把钱和手枪托付给了一个女人?”

“嗯。他们采用调虎离山计,把我们引到上野,这期间让女人安全地进入公寓。手法不赖嘛。只要他们之间交接东西时不被抓获,就什么也不怕呀。”

“还有一个女同谋?”

“无论怎样,先去见见管理员再说吧。”宫地说。

他对自己的推断充满信心。小柴有女朋友,而且女人把手枪和钱带来公寓了。这么一想,在上野车站和在餐馆的情况就好解释了,无非是调虎离山之计。

旭日公寓的管理员是个风骚的中年妇女,说不定是公寓老板的情妇呢。

“我们是小柴先生的朋友。”宫地朝管理员微微一笑。

管理员的脸上也笑开了花:“哦,那对孪生兄弟吗?哥俩长得多么象啊!我常把哥哥当弟

弟,弟弟当哥哥。”

宫地竖起小手指:“刚才他们的这个来了吗?”

管理员一怔,反问道:“他俩有那个吗?”

宫地和铃木四目相视,心里不由一沉。那么有把握的推断又落空了。宫地为了镇定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即使小柴兄弟没有情侣,在餐馆打过电话并不是假的。而且,只说了两句话,相信女收款员绝不会听错。

“刚才,小柴在站前餐馆挂了个电话。”宫地不紧不慢地对管理员说,“是您接的吧?”

“是呀。如果是刚才那个电话,那是我接的。”

“那么,‘来了吗?’是指谁来了?不是他们的情妇吗?”

“噢,原来是这样啊—”女人娇声娇气地“嘿嘿”地笑起来,“不是指女人。”

“那是指什么?”

“邮件呀。”

“邮件?”

“嗯。小柴先生非常惦记这个邮伴,今天一大早就问我邮件来了没有。电话里问的就是邮件啊!”

“邮件到底来了没有?”

“邮件送到了。所以我就回答说‘来啦!’”管理员手指着排列整齐的邮递箱。

“什么样的邮件?”

“是相当厚的东西,装在一个大信封里,象是一本书之类的东西吧。”

“喂!来一下。”铃木捅了一下宫地的肋骨。

两个人离开了管理员办公室。铃木有些兴奋地说:“那个大信封里,可能——”

宫地未等他说宪,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正那么考虑。里面装的就是六十万元。他们抢劫之后,把钱封入预备好的大信封里,贴足邮票,顺手投进路过的邮箱内。手枪藏在某个固定的位置,因为手枪不是经常使用嘛。”

“他们去上野,是牵着我们的鼻子瞎转悠,以保证邮件安全地邮到公寓。”

“对。他们怕邮件落入我们手中,因为我们可以根据邮戳,设法打开突破口。”

“真狡猾!”铃木气得直跺脚,“我恨不得冲进他们的屋里去,把那六十万元搜出来。”

“不行啊!”宫地无可奈何地说,“一、我们没带搜查证,二、即使找到那六十万元,也无法证明是从地球游艺厅抢来的。如果是装在信封里的时候,我们拿到手,就有可能侦破。唉!现在晚喽,这一次我们又输了。”

同样是一月二日的早晨。“观雪庄”旅馆周围与昨天早上一样,漫天飞雪。八点钟吃早餐时,大家都集中在食堂,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睡眠不足,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京子几乎彻夜未眠,一方面由于矢部的尸体停放在二楼;另外,电话断线,走雪车被人破坏,这些怪事接踵而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知道了田岛的事情。森口曾说过这里的田岛很可能是杀害出租汽车司机的凶手,作案时弄到了“观雪庄”的请柬,逃这儿来的。因此这个人是冒名顶替。假如森口的话说对了,这个田岛就是杀人犯。早餐和昨日一样,吃本地的煮年糕,本来京子喜欢吃年糕,可是今天没有一点食欲,仅仅吃了几口。京子不时地偷偷瞥田岛一眼。也许因为听了广播和森口的话,怎么看他那张四方脸,怎么象是罪犯。

太地亚矢子可能没有听到广播,她仍然亲昵地和邻座的田岛说话,并且鼓励他:“加油滑,早到K镇早回来,我等着您。”

不知道五十岚在想什么,呆板的脸上毫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嚼着年糕。京子心想是否把田岛的事告诉这位犯罪学研究生,说不定他会赞同森口的想法。

早川是个称职的旅馆老板,他千方百计地安抚大家的情绪。早饭时,故意播放了轻快的桑巴舞曲。

“过了一会儿,田岛先生如果滑雪去K镇,我们大家就不必担惊受怕啦。”他笑容满面地宽慰着大家。

京子听了早川那一席话,怀疑田岛是否能顺利地到K镇去联络。他如果是个冒名顶替的罪犯,怎么会去叫警察呢?他肯定趁此良机逃往他方。

早餐结束了,雪还在飘飘洒洒地下着。

“雪一停我就出发。”田岛说完就又和太地亚矢子到酒吧间开始对饮起来。

京子为了摆脱那莫名的惊恐,叫森口和她一同去玩地秋游戏。两个人来到滚道眼前,刚拿起地球,森口“哎呀!”了一声,惊愕不已地说。“靶棒不够啊!”

“知道。不是只有九支吗?”

“不对,只剩八支了。”

“啊?”京子拿眼睛数了一遍排列整齐的靶棒,真的只剩八支了。比昨天又减少了一支。两个人围着滚道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奇怪!明明昨天还有九支嘛。”

“难道有人把它藏起来了?”森口吞吞吐吐地说着,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您怎么啦?”京子忙问道。

森口神情不安地说:“我又想起了那可怕的事。”

“什么事?”

“来这儿的途中,我曾讲过外国推理小说的事吧。”森口干巴巴地说。

“是在某孤岛,旅客全部被杀害的故事吗?”

“是的。那也是发生在旅馆里的事。其中有十个印第安人小偶像。起初与旅客人数相同,每当死一个人,偶像就相应地减少一个。难道说这个地球的靶棒也是死一个人少一支吗?”

“别说这种吓人的话了。”京子说话的声音已近似悲鸣了。

这时候,五十岚来到他俩身旁。京子想避而不谈这些晦气的事情,而森口又偏偏把这个想法对五十岚叙说了一遍。

五十岚边点头边称“有道理”,可是,他又马上哈哈大笑起来,“想法倒满有趣,然而情节不太合乎逻辑。最初靶棒有九支,后来又丢了一支,对不对?”

“对。”

“可是,住在这幢旅馆的客人只有六位。包括老板早川也仅有七个人,与九支靶棒数目不符啊!”

“就是嘛。”听了五十岚的话,京子的精神为之一振,瞪了森口一眼,“少拿那不吉利的故事来吓唬人!”

“经您一提醒,我也发现数字不符啊!”森口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五十岚笑道:“您这是读推理小说太多了的缘故吧,”

森口也苦笑起来:“不过,丢失的靶棒哪儿去了呢?”

他们三个人又四处找了一遍,那支靶棒仍然不见踪影。无可奈何,只好用八支靶棒进行游戏了。京子总想找个机会把田岛的事情告诉五十岚,征询他的意见,但又怕万一自己和森口的判断错误,后果不堪设想,因为一旦从五十岚口里传到田岛的耳朵里,田岛必定勃然大怒,准会引起一场大的纠葛。所以几次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中午时分,雪终于停止了,太阳从灰色的云彩后边探出头来。

田岛一个人提前吃完午饭,雄纠纠地挺起胸瞠:“我滑雪去K镇啦,再见吧!”

亚矢子说:“好好滑呀!”说完还轻轻地吻了吻田岛的脸烦。

京子他们簇拥着田岛,走进放着滑雪板的干燥室。然而,就在那瞬间,大家都目瞪口呆了。滑雪板被残酷地折断了,似乎对滑雪板有着刻骨的仇恨,滑雪板都被折成四截。

“谁干的这种事?”早川的声音象是从喉咙管挤出来的。

田岛抓起一块碎片,狠狠地朝墙壁掷去。“他妈的,这怎么能去K镇!”他发疯似地喊着。

京子和森口吃惊地互相观望着。

“我们到底怎么办?”

“我们被禁锢在这个旅馆里了。”森口瞧着一块块滑雪板的残骸嘟哝地说,“电话不通,走雪车坏了,滑雪板也不能用了,我们都被封在‘观雪庄’这个罐头里了。”

“谁干的这种缺德事情?”

“不知道。但是,有人企图把我们困在这幢旅馆里。”

“是谁?是谁干的这种丧天害理的事?”京子的叫声越来越高了。

森口慌忙制止住她这种悲鸣似的喊叫。京子不吱声了,可是默默地啜泣起来。森口把她领出干燥室,扶她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别哭嘛。哭有什么用?”

京子大声抽泣了两三下,抬起满面泪痕的脸:“不来这儿就好了。”

“是啊,不过已经来啦。”

“我们怎么办?”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食物够吃一个星期。这期间总会有办法与K镇联系上的,所以最好不要过于悲观。”

“总会有办法,什么办法?”

“二十世纪的世界上,总会有办法的。再说,即使完全无法与外界联系,K镇上也会有人惦记这个旅馆的情况,例如那个餐馆的老板就知道我们在‘观雪庄’。”

“您说的对。”京子的嘴边终于浮现出一丝苦笑。

她想起了“茶之屋”餐馆以及和店老板的闲谈,还有那天早上吃过的200元的客饭。店者板知道这些旅客是来“观雪庄”的,也许清楚这里只储备有一周左右的食物。所以,“观雪庄”久不与他联系,那位老板一定会担心,并且向警察报告吧。仅仅因为有人知道他们这伙人在“观雪庄”,这件事不可思议地让京子放宽了心。她感到自己并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

“我回屋去冼个脸。”京子恢复了女性的羞法,对森口说,“脸被泪水弄得粘粘糊糊了吧?”

“请顺便到我屋里拿包香烟来。”森口告诉京子旅行箱里还有五六盒烟,并且把箱子的钥匙递给了她。

京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化妆。薄薄地匀上一层粉,又拿口红涂过嘴唇,心情逐渐好转了。也许是女性的特点吧,每化完妆,左右照着镜子,自己对自己微笑一番。

京子收拾起化妆用具,来到隔壁森口的房间。她开了箱子,取出两盒香烟,然后把箱盖合上锁好。京子稍微挪动了一下,不知碰倒了什么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床下。

啊!原来是地球的靶棒。靶棒一直滚到门边停止了。

京子疑惑不解地瞧着那支靶棒,愣了好一阵子。刚才为了游艺室丢失的那支靶棒,森口还联想起那部外国推理小说,大惊小怪地乱说了一通,而靶棒却出现在他的房间,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名堂?难道是他故意藏起来恐吓我吗?

自认识森口以来,从没有对他产生过什么不好的看法。森口虽然也作过恶作剧,但从来没有搞得这么复杂吓人。况且,刚刚死了一个人,紧接着会以此戏弄自己吗?不,他不是这号人。

忽然,不安袭上京子的心头,自己真的了解森口吗?认识他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也许他还有什么隐藏得很深的秘密,自己还没有发现吧。唉,时间短暂,缺乏了解,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京子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弯腰拾起翻倒的靶棒,回大厅去了。

“你真磨蹭啊!”

京子没有作声,把香烟和靶棒并排放到他眼前。

森口吃惊地看了看靶棒,又看了看京子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在您的房间里发现的。”

“在我的房间里?简直荒唐。”

“很遗憾,它真的在您的房间里嘛,您是不是为了吓唬我而故意藏起来的?”

“我绝不会干那种事,怎能那么做呢?”

“那么,它为什么会放在您的房间里?”

“我哪里知道。准是有人偷偷放进去的。”

“为了什么呢?”

“不知道。”森口生硬地回答了一句,他拿起靶棒,在手中转着仔细查看,“它真的在我的房间里?”

“是的。就放在旅行箱背后。”

“莫名其妙吗!”森口自言自语道。他拿着靶棒站起身,“反正丢失的靶棒找见了,把它送回游艺室吧。”

两个人来到游艺室,森口把靶棒摆回原地,这样,靶棒与刚来时一样,又是九支了。还有一支,说不定也会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吧。

森口和京子又走到干燥室,早川和田岛等人正试图把滑雪板的碎片接起来。任何人看见这种做法,都会知道他们是枉费心机。早川他们进行这种工作,似乎只是为了证实这种作法是徒劳的。

“唉,死了心吧。”早川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珠。田岛和五十岚仿佛正在等待这句话,立即停止了手中的工作。

“滑雪板不能用了,到底怎么办。”太地亚矢子气冲冲地问早川,“还有没有其它办法与K镇联系?”

“很遗憾,没有了。”早川疲惫不堪地回答。

五十岚用手帕揩着眼镜,声音非常镇定地说:“这么一来,我们完全陷于雪海之中,与世隔绝了。”

“你说是谁干的这种事?”亚矢子这次咬住了五十岚,“不是你干的?”

“我?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因为只有你最镇静,若无其事。这种奇怪的态度就值得怀疑。”

五十岚对于亚矢子毫不客气的言辞只抱之以苦笑。京子觉得亚矢子的话多少有些道理。在京子的眼里,这些人之中最镇定自若的就是五十岚。他为什么持这种态度呢?是因为他从事犯罪学的研究,镇定是他的职业习惯?死一两个人,走雪车和滑雪板遭到破环之类的事不感到惊奇吗?还是五十岚就是罪犯,故作镇定?京子解不开这其中的奥秘。

五十岚缄默无言了,干燥室的气氛更加沉闷。田岛呕气似的,抓起一把滑雪板的碎片投进火炉里,“哄”地一声火苗窜了起来,他的脸被光映得通红。

京子看着田岛那种粗暴的动作,心想,破环滑雪板和走雪车的是不是他?看他那副德行倒象是干这种事的人。

“不管怎么样,呆在这儿也无用,到大厅去吧。”早川打破了干燥室里的沉闷,对大家说,“快到午餐时间啦,诸位吃点什么呢?”京子他们似乎被早川的话所推动,都慢腾腾地走出了干燥室。多数人都说不想吃东西,所以早川只简单地做了几份三明治分给了大家。

森口刚咬了一口就把三明治搁到桌上,问早川道:“能不能步行到K镇?”

早川表情暗淡地回答:“办不到。在这么深的雪中步行去K镇,等于自杀一样。”

“除了K镇,可否去其他地方?如果附近有小村庄,先去那儿,再与K镇联系也行嘛。”

“这个旅馆正位于宫城县和山形县交界的地方,翻过后山就是山形县。去最近的村庄也比到K镇远哪。”早川在餐桌上用手指划着东北地区的地图。

“那么,我们已经不能离开这个旅馆啦?”太地亚矢子歇斯底里地叫起来,“难道只好在此等死?”

“还有一个星期的食物,先不必那么担心。”

“这一个星期过完了又怎么办?都活活饿死在这儿?是不是?”亚矢子又咬住早川不放了。

早川愁眉不展,刚想张嘴说什么,田岛在一旁发火了:“讨厌!你这样瞎叫唤,顶个屁用?”

“什么叫瞎叫唤?”亚矢子眉梢往上吊着,怒气冲冲地瞪着田岛。

刚才还亲密无间地在酒吧举怀对饮,为鼓励田岛快点滑到K镇,甚至亲了他一下。而现在却成了冤家对头。

亚矢子死盯着对方:“破坏走雪车和滑雪板的家伙可能是你吧?”

京子心想,亚矢子由于这接二连三的不幸事件,可能神经受到了刺激,她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不是老子。”田岛嚷叫着。

五十岚讥俏地望着他俩,依然不慌不忙地说:“我认为此时不该内讧。大家应该同舟共济,一起商量个与K镇联系的方法,这才是当务之急呀。况且,二楼的尸体也要设法先处理一下,警察来不了,也不能一直那么摆着吧?”

听了五十岚的话,田岛和亚矢子都缄默了。他们中间已经有一个死去了。

“先埋掉吧。”早川开口道,“埋在雪里,佛也高兴啊!再说,埋在雪里,尸体不会腐烂,到时候也好向警察和他的亲属交待。”

没有人反对早川的话,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和尸体同住在一幢楼里。掩埋尸体的任务落到男人们的肩上。

森口等人把尸体抬出去,埋在旅馆背面的雪地里。这期间,京子和亚矢子在旅馆内隔窗观望。眼前是一派凄凉的景象。男人们在雪地上挖个大坑,用毯子把矢部的尸体裹起来,埋到那个坑里。

亚矢子看到一半,忽然离开了窗口,走到电视机旁扭开了开关。京子不明白亚矢子为什么突然想看电视,不过看着亚矢子那一动不动的背影,渐渐明白起来了。她一定是想到自己与外界隔绝了,感到极度的恐怖,这方面京子也有同感。当看到掩埋同伴的尸体时,这种恐怖感愈发强烈。为了摆脱这种恐怖感,唯一的方法是使自己感到并不孤独。

现在,旅馆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只有电视机和收音机了。当然,所谓联系,只是一种错觉。但是,也只有它能给予一点慰藉。所以,亚矢子才目不转睛地盯着影像不清的电视屏。京子曾讨厌亚矢子,现在却开始感到和她有几分亲近了。

这时候,正在看电视的亚矢子突发出“啊”的一声尖叫。京子连忙问道:“怎么啦?”

亚矢子张口结舌,手指着电视画面。屏幕上映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肖像。字幕是“遇害的田岛信夫先生”。哀子也大吃一惊。肖像消失后,接着映出东京市郊的地图,在某处打着作为出事地点的×。

太阳出租汽车公司田岛信夫先生,曾去向不明,生死不详。今晨,发现了他的遗体。田岛先生被人从身后绞杀,看来凶手是为了抢劫营业款而杀害他的。田岛先生自三年前加入太阳出租汽车公司工作……广播员一个劲儿用平淡的语调解说着。

亚矢子的脸开始抽动了,“他——”亚矢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京子点了点头:“是的。他杀害了田岛信夫司机,冒名顶替逃来这儿的。”京子语调乎淡地说。

这时,男人们掩埋完矢部的尸体,纷纷回来了。头一个跑进来的便是田岛,他一边咋着舌头。“真倒霉!”一边搓着冻僵了的双手。

亚矢子面色铁青,双目紧瞪着田岛的脸。京子怀着不安和兴趣看着这个场面。

“你真是出租汽车司机吗?”亚矢子用颤抖的声音质问田岛。

田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点着头朝酒吧间走去。

亚矢子厉声喝道:“你等一下!”紧跟田岛进入大厅的森口等人,被这种异样的气氛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俩,“真是出租汽车司机的话,拿出执照来看看?”

田岛翻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正盯着他的其余四人的表情:“为什么要看我的执照?”

“你没有吧?”

“当然有喽。”

“不妨拿来看看嘛。”

“哼!给你看。”田岛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驾驶执照,递给亚矢子,“这是专业驾驶执照,看吧。”

“我看看。”亚矢子用瑟瑟发抖的手接了过去。京子也凑到亚矢子身后观看那个执照。执照上的照片脱落了,夹在里边。

“田岛信夫。二十五岁。太阳出租汽车公司——”亚矢子结结巴巴地念着。

“果然是这样!”

“果然怎么样?看完了快还给我!”

“我刚看完电视新闻。太阳出租汽车公司的田岛信夫已被强盗杀害,今天早晨发现他的遗体。”

这一瞬间,大厅里出现了异常紧张的沉默。京子感到一阵害怕,身不由己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田岛忽然狂笑起来:“应该把那个讨厌的电视机砸烂!”田岛的脸上带着狞笑,摆出一副准备打架的姿势,“老子是杀了田岛,正好他身上有这家旅馆的请柬,我就借水行舟,冒名顶替来到这儿了。”

“怪不得!”五十岚反应过采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那么,破坏走雪车的是你喽?”

“你说对啦。把警察叫来,我不就完蛋了么。”

“拆断滑雪板的也是你吗?”

“滑雪板?不是我。”

“怎能叫人相信呢?”亚矢子把执照扔了过去,愤怒地说。

田岛耸了耸肩膀:“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我没有拆断滑雪板。我本来打算滑雪逃往山形县哩,结果滑雪板被破坏了,我也被困在这里。所以,我不会干那种把脖子往绞索里伸的蠢事。”

“矢部是不是你杀死的?”五十岚又问。

“别开玩笑。”田岛咋咋口舌,“他是自杀,跟我毫不相干。你们不都亲眼看见矢部是上吊的吗?”

“你打算把我们怎么样?”一度未张嘴的早川愤怒地质问田岛。

田岛摊开双手:“不想怎么样。即使把你们统统杀了,我还是不能从这儿逃出去。况且,我并不喜欢杀人。”

“田岛司机不是你杀害的么?”

“那是我叫他把钱交出来,他拼命反抗,不得已才杀的。只要你们不惹我,我也不惹你们。现在你们和我都禁锢在雪海之中了,咱们是同病相怜哪。”

京子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田岛的表白。恐伯无人相信。然而,没有人扑上去抓他,田岛也明白和这五个人作对,那将是以卵击石。所以,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平衡,五个人尽量不挨近田岛,田岛也努力远离大家。大家安安全全地吃了晚饭,平平静静地迎来了夜晚。

吃过饭,田岛首先躺回了自己的房间。京子一个人睡觉,心里就象十五个呆桶打水——七上八下,于是跑到森口的屋里睡觉。她一钻进被窝,森口的手就朝乳房摸来,京子说:“心里怪烦的,今天算了吧。”说完就侧过身去。

“真不想干那事吗?”森口听话地把手缩回来,他大概是体谅京子的心情吧。

京子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场恶梦,吓得睁开了眼睛。不知是几点钟了。咦——,森口不在床上。难道他被田岛杀了吗?不,不可能。自己和森口睡在一起,要杀的话,自己也逃不脱呀。那么,森口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京子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披上睡衣,来到走廊上。大厅里的长明灯的光亮,从楼梯口反射到楼上。忽然,干燥室那边传来了男人的说话声,是森口吗?如果是他,半夜三更去干燥室做什么?京子纳闷地顺着楼梯下了二三蹬,倾耳偷听着。

“你其实清楚我要破坏走雪车。昨天,我溜出大厅去车库时,你明明看见了却没有制止,而且事后你还装模作样,没有揭发。也就是说,你也希望走雪车不能开动。我想对了吧?嗯?”这是田岛的声音;似乎正质问着谁。

“……”

“因此,破坏滑雪板的是你,对不对?”

“……”

京子仍然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她蹑手蹑脚地又下了二三蹬,由于过份紧张,两脚绊到一起,“扑咚”一下栽倒了。

田岛的话顿时中断了。京子吓得面色腊黄,慌慌张张地跑进森口的房间,从里边把门锁上了。她虽然钻进了被窝,两眼怯生生地盯着房门,一对乳房由于喘息而不停地上下抖动着,京子生怕田岛闯了进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听见有人敲门:“我是森口,给我开门。”的确是森口的声音。京子把门打开,一下子扑进森口的怀里。

翌日早晨,京子和森口从舒坦的倦意中醒来。此时已日上三竿了。梳洗完毕,两人不由互相笑了笑,然后走下楼去。他们看见大厅里的五十岚和早川神色有些异常。

“出了什么事?”森口问道。

太地亚矢子说:“那个杀人犯失踪了。”

“失踪?”京子诧异地问。

“正如亚矢子说的,那家伙失踪了。我们找遍了旋馆也不见他。”这次是早川歪着头回答的。

“他见杀人凶手的嘴脸已经暴露,逃之夭夭了吧?”森口望着窗外对大家说。

“可是,不用滑雪板,即使逃出旅馆,也等于自杀。”早川又说。

的确,在超过两米深的雪中,不用滑雪板逃走,非被积雪掩埋了不可。然而,田岛从旋馆消失了却是事实。京子心想,说不定一会儿又慢慢从哪儿钻出来哩。可是,过了一小时,两小时,仍不见他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他的真名叫什么呢?”五十岚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在五十岚的提醒下,大家一起拥进田岛的房间,仿佛检查一下他的房间,就能解开田岛失踪之谜似的。田岛随身带来的旅行背包也不见了。好象一切都跟他一块神秘地消失了。他能隐藏到什么地方去呢?京子不由有些发怵,她下意识地环视着房屋,她发现墙壁上用图钉钉着一张卡片,心里“扑咚”吓了一大跳。卡片和矢部房里发现的那张一模一样。卡片的右下方也与第一张相洞,画着奇怪的符号,图钉从正中间穿过。卡片上的横排文字,和第一张仅有一字之差:

至此,对第二个人的复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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