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天堂医院贵宾室。

黄元霸身着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坐在红木沙发上,因为无所事事,不时拿起茶几上那只鳄鱼皮公文包打开看一看。

门外终于传来皮鞋踩踏柚木地板的声音——他轻轻地舒了口气,他要等的人来了。

果然,该医院院长夏烈领着一位衣着考究的老伯走了进来。

“这位就是黄先生,”夏烈接着又介绍老伯,“这位就是环球集团公司总裁高老先生。”

“久仰,久仰,”黄元霸起身与高总裁握手,“贵集团是全球闻名的大公司,真可谓威名远播啊!请坐,请坐!”

“哪里,哪里,一个空架子,徒有虚名而己。”高总裁落坐开始长吁短叹,“唉,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个世界健康比财富更重要。自从我女儿得了这个病,我就无心打理生意,我们全家盼星星、盼月亮今天总算把你黄先生盼来了。听夏院长介绍说情况非常乐观,是不是这样?”

“这个,我不是太懂,专业方面的问题是不是专家说了算,夏院长,资料我都带来了。”黄元霸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化验单。

夏烈看完化验单,脸上立即笑成一朵菊花,说:“高老先生恭喜恭喜,供体与你女儿的HCAC系数配对相当成功,也就是说,把供体的肾移植到你女儿身上后,排异性会非常小,手术成功率达百分之百!”

“唉,现在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夏烈说,“尿毒症我见得多,像令爱这样血型的患者我还是头一次。RH阴性血型人群比例极少,怎么令爱偏偏就是这种血型呢?”

“那是,那是,”高总裁连声说,“我以为女儿这次没救了,想不到遇上了你们这些福星。”

“把同一个供体的两只健康肾同时移植到令爱身上,这在整个医疗界都是罕见的。夏烈越说越忘形,更难得的是,我们把供体带了来,与你女儿放在同一张手术台上操作……嘿嘿……”

“唔……”高总裁皱了皱眉头,说,“这样恐怕不人道吧?”

“高老有所不知,”黄元霸见说走了嘴,连忙圆场说,“这个供体是中国大陆的女毒袅,已经判了死刑。让死刑犯继续为人类做贡献,这是最人道的表现,只是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又花费了大量金钱疏通关系,才把她弄来,所以费用是相当昂贵的。”

“只要手术成功,钱不成问题,我答应付五千万美金绝不反悔!”高总裁说。

“有高老这句话垫底,手术肯定会成功。”夏烈说。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夏烈把目光投向黄元霸:“你们方面已经准备好了吗?”

黄元霸:“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已经通知阿财,就等你的一句话,随时可以送来。”

“高老还是先回家准备,告诉你的家人,手术随时可以做。”夏烈说。

“小女就拜托夏院长了,”高总裁起身,“请你们把帐号给我,我马上通知出纳先汇一部分款给你们。”

送走高总裁,夏烈拍着黄元霸的肩,问道:“上次预约的供体都到货了?”

“你放心,我什么时候误过你的正事?”黄元霸笑着说。

“放心,当然放心,”夏烈突然用认真的口吻问道,“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查出结果来了吗?”

“你问的是哪一件事?”黄元霸不解。

“还能有哪件事,就是火化的那个人——你怀疑他身上携带了跟踪器。”

“是这件事啊,不太好说。”黄元霸长叹一气。

“老伙计,千万别出事,那可是大家都要丢脑袋的玩意。”夏烈也变得一脸沉重起来。

“不谈这些,我这就通知阿财把你上次预订的货全部送过来。”黄元霸说。

再说段子龙的牺牲,以及多次的失败让易祥贵感受到,若要打入到黑社会集团内部,必须改变思路——而首要的事情就是重新组建一支卧底队伍。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保密工作做得相当细致,但还是瞒不住无孔不入的有关人士,他们通过打招呼、递纸条等方式要把他们的子女、亲属安排到这支待遇丰厚的队伍中来。

在现行的体制下,易祥贵感到压力很大,这些人都大有来头,谁也得罪不起。无奈之下,他把这些手眼通天的各路“神仙”请到一起,开诚布公地说,这项工作具有极大的危险性,与国际犯罪集团交锋不是一件寻常事这些年不断有人被派遣出去,都杳无音讯,是死是活很难预料……有些同志已经牺牲,因为特殊原因连烈士都不能追认……

在这种场所下,“神仙”们体现了他们极高的政治水平,当即就有人表示:“只要国家需要,我们有义务带头把子女送到最危险的地方去,但是,这项工作既然如此特殊,想必要求也是相当严格的,如果我们的子女不符合条件,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第一个难题迎刃而解,接下来的工作就相当顺利。在这一支卧底队伍里,易祥贵精心设计了一张王牌——湖南雪峰县天子山镇的义珍蓉。

根据线索显示,这个偷运人口的犯罪集团与广东天堂医院有一定关系。天堂医院法人代表楚小红十分平庸,但她的姐姐楚天红却大有来头,有人怀疑楚小红这个法人代表只是一只摆设,实权就在她姐姐手里。楚天红是广州某大医院的ICU室主任,据调查,她常利用手中的权力在患者身上使用昂贵的外国药品,从中赚取巨额回扣,这一点就可证明她具有境外背景。相关资料显示——

楚天红,女,1956年7月15日出生于湖南雪峰县天子山镇,某省医科大学工农兵学员,后进修研究生课程并获硕士学位。

为了全面掌握楚天红的身世、背景,易祥贵派警员远赴雪峰县明查暗访。

楚天红在雪峰县的名气很大,她以妹妹楚小红的名义投资二亿元人民币在当地兴建了一所中学,此外,她具有某省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双重身份。

警员走进僻远、落后的天子山镇,进而得知楚天红在家乡的口碑不是很好。据一位看着她长大的老人说,楚天红幼年丧母,由于受后母虐待,她的性格从小就颇有心计和冷酷。她有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楚丁香,她们从小学一直读到公社高中毕业。1975年天子山镇需要一名赤脚医生,按各方面的条件,都应该是楚丁香去,而楚天红即使有几个名额都轮不到她的头上。那时农村权力最大的是县政府派来的蹲点干部。当时才十八岁的楚天红居然知道蹲点干部远离老婆会耐不住寂寞,趁夜深人静主动钻进了蹲点干部的被窝……

1976年,已经在公社卫生院实习的楚天红听说省医学院在雪峰县招收学员,她又回到大队报了名。经文化考核,楚天红又落后于楚丁香……后来,在老支书的鼎力支持下,楚天红又幸运地成为了某省医学院的工农兵学员。

楚天红走后,老支书的妻子大吵大闹,说老头子与楚天红有不正当关系。这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公社革委也找上门来,因老支书矢口否认,后来就不了了之。

楚丁香经历二次挫折后,便一蹶不振,一年后嫁给了临村一位姓义的农民。因心情忧郁,楚丁香多次怀孕而自然流产,后来吃了不少中药,才于1981年生下了一个女儿……

听完警员的汇报,易祥贵对楚天红的同伴楚丁香之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乔装成下乡干部亲赴雪峰县天子山镇考察。

楚丁香的女儿义珍蓉家住在半山腰上,一栋茅草当瓦杉树皮做墙的木屋十分破旧。义珍蓉当天不在家,是她的父亲老义接待了易祥贵。老义虽然才五十岁年纪,却已显得相当苍老,更让易祥贵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妻子楚丁香已经不在人世。

原来封建思想很重的老义在有了女儿之后一心还想要一个儿子。义珍蓉八岁那一年,母亲又为她生下一个弟弟。但不幸的是,楚丁香在生产后因失血太多一直昏迷。老义叫上几个弟弟,用担架连夜把老婆送往医院,泼辣的义珍蓉像预感到什么似的,竟跟在大人屁股后面翻山越岭一同去到了雪峰县人民医院。

老义很穷,借遍了所有的亲友只带了三百元钱在身上,这显然不够救治妻子,他惟一的指望是当时在县医院当医生的楚天红,只要她担保,就可以入院抢救。

经验血,楚丁香的血型竟是十分罕见的RH阴性血型!据楚天红称,这种血型不仅县医院没有,连省医院都难找到。为了救人,义珍蓉父亲要抽自己的血,但经检验,他的血型不合……为了救妈妈,哭着要求抽自己的血,经检测,她是RH阴性血型,但医院方认为她年纪太小,身子瘦弱,不同意抽血……

就这样,楚丁香死在了医院。后来有人告诉他们,RH阴性血型是可以和O型血相溶的,只是楚天红怕受损失不愿意担保而已。

听了老义的叙述,易祥贵十分同情他们一家的遭遇。当问起义珍蓉的去处,老义更是愁容满面。他说女儿参加了高考,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她到镇上去了,万一考上,不送她对不起女儿,送她,昂贵的学费无法负担。

次日,易祥贵在义家见到了义珍蓉,他心里一惊——众里寻他千百度,这正是他需要寻找的人!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荒凉之地居然有如此漂亮的女人!

听了父亲的介绍,义珍蓉忙着给易祥贵递茶水,虽然脸上挂着笑,却笑得很牵强,易祥贵敏感地意识到,在他来到之前父女发生过争执。

果如易祥贵所猜,义珍蓉的高考分数上了本科线,父女俩正为读与不读发生争吵。

易祥贵拍着义珍蓉的肩,说:“读,肯定要读,学费的事包在我身上!”

一个月后,义珍蓉顺利被某省工商管理学院录取,入学的那一天,易祥贵与她进行了一次面谈,并向她交底,未了还特别强调:“这项工作非常危险,随时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还可以反悔。”

“我愿意,我不怕危险。”义珍蓉坚决地说。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有没有想过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

“我知道每个人只有一次生命,但有好坏之分……比如像我母亲那样活着,活一百岁又有什么意义?能为国家做事,对农村孩子来说,这是最梦寐以求的。”

易祥贵觉得义珍蓉的话虽然不是很高调,却很实在,中国农民的想法就是这么朴素——我为国家做事,国家就不会亏待我!

为了打造义珍蓉,易祥贵把训练场地设在某省省会。就这样,义珍蓉每个礼拜五个白天,她都在学校正常上课,其余时刻都在训练基地与战友们一起摸爬滚打,对外称她在某公司兼职赚学费。

义珍蓉是穷苦出身,能吃苦耐劳,加之天资聪明,对各种技能接受很快。汽车、船只、直升机一学就会;擒拿、格斗不让须眉;手枪、机枪百发百中……

第二年,在易祥贵的授意下,她提前给楚天红写信,求她帮忙找工作。

四年后,义珍蓉在大学毕业的同时也成为了一名身手不凡的女特警……

义珍蓉出发前,又针对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进行了无数次的模拟演练。易祥贵估计,这个犯罪集团从事人体器官走私活动,派出的同志不可能一个不剩全部牺牲,他们不能返回信息的原因很可能是被控制在某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一次义珍蓉的任务是打入到犯罪集团的基地,连络幸存的战友,最后与总部取得联系……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就要深入到虎穴,义珍蓉此行感到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好在她有非比寻常的心理素质,她在潜意识里把这次远行当成又一次的演练。

义珍蓉出发时遇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她的一位名叫万红娟的邻居半途追上来,非要跟她一起去广州不可。得到报告的易祥贵指示——尽量劝邻居离开,万一不行要以大局为重。

按照计划,义珍蓉进入到广州火车站,就要与组织切断一切联系。所以,义珍蓉在雪峰城县城给组织打了3个电话后,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易祥贵的视眼中消失……

义珍蓉来到这个岛上还不足两天时间就在被提前带走,这太超出她的意料了。她的计划还来不及实施,她的使命仍然掮在肩上……这些年来,她风里、雨里,在汗水中摸爬滚打,巨大的付出非常人能理解,难道就是为了来这里走一趟然后就从人间蒸发掉吗?

义珍蓉不服,可是此情此景,除了听任摆布,她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这突然的变故也让赖光飞感到不知所措,他憋红了脸,很久才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阿蓉,你还会回来的。”

“谢谢。”义珍蓉简短地说。

“阿蓉,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在这样特定的地方相识,你不觉得这是……?”赖光飞定定看着义珍蓉。

从头一次见面,义珍蓉就感觉到赖光飞的目光有点异样,她心里很明白,在这样的孤岛上,一个正常的男子见到漂亮女孩会是怎样的心情——更何况还同居一室!她知道,昨晚上赖光飞一夜未睡,因为他没有理由不兴奋。她点了点头,算是对赖光飞的答付。

“磨磨蹭蹭干什么,再不走阿财要骂人了!”打手再一次催促。

义珍蓉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就在打手上锁的一刹那,赖光飞突然叫住她:“阿蓉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义珍蓉见赖光飞憋得通红,就鼓励道:“你说,没关系。”

“我……这句话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赖光飞长长地叹了口气。

义珍蓉冲人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她惨然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平房到外面的碎石路虽然很短,但在义珍蓉的脚下却觉得相当漫长。各个房间的难友见又有人被带走,都趴在门口观看。这情景她在电影《红岩》里见过,军统特务每带走一位革命同志,其他人就是这么倚在窗口目送的。

此刻,义珍蓉理解难友们的心情——那是最经典的兔死狐悲,因为谁都知道,下一位或许就会轮到他们……

义珍蓉走完碎石路,就再也见不到难友了,她突然站立不动,对打手说:“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们满足我!”

“就你毛病多,有什么话快说。”打手极不耐烦。

“我有位同来的姐妹,她叫万红娟,我想和她见上最后一面。”

“我没有这个权力,等会见到了阿财你去向他说吧!”

义珍蓉被打手领到平房前,她看到不远外的草坪上停着一架小型直升飞机。她心里顿时明白——她将乘坐这架飞机去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

“到了,快进去,阿财在屋里等你!”打手大声说。

义珍蓉尚末反应过来,就被推进一间空屋里,她一个趔趄,房门很快自动关闭。

义珍蓉站稳脚跟,四处打量,发现屋里空空荡荡,跟本就没有阿财的影子。她正纳闷,又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又有一个人被推了进来。

义珍蓉一眼认出是肥妞,肥妞同时也认出了她,并喊道:“阿蓉你也在这里?”

义珍蓉说:“是啊,你怎么也来了呢?”

肥妞说:“天知道,这伙人从来就不讲道理。阿蓉,我真的好后悔,如果不上网,现在我好好儿正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

义珍蓉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后悔已经失去了意义。”

“如果能够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好好读书,绝不上网。”肥妞起誓说。

两人话未说完,屋里又送来三名和她们同乘一条船过来的流浪汉,屋里于是变得十分沉默。

义珍蓉突然感到房间里有一股异香直灌鼻子,慢慢地,全身就像面筋一样软了下去,然后连大脑也失去了知觉……

稍后,阿财走进来,随手摁了一下排气扇开关,屋里的异味随之消失,但义珍蓉、肥妞以及三名流浪汉仍像死猪一样处于昏迷中。

阿财用脚在每个人身上踢来踢去,稍后,他身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阿财,我是阿财!”阿财自报家门说。

“阿财,我是黄叔,生意已经谈妥,马上把货送来。”

“阿财明白,阿财马上照黄叔说的办。”

阿财又用对讲机呼来几名打手,大家七手八脚把义珍蓉、肥妞和流浪汉抬上停在草坪的直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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