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哄哄的包装五组宿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种平静缘自刚才的一条小道消息在宿舍里传开——义珍蓉和李根发相约逃跑,准确的说是为情而“私奔”。唐忆贫和朱卫刚也是为情私奔——她们有点想不通,男人和男人为什么也能产生那样的感情?所以,在平静的宿舍里,不时还有人为这个问题发出一二声感叹。

万红娟不觉得这是一件怪事,她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从不少期刊上接触到“同性恋”这个词汇。

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这时包装六组的阿花来到万红娟的铺上坐着就不肯走了。她说:“阿娟,今晚我要跟你睡。”

包装六组与包装五组的宿舍只有一墙之隔,两个组的女工们串睡的现象也时有发生,但一般都发生在冬天。如今是秋天,岛上的秋天和夏天没有本质区别,仍然十分炎热。对阿花的无理要求,万红娟一口回绝了。

阿花嘟着嘴走开,但她临走时,在万红娟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阿娟,她在学唐忆贫、朱卫刚要和你搞同性恋呢。”万红娟的同伴望着阿花的背景打趣道。

阿花和义珍蓉同在一台包装机上工作,而且睡在并排的床铺上。义珍蓉突然逃跑,万红娟总感到她一定会有什么话要留给自己。阿花走时捏了她一把大腿,她就明白了八九分,悄悄把手伸进床单下面——果然摸着了一块叠好的纸片。

万红娟趁着尚未熄火提前上床,打开毛巾被利用斜射进来的电灯光线看纸条——

红娟:收读此信前我先向你道歉——有件事我一直在隐瞒你,我是特警,来到这座小岛是执行反黑任务。黄元霸集团是一个国际黑社会组织,从事人体器官移植和艾滋病防治非法实验。我们这些所谓的‘包装工人’实际上就是‘试验品’,而且绝大多数已经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他们正是通过观察工友们各个时期的身体反应,得出他们所需要的各项数据……红娟,我们这次出逃是有计划的,我还会回来救你们的……万一我的行动失败,岛上的同胞们都难逃一死……一定要记住,一个月后如果还等不到我来救你们,请把内幕转告所有同胞……切记不到时候一定不要走漏风声,否则同胞们会被集体处死……阅后毁掉。

再说义珍蓉接受了朱卫刚的方案,先救出哑妹,破解荒岛之谜,然后再另做打算。

“唐叔叔和根发留在这里观察海面上的情况,提防黄元霸派追兵登陆,我和朱先生回小院干掉老头救出哑妹。”

“还是我和你去救哑妹吧。”李根发提出异议。

“你没有实战经验,万一出现情况怎么办?”义珍蓉说。

李根发于是不再争着到屋里去,义珍蓉出发前为朱卫刚检查了一遍冲锋枪,确认没问题,才在前面引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小院的后庭。

义珍蓉躲在后门,认真辨听院子内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情况,才进入后堂。

突然一条黑影闪入后院小房间,接着一声闷响传来。义珍蓉听出,这是从无声手枪里传来的声音。稍后,小房间的灯亮了片刻复又熄灭……义珍蓉小声告诉朱卫刚那位进入小房间打枪的正是黄老头!然后她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凉气——如果听从老头安排睡在那里,此刻已成枪下鬼了。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

义珍蓉端起枪,准备在老头返回穿过后院时把他干掉,可是灯灭后老头再没有出来!两人又傻等了片刻,义珍蓉猛然记起那小房间有一个窗户通向过道,于是领着朱卫刚摸了进去。

四周又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平静,二人又找了几处仍不见老头踪迹,便准备直闯卧室救人。

老头和哑妹同居的卧室大门紧闭,两人正感到无从着手之际,细听之下,觉得卧室里隐隐约约似有人说话。两人即把耳朵贴在壁上——原来老头正在卧室里审问哑妹,“哑妹”果然能说话!

……“你要我装哑巴,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跟装哑巴没有关系。我问你,我交给你的事你办了没有?”

“办了,我把那些粉抹都掺到汤里了,不信你现在可以去检查盛汤的海碗。”

“检查海碗有什么用?你说掺了进去了,为何他们吃了后还能走路——小姐,那可是高效麻醉药,只要吃下去一丁点,不超过10分钟就要发作的!”

“要不就是他们没有喝汤,或者你自己拿错了药。”

“是这样吗?”老头阴笑,“你说拿错了,我这里刚好还剩一些,你给我吃下去!”

义珍蓉吃了一惊,对着朱卫刚耳语几句,朱卫刚跑开后,她也躲在了一边。

清脆的枪声划破寂静的夜——那是朱卫刚在朝天放枪。枪响后果然有了反应,卧室门开了,接着一个黑影蹿出,义珍蓉抬手一枪——回应他的却是女人的惨叫声。

中老头的奸计了!义珍蓉凭着实践经验立即闪到一旁——果然一梭子弹在她刚呆过的地方溅开了花。

义珍蓉将目标引开,给朱卫刚制造救人的机会。

朱卫刚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在地上找到哑妹。哑妹忍着剧痛提醒说:“快,快点离开小院,老魔鬼可能要纵火!”

朱卫刚一惊,放开嗓门喊叫:“珍蓉快跑,小院要起火了!”因担心同伴没有听到,朱卫刚又连喊几遍,背着哑妹跌跌撞撞向小丘上撤退。

突然一道火光划破黎明前的黑夜,小院立即燃起熊熊大火——大火照着一个人向这边跑来,朱卫刚认出是义珍蓉,悬着的心落下地来。李根发也看到了,大声喊:“珍蓉,快,这边来!”

义珍蓉跑过来和众人隐藏在竹丛中,来不及喘气,就问道:“哑妹呢?她没事吧?”

“还好,腿中了弹。”朱卫刚代为回答。

“太好了,我们现在不用再当瞎子、聋子了。”义珍蓉松了口气,走近哑妹,“对不起,都怪我太性急,让你负伤了。小姐怎么称呼?”

“就叫我哑妹吧。”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哑妹摇头:“我就知道这里属于东南亚的某一个国家,具体哪一个国家我也弄不清楚。”

朱卫刚骂道:“那个老王八骗我们,说这里是中国南海的立威岛。”

“哑妹,你来这里几年了?”义珍蓉继续提问。

“我只知道每天的日出日落,没有更长的时间概念。”

“那个老头是你什么人——你们在卧室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救了我们。”

哑妹吃惊地看着义珍蓉,然后把脸偏到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他是个老恶魔!”

李根发插嘴道:“他是企业家,你们是私奔到这里的老少恋——这都是真的吗?”

“只有一句是真,其余全都是谎言!”哑妹说。

“哪一句是真话?”朱卫刚问。

“他确实是潮汕人,年轻时在海上漂荡当了海盗,经常在马六甲海峡一带出没,这辈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有些事说出来连你们都不信,但是我亲眼看见了——他吃人,把活人心爆炒了下酒吃——他的酒是用童鞭浸泡的。”

“什么童鞭?”唐忆贫不解地问道。

“就是小男孩的生殖器。”哑妹解释说,“那些小孩活生生来到这岛上,到最后连骨头都要被野兽吞下肚子去。”

义珍蓉、李根发、朱卫刚、唐忆贫面面相觑,被这岛上的恐怖激怒了,都恨不能将老头碎尸万段。

“他喝了童鞭酒,就拿女人折腾,”哑妹说到这里,把头垂下,“我在这里其实是生不如死。”

“哑姐,”义珍蓉同情地抚着她的肩,“不要灰心,这群魔鬼最终是要受到惩罚的。”

“我也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是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哑妹叹道。

“你还年轻,一定能看到那一天的。”义珍蓉鼓励说。

“不会了。”哑妹摇头,“我知道自己的事,我身上已经……”

“你已经怎么啦?”义珍蓉摇着她的肩追问。

“没什么,”哑妹惨然地笑了笑,“其实在这小岛上生和死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义珍蓉于是将来到这里的经过向哑妹说了一遍,末了又央求道:“哑妹,你一定要帮助我们。如果我们出不去,这群魔鬼的末日就不知道要延长到什么时候。”

哑妹叹道:“我当然想帮你,可是怎么帮呀?这里是生命极地,所有的大船小艇只要到了这里就要失踪,连他们自己的行动都只能靠直升飞机。”

“事在人为,”义珍蓉充满自信地说,“只要魔鬼能自由出入这里,我们也能。”

“我们想先有个安身之地,以后的事再慢慢寻找机会。”李根发说,“我们的意思是想知道相对来说,这里哪一个地方更安全。”

“这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如果只是相对而言的话,附近两个小岛没有这里危险。”

义珍蓉:“那是两个什么样的岛?有什么危险?”

哑妹:“一座名叫‘猛兽乐园’,岛上有很多野兽,都是靠吃人肉长大的;另一座名叫‘毒蛇基地’,听这个名字就不用我解释了。”

朱卫刚说:“我们先去的那个地方应该就是猛兽乐园了,哑妹,这座岛除了老恶魔,还有其他危险吗?”

“危险多着呢,”哑妹说,“这岛名叫‘断魂地狱’,岛上的老恶魔你们已经见识过了,除了他,小岛的东、西、南、北都盘据了恶魔,他们各有一套魔法,令人防不胜防,躲不胜躲。总之,两脚兽比任何动物都难对付。”

“谢谢你哑妹,这些情况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义珍蓉感激地握着哑妹的手——她感到哑妹的手冰凉如冰,再认真看时,发现她的鼻孔里有生血流出,“哑妹,哑妹你怎么啦?”

“不要管我,”哑妹摇头,脸上挂着惨笑,“恶魔已经在我身上下了毒,就快发作了,”义珍蓉摇她,见她快不行了,急问道:“哑姐,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哪里人,有什么话要捎给亲人?”

哑妹嘴唇颤动着,想说话,可是已经说不出来了,在义珍蓉的呼唤中双眼合上,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天渐渐亮了,岛上覆盖着一层淡雾,淡雾很快也被太阳蒸化了。

当小岛和那座化作灰烬的小院裸露在朗朗晴日下,眺望大海才发现令他们一夜不安的“追兵”只是一种癔想,直至现在都没有任何危险迹象。三人简单地掩埋了哑妹的尸体,这时一阵怪异的笑声自芭蕉林中的石头掩体内传出:“哈哈哈,你们就躲在山丘上,害得爷爷找了半宿!”

李根发听出是老头的声音,骂道:“老王八,有本事你出来!”

老头:“想要我自己出来送死?你太弱智了,我没有那么蠢!我劝你们还是快点投降吧,来到‘断魂地狱’,你们没有活着出去的理由。”

“老王八,拿你的话吓唬小孩子去,我们是不会怕的!”朱卫刚道。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听忠告,就等着瞧吧!”

“死王八,该吃亏的不是我们,而是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朱卫刚骂完,见对面掩体里仍无反应,暂时的平静让仨个人感到一场新的较量又要开始了。义珍蓉再一次帮朱卫刚检查冲锋枪,义珍蓉拾来一些树枝,准备必要时用来防御。

突然,寂静的空气里传来翅膀扇击气流的“嚯嚯”声,说时迟那时快,一群黑鸦鸦的猛禽掠过中间的开阔地,向小丘扑来……这些说不清是兀鹫集的怪鸟一只只生猛无比,只要它的利瓜与人接触,一块肉就被叼了去……四个人几乎是本能地拾起树枝飞舞着招架,怪鸟们一次次向山丘发起攻击,当它们发现在人面前占不到什么便宜时,转向一直在一旁吠叫的黄狗进攻——猛禽们显然是占足了优势,黄狗被啄得惨叫声不绝于耳……

义珍蓉见状,冲过去赶走怪鸟救出黄狗……

怪鸟离去后,山丘上遗下一片片带血的羽毛,黄狗感激地偎在义珍蓉身边,这时太阳钻进了云层。

黄老头第一招失败,在掩体里又用海螺狂吹,螺声未断,在一个不起眼的矮棚里突然蹿出数十条恶狗,这些恶犬列队对着山丘吠叫。

义珍蓉、李根发、朱卫刚和唐忆贫被这种阵势吓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哈哈哈,”黄老头阴笑着,“快投降吧,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这些宝贝都是靠吃人肉长大的,如今它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如果不投降你们就是它们的美味佳肴。我们大佬说了,投降后只要你们把所知道的一切交代出来,再加入我们的组织,就可以不死。你们想好了没有?”

老头又一连问了几遍,见没有回音,又吹起了海螺。

狗们听到螺声就像待阵的战士听到了冲锋号,浩浩荡荡向山丘冲

来。

也就在这紧要关头,奇迹发生了,义珍蓉身边的黄狗不顾一身的伤痛站立起来,对着狗群狂叫。狗群被同类的气势镇住了,立在原地支起耳朵,象一群盲流,听人站在高处为他们指点迷津。

老头狂吹海螺,可是他的这一伎俩已经不再灵验,狗们好像听懂了老黄狗的狗语,摇着尾巴四处觅食。黄狗似乎很得意自己的号召力,也摇着尾巴蹿下小丘加入到狗群里……

“此地不能久留,得赶紧离开!”义珍蓉提醒大家,并率先朝停船的地方奔跑。李根发、朱卫刚、唐忆贫紧随其后。

空气中出现了一种怪异的声音,他们知道,新一轮的危险又要降临了,大家跑得更快,但唐忆贫本身年纪大加之体弱,哪里跑得动,很快就落在了最后。

义珍蓉、李根发、朱卫刚相继上了船,这时,唐忆贫突然大喊大叫:“哎哟啊,这是什么东西在咬我……”

“唐叔叔,快,快下水!”义珍蓉大声喊道。

唐忆贫随后跳下了水,在义珍蓉和朱卫刚的帮助下上了船。

“唐老师,没事吧?”朱卫刚关心地问道。

“还疼啊,可能是毒蜈蚣一类的东西,大群大群的好多。”唐忆贫哼哼叽叽说。

“咬了哪里?快点用海水清洗伤口,会发作的。”义珍蓉说。

“咬了好几个地方,有的还爬到我的下面去了……好疼啊!”

“生命要紧啊,不管哪个地方咬了都要清洗,唐叔叔你是医生,最懂得这个道理。”义珍蓉说。

“唐老师,我来帮你清洗好吗。”朱卫刚说。

“不能停留太久,看,有人追上来了!”李根发说着启动了快艇。

众人循声望去,果见一伙人牵着几条大狼狗向海边追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黄老头。

“走,先离开这里再说。”义珍蓉说。

“去哪里?”李根发发问。

“逃不了啦,快投降吧,给你们留一具全尸!”黄老头大叫。

“让我来吧,得用这个。”朱卫刚拍了拍手中戴红外线瞄准器的冲锋枪。

“我差点忘了——你是射击运动员。”义珍蓉说。

快艇在平稳地前进,朱卫刚屏声息气,瞄准了目标……

黄老头身子一晃,裁了下去……义珍蓉松了口气。

“我们现在去哪里?”李根发现二次问道。

“去猛兽乐园吧。”义珍蓉说。

“不,我们已经去过了,那里很危险。”李根发再次反对。

“这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相对而言那里稍好一些。昨天下午从那里经过的时候,我看到那附近有一个卫星岛,岛上有个人好像是尹海波。”义珍蓉说。

“绝对不会!我们还是去‘毒蛇基地’吧!”李根发自作主张说。

“根发,船由我来开,你累了。”义珍蓉不由分说握紧了快艇的操纵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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