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妹和七姐交好,”十一娘道,“知道七姐在燕京,她也想来看看。”

那有没有把七娘的事告诉五夫人呢?

四娘思忖着,见十一娘没有下文,又不好追问,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邀十一娘进厢房:“我们也进去坐坐吧!”

十一娘点头。

厢房突然传来一阵嚎啕大哭。

四娘满脸惊愕。

十一娘却是松了口气。

她就怕七娘当着五夫人什么也不说。现在愿意沟通,事情就好办了。

十一娘拉了拉四娘的衣袖:“四姐,还让五弟妹和七姐好好说说话吧!”

四娘想了想,和十一娘去内室坐了。

十一娘怕四娘追问她徐令宜对这件事怎么看,和四娘说起余怡清来:“……听说新上任的窦阁老对姐夫十分看重,想让姐夫去吏部任给事中,姐夫婉言拒绝了?”

四娘也正为这件事苦恼,见十一娘问起来,立刻道:“你是听侯爷说的吧?”

十一娘点头。

四娘沉吟道:“那侯爷有没有说你姐夫这件事做得妥当?还是不妥当?”

十一娘笑道:“侯爷不大和我说这些事。只是涉及到姐夫,所以提了一句。我一直没有机会和四姐说说体己的话,也就没有问四姐这件事。”

四娘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姐夫这个人忠厚老实。说窦阁老虽然刚明果敢,持身特廉,却性情狠愎……”说到这里,嘎然而止,眼底闪过一丝后悔,掩饰什么似的,忙推了推十一娘面前青花盘碟子,“说这些做什么。新炒的瓜子,你尝尝味道如何?要是觉得好,我等会给你拿点给太夫人尝尝。”

丈夫在闺房里说的肺腑之言,又涉及到庙堂之事,就算是姊妹,也不便口舌相传……四娘平日十分藏得住话,今天却……如果不是这件事对余怡清的影响很大,就是七姐的事让她少了平日的清明。

“好啊!”十一娘磕着瓜子,和四娘说起家长里短来,“眼看着要立冬了,家里的事越来越多。侯爷让我把主持中馈的事接过去。我正想着今年的年货怎么置办。四姐这瓜子哪里买的?味道的确是好。我让管事的也去买些回去过年用。”

“就在东大街那家毛记的!”四娘怕十一娘追问下去,乐得和她东扯西拉。

两人坐了两柱香的功夫,五夫人还没有出来,四娘看着时候不早,吩咐厨房备饭,又要起身去请五夫人和七娘出来吃饭。

十一娘拦了四娘:“……让她们好好说说话吧?此刻就是龙肝凤胆只怕七姐也吃不下去。”

四娘沉思了一下,道:“那我就让厨房给她们留菜吧!”

十一娘笑着点头,在四娘处吃了午饭,歇了个午觉,又和启哥儿玩了一会,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到了掌灯的时分,想着谨哥儿从来没有这样离开过自己,也不知道在家里怎样了,立刻就坐立不安起来,恨不得生双翅膀飞回去,又想着五夫人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几盘四娘差小丫鬟送进去的点心……心里有些着急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和七娘的话打断,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太太,夫人,朱太太和丹阳县主出来了。”

两人一听,立刻起身往后罩院去。就在屋檐碰到了携手而行的五夫人和七娘。

五夫人笑盈盈,精神焕发,七娘虽然两眼红胀,脸上却有淡淡的笑意。

四娘看着一喜,十一娘也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们要秉烛长谈呢?”四娘迎了上去,“饿了吧?”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快传膳!”

“余太太,”五夫人忙道,“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改天再来打扰。”

“那怎么能行!”四娘说着,七娘已道:“四姐,你就别留了。诜哥儿一个人在家一天了,丹阳正惦着呢!改天我们再留她吃饭吧!”

“哪有像你这么说话的!”四娘听了哭笑不得。

七娘却道:“我和丹阳又不是别人,说些让人为难的客气话做什么!”待丹阳比从前又亲昵了几分。

看样子,两人谈得很不错。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点头,一面和四娘、七娘寒暄着,一面由她们陪着出了门,上了马车。

七娘站在车前依依不舍地和五夫人告别:“一有什么消息,我立刻让贴身的妈妈给你报信。”又对十一娘道,“太夫人那边,十一妹帮我说说。说我心情安宁些了,再去给她老人家磕头。免得这样冒冒然的去了,没个好脸色的,惹得她老人家也跟着不高兴。”

“知道了!”十一娘和她作别。

马车“得得得”驶出了胡同。

五夫人的脸就沉了下来。

“四嫂,我看这件事,你还是回弓弦胡同和舅老爷商量商量吧?”

十一娘听着心头一震:“出了什么事?”

“把余家小儿子过继给七娘的事,一半是因为当初朱安平当初承诺过七娘,如今朱安平变了卦,七娘觉得朱安平说话不算数,心里的坎过不去。一半却是罗家二老爷!”

“我二叔?”十一娘很是意外。

五夫人点头,斟酌道:“听七娘说,当初她为这件事回娘家的时候,二老爷开始喝斥她胡闹,后来听说是族里的人怂恿着朱家老太太出面闹腾,就改变了主意。说,朱家的这些亲戚在朱安平的曾祖父那一辈就分了家,朱家的产业一小半是朱安平的父亲、祖父留下来的,一大半是朱安平自己挣下的。凭什么让那些快出五服的兄弟分了去?然后写了封信让七娘带给余太太……”

之前虽然猜到这件事罗家二老爷和二太太肯定知道,甚至因为太过溺爱女儿默许了七娘的所作所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二老爷在这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十一娘通体生凉。

现在连大方得体、明理大义的四娘……

她有些不相信。急急地打断了五夫人的话,低声道:“那我四姐怎么说的?”

“余太太觉得这件事太荒唐。别说是她了,就是余大人,也断然不可能同意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朱家。劝七娘快回高青去,无论如何要占着正房不走。她后脚就去高青,帮七娘和朱家的人理论。过继什么的,想也别想。立刻给朱安平抬姨娘。如果生了儿子,到官府去备报,养在自己名下。如果生不出来,那道理就全在罗家。到时候让那些提过继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这才是自己了解的四娘!

十一娘透了口气。

“可当时的七娘正满心欢喜的投奔四姐而来,”她轻轻地道,“准备四姐为她主持公道,要朱安平兑现承诺。这样的话,哪里听得进去。”

“是啊!”五夫人叹气,“她当时觉得二老爷说的有道理。还说,如果朱家的人对她尊敬也就罢了,可自她嫁进朱家,从吃的到穿的,朱家的长辈、妯娌处处挑她的刺。知道朱安平为她不纳妾,个个等着看她的笑话。如今让她主动给丈夫纳妾,岂不是让她自打嘴巴。”

“结果她当时就闹腾起来?”十一娘猜测道。

五夫人苦笑:“拿了把剪刀就朝胸口扎下去……要不是身边的丫鬟眼明手快,只怕……”然后庆幸道,“还好只是把那丫鬟的手给扎了个洞!”

还好只是把丫鬟的手给扎了个洞!

望着五夫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十一娘望着她欲言又止。

五夫人却没有多想。

任谁摊上这样涉及长辈是非的事都会难堪!何况自己是十一娘的妯娌,十一娘觉得不自在也是常理。

她装做没看见,继续道:“二老爷知道余太太不愿意把幼子过继给七娘后,连着来了几封信不说,还特意差了身边的一个幕僚来了趟燕京,说如果余太太不说,那二老爷就亲自来会会这个曾被二老爷当成亲生儿子养的女婿。余太太就同意了。”

所以四娘什么也不能说……

十一娘垂着眼睑,默默地坐在那里,没有做声。

五夫人望着她脸上透出来的悲愤,生出几份同情之心来。

她想安慰一下十一娘,两人平时的交集实在是太少,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

沉默中,车外鼎沸的人声传进来,越发的喧嚣了。

过了这商铺林立的西大街,就是安静肃穆的正安街,荷花里遥遥可望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道:“四嫂,我看这件事的关键还是二老爷身上。已经不是我们这些晚辈能左右的了。你还是早点拿主意吧!”

十一娘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之情:“五弟妹,多谢你提醒。我明天一早就走趟弓弦胡同。”又问,“我七姐……现在有什么打算?”

五夫人闻言不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来:“我告诉她,与其要朱安平兑现承诺,不如追究朱安平不守诺言!”

十一娘吃惊地望着五夫人。

五夫人看着像冬天里喝了杯热茶似的舒服。

她眼底的得意之色更浓了。

“这男人啊,一高兴起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我们女人要件件都记在心上,那可得找本帐册,专司个小丫鬟记帐才能行。”五夫人笑道,“七娘膝下空虚,这就是七娘的不对。可朱安平答应七娘在她姊妹中过继儿子,这就是朱安平的不对。两相对比,就能扯平了。”

有些人,天生就很会处理夫妻关系。

五夫人就是有这种天赋的人吧!

这么多年以来,七娘没有为夫家生育子女,心虚,所以才会拼命的闹腾,一点点小事也能让她弄成泼天的大事。而五夫人的话,正好给了七娘一个理由,填平了她心里那个坑。

祝大家端午节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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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有点晚,大家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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