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很充裕,反正也要吃饭,所以最后我们还是登上了尼罗河的邮轮。

这是一艘豪华的大船,船体就像法老的船一样放射出金色的光芒。内部装修和外部涂层都五彩缤纷,别具匠心,非常漂亮。

船内的一大排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靠近船头的地方还有一个小舞台,一支小型的吹奏乐团正在调试音调。

玲王奈戴着帽子和太阳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我和御手洗坐在她的对面。但是,玲王奈却邀请我坐在她旁边。我迟疑了一下,随即领会到她可能是利用我把自己隐藏起来。

这是由大虾和比目鱼等海鲜构成的晚宴,还有鱼汤。我不禁回想起在五月份,我们三人在黑暗坡附近的餐厅里进餐的情景。乐队开始演奏了,我放下餐叉,目光越过玲王奈的肩膀,注视着黄昏下缓缓流淌着的尼罗河。

餐后用茶的时候,前面舞台上出现了身着亮片比基尼的舞女,开始跳灵宝舞。这是微胖的东方女性,玲王奈瞥了一眼后,用不容分说的语气说:“我们到甲板上去吧!”

太阳刚刚沉没,尼罗河的岸边,黑夜正要代替黄昏。

河上的风儿拂弄着玲王奈和我们的头发,阵阵凉气迎面而来。

邮轮已离开罗市区越来越远,正慢慢向上游驶去。岸边高大的建筑物已经消失,我们本来可以一睹带有古尼罗河风采的景色,但转眼之间,夜幕就笼罩了一切。

船舱里的音乐依然在持续,看来大家都乐此不疲,而甲板上空旷静寂,没有客人的身影。尼罗河的水面上也没有其他航船,时而擦身而过的,是和我们邮轮类似的餐饮游览船。

“这么宽阔的尼罗河居然从吉萨那里移动到这里来了,真是难以置信。”玲王奈一边向甲板上的藤椅落座,一边感叹。她已经换上了白色的超短裙,腰间围了一块薄布,双腕上的金色手镯闪闪发光。

“五千年前这里的景色应该截然不同吧?会是什么样子呢?”我点着头说。

船开始向左拐,在尼罗河上画了个U字,我们要返航了。

“在那样的时代,大家都像这样坐船出入吉萨吧?当航船接近岸边,巨大的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出现在眼前时,大家都一定会睁大眼睛。正如同我们现在乘着豪华游轮接近纽约,看到了自由女神像,心里似乎有一种终于来到世界中心的感觉。当时的人们乘船前往吉萨,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是啊!”我深有同感,“但是现在,尼罗河上已经看不到那样的风景了,河流改道了。就如同五千年里尼罗河地理位置的变化一样,文明的中心地带也迁移了。”

“迁移到西方了。”倚靠在甲板栏杆上的御手洗说,“中国、印度、巴比伦、埃及、希腊、罗马、巴黎、伦敦、纽约,文明的中心从不间断地向西方移动。这个趋势不可逆转。

“美国的历史,也是从东海岸向西海岸发展的历史,东罗马和西罗马两个帝国,延续下来的是靠近巴黎一侧的西罗马帝国,东德和西德也是如此,以西德合并东德告终。世界上的大都市也都是向西方发展,希特勒企图建立千年帝国,把文明的中心从美国唤回东方,结果失败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为什么呢?”

“这是科里奥利效应,和地球的自转有关。如果有哪位天才能用量子力学、电磁力学、遗传工程学等方法把这个难题解开,那一定会获得诺贝尔奖。不过前提是他是一个天才,而且还会对这样的问题感兴趣。伟大的天赋只有在远离世俗和功利的地方才能保持其生命力。这就是真理不可思议的一面。历史最后还是得靠亿万人民的想象力来推动。”

“还是没听懂,请再解释一下,似乎也和我有关呢。”玲王奈说。

“就像世界级的巨星疯狂购物一样。”

“这我知道。好莱坞的巨星几乎没有幸福的。”

“这跟金钱力学一样。美国解放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美元就升值了;在朝鲜半岛一无所获,在越南也节节败退,美元就下跌。最后,历史就是在众人之中寻求妥协,然后一点一点地前进。

“好了,这些东西以后再说吧。今天是八月二十八日,而且就要结束了,还有三天,我必须开始着手恶女岬的杀人案了。”

御手洗的面色有些苍白。虽然他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但精神方面还没有完全康复。

“是啊,其实我真的想沿尼罗河逆流而上,到卢克索和阿斯旺去。但这次没有时间了,御手洗先生,我们下次再一起去吧。”

“非洲对皮肤不好,是吧?”御手洗警惕地说。

“可以多擦些防晒膏,到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就不必担心了……”玲王奈抚着自己的脸颊,“据说波尔·阿莱克森去过阿斯旺好几次。”

“去阿斯旺?好几次?”御手洗突然转向玲王奈。

“是啊,他最初是加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前去调查水下文物的情况。后来又自费去过好几次。”

御手洗收回视线,陷入了沉思。

“御手洗先生,那个死神阿努比斯是怎么回事啊?”

但御手洗专注于思考,没有回答。尼罗河上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玲王奈看着我,耸了耸肩膀。

“你说什么?阿努比斯?他是冥府的使者,是从死后的世界来的。”御手洗似乎有些烦躁,开始在甲板上踱步。

“我在恶女岬的埃及岛上看见过他,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飓风里。我想他是从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来的。

“他决不是人造的冒牌货,因为我非常了解特殊的化妆术。他是真的,绝对是真的。阿努比斯真的存在,你怎么解释?”

“嗯,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御手洗还在继续踱步。

“大家都不相信,但我的确看见了。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不会撒谎的女人,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慢慢相信了。因此,大家都相信那起奇怪的杀人案是那个不可思议的怪物干的。”

“就算他有着咧到脸颊上的大嘴巴和直立在头两边的耳朵,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睡在高塔之中的人活活淹死。如果仅仅是因为模样特殊就把他和不可思议的杀人案联系起来,那么因车祸而毁容脸上有伤疤的人个个都是超人啦。”

“但他是死神阿努比斯吧?是冥府的使者吧?”

“难道阿努比斯利用古埃及的咒语,从《死者之书》中复活了?嗯……这一点确实非常棘手。”

“他是个杀人魔王,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肯定是来复仇的。”

“向谁复仇?为了什么?”御手洗站住了,将双手插在衣袋里。

“这我不知道,但我想可能是我们深深冒犯了法老的文明。”

御手洗不高兴地转过脸,继续无精打采地踱步,说:“这种好莱坞似的神奇故事还是不要讲了。对自己不甚了解的事情还是三缄其口为好,否则你会因为过于自信而招致别人的怨恨,会患癌症的!”

“但是……”

玲王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视线正好和转过身来的御手洗相对,于是就老老实实地放低了声调,说:“对不起!但是阿努比斯的确是杀人狂。什么法老的诅咒,什么金字塔的文明,在理查德看来统统都是胡扯。他只相信自己在银行里的存款。如果我是阿努比斯,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果真如此的话,我的对手就是闻所未闻的杀人狂了。”

御手洗一边踱步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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