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吉祥。”

翠珠的一句话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弘历硬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苦笑了一下:“免。朕本来还以为就鲁泰一个熟人呢, 没曾想翠珠也跟着呢。呦,这个小可爱是谁啊?鲁泰,是你家的?”

一旁的鲁泰很明显地犹豫了。翠珠忙接口:“回禀皇上, 这女孩是已退隐的陈阁老的外孙女儿,这次随夫妇二人去扬州城里游玩的。”

“皇上吉祥。”程诗语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

“陈世倌?”

“是。”

“你现在在陈世倌的府里当护院?”弘历难以置信, 要知道鲁泰可是先皇的近侍,亲信, 官职可不低啊, 翠珠虽未进宫,但在出嫁前,她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怎么会落魄到这等田地?

“是。”

“大胆陈世倌, 竟敢如此苛待先皇旧臣。”乾隆满脸怒容。

呼拉,地上跪了一片:“请皇上息怒。”

程诗语一下子成了其中第二高人。因为她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所以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乾隆帽子上那块美玉, 看上去像是蓝田玉,色泽圆润,算是上品,就不知道手感如何。

“请皇上息怒。陈阁老并未苛待奴才,反而礼遇备至, 是奴才坚持无功不受禄,这才勉强冠以总护院之职。”鲁泰很冷静地回答。

乾隆点了点头,他知道鲁泰耿直的性子:“到底……”想到这很有可能跟先皇有关, 乾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猜测,很有可能是皇阿玛生前要鲁泰秘密办什么事情,了结之后,本该灭口的,但鲁泰跟随先皇多年,皇阿玛于心不忍,故而让他隐姓埋名,了此余生。

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的好。想到这里,乾隆眼珠一转,注意力转向了那个据说是陈世倌外孙女的小女孩身上。只见她大半个身子躲在了翠珠的身后,两只手紧紧拽着翠珠背后的衣服,可脸上却无一丝害怕,双眼紧盯着自己的头上?弘历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头顶上是湛蓝的天空,一片白云缓缓移动,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低下头,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好玉。”虽然从理论上了解了天地君亲师,皇帝是至高无上的,但事实上,程诗语还只是一个被保护过度的千金大小姐,她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理解皇帝代表着什么。

“你懂玉?”乾隆笑了,小小年纪也懂得看什么是好玉,坏玉吗?也许这小女孩是觉得这玉漂亮吧。

“有在学。”说话留三分。

程诗语深刻记得,她额娘说过才不露白,不然麻烦惹上身。最佳例子就是她那住在别院的病西施,十三叔。程诗语偷偷听额娘在私底下跟她讲,十三叔曾经是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就是因为太过摆显自己的才能,才被一句‘能者多劳’变成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她的阿玛也差点步上十三叔的后尘,不过在额娘常年苦口婆心的劝诫(在这点上,程诗语是极度怀疑的),身体力行地熏陶之下(这点倒是非常之有可能),在最后终于大彻大悟,浪子回头,将所有事物都交给了三哥打理(佟淑兰当时说的是哥哥,程诗语自动理解成了三哥,程(弘)时。)。相比较每天只能呆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天天还要喝苦苦的,成堆的补品,程诗语当然想要像额娘一样,随时可以跟着阿玛到处跑,到处玩。

“大家闺秀学这个做什么?”一般大家大户的小姐不都是学一些琴棋书画,刺绣等等。

“不求能够骗人,但求不被人骗。”

“哈?”乾隆一时恍然,有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一个逝去已久的人,如此相似的神情,如此相似的语气。

“额娘说的,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嘴角抽搐,乾隆看看翠珠和她身后的陈家仆役,人人面不改色,视他们家小姐之言为寻常,他又转头看看自己的随从,弘历心安了,看来不正常的是陈家仆役,不是自己,不过……“额娘?你在旗?”

“不是啊。民女是汉人。”程诗语有些疑惑:“皇上,您为什么会认为民女是满人?”

不知为何,弘历的心里有股深深的失落感,他在期盼什么呢,转世投胎吗?挥去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乾隆展颜:“你刚刚不是还在说你额娘吗,额娘可是满人的称呼啊。”

“我有时也会叫爹娘啊。因为爹……娘……,叫起来比较有韵味,适合撒娇,有所求的时候用,平时如果一直叫,听多了,到关键时刻用,效果会差很多。所以平时我就用满文里的阿玛、额娘,反正意思都一样么,他们也没有反对啊。”好奇怪哦,“难道说大清律例有规定,汉人不可以称自己的爹娘为阿玛额娘?”回头问问阿玛,他对大清的律法的条条杠杠最熟悉了,不过如果真的有,阿玛应该会在最初就指正的,借用额娘的话,阿玛有的时候,在某些方面太一丝不苟,斤斤计较了。

乾隆和他的随从们听得是集体黑线,这陈世倌在乾隆的印象中是个老实的人,无功无过,四平八稳地从升官到退隐,乾隆怎么也想象不出他能够教出这么个孙女儿,这么个小丫头居然知道大清律例?弘历的兴趣更浓了,她,会变成第二个先皇淑妃吗?

看到乾隆眼中的精光,鲁泰和翠珠担忧地对视了一眼。

果然,乾隆收起手中的折扇,开口了:“你叫什么?”

“回禀皇上,名女叫程诗语。”

“陈诗语,你愿不愿意随朕回宫?”弘历以为程诗语是陈世倌的亲外孙女。

“请皇上三思!”乾隆身旁一人疾呼:“太后……”

鲁泰、翠珠和陈府仆役再次跪了一地:“请皇上三思。”

乾隆一抬拿着折扇的手,阻止了那人的话。然后盯着小诗语:“你说。”

“进宫?”小诗语仔细打量了弘历那张帅帅的脸,之前看他的脸觉得像三哥,有股亲切感,为什么现在却越看越像额娘形容的,拐骗小孩的人贩子?她又看了看鲁泰师傅和翠珠姨的样子,很显然,他们也不希望自己进宫,“不要。“

“为什么?天下的女人莫不以能够进宫为至高的荣耀,可以光宗耀祖。”

“阿玛说,只有弱者才会认为必须靠女人才能光宗耀祖。况且,要做我的夫婿,先要到舅爷爷那里登记,填表。据说我夫婿的候选名单的资料已经向康熙字典的厚度靠拢了。不过,就算你填了表,也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单单择偶的第一条,做大不做小,你就不合格。”呃,好像说错话了(因为翠珠偷偷伸手捏了小诗语的脚背一下。),他是皇上,这个时候要示弱,就武学上用的术语,以柔克刚。

“民女是家中独女,虽然上有兄长,但有道是,忠孝节义,孝为先。皇上的孝心闻名天下,自然理解民女想侍奉父母终老的一片孝心。”还有什么可以用来瞎掰的?程诗语抓了抓头,看来真的如舅爷爷说的,自己的锻炼还太少,不能像额娘一样,随口掰来,头头是道,“而且,刚刚您的随从也提到了太后娘娘,也劝您三思,也就是说,您的随从们也不同意诗语进宫。就在场的民意所在,民心所向,都不愿诗语进宫,民女知道皇上是世人称颂的有道明君,自然不会罔顾这片民意,民心。”

这是一个小女孩会说的话吗?还是说,先皇淑妃转世投胎到这个小女孩身上了?乾隆和他带来的人一片呆滞,一座座彩色冰雕像就地形成,陈宅的人,个个把头低得更低了,有不少双肩在不停抖动。

机不可失,诗语偷偷在翠珠的耳边吹风:“翠珠姨,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姐不用担心,回到陈府,有老爷在,就算是皇上,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翠珠到了这个时候,心反而定了下来。

当夕阳的余热将这些冰雕慢慢融化后,乾隆看着跪了一地,低着头的陈家人,看都没有看旁边的鲁泰:“去陈府,朕要见陈世倌。”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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