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chapter 34
徐阳和谌衡都知道她公寓的具体位置, 南舒懒得明知故问,在车上一声不吭,撑着额悄悄地敛下眼睫, 小眯了一会儿。
却在回去途中,被右侧滑过一辆超跑的巨大引擎声吵醒, 眉心蹙了蹙,整个人都清醒了。
谌衡看着她盯着路面发呆的样子, 随口问道:“最近工作还适应么?”
南舒一惊, 下意识地往后视镜看了眼,与他对上视线,并不知道他这是在用上司的身份说话,还是朋友身份。
但如此场合, 应该也不算是工作, 便应得疏懒了些:“还行吧。”
“我看你在会议上经常做笔记,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南舒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还没说出口。
便被他抢先说了去, “让你在旁边听着,是有用的, 别偷懒。”
她没偷懒啊。
可是,到底有什么用?她需要学习这么多深奥的东西......
南舒有疑惑便立马问了:“有什么用啊?”
谌衡难得默了几秒,低声道:“下周你就知道了。”
谌衡将这个悬念瞒了很久, 不急不躁的, 没有任何着急的意思。
既然如此,南舒也没怎么在意,大概听了三次会议加上许凯泽说的一些内容,她对最近全司核心的工作安排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但有些问题还不是很明白。
她去问许凯泽,许凯泽不懂,问其他同事,其他同事亦是一知半解,连徐阳也说得模模糊糊。
南舒拿着笔记本,再三犹豫,眼尖地瞧见谌衡拎着一个杯子进了茶水间,起身跟了过去,却没想到茶水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谌衡听见高跟鞋脚步声,并不知道是她,也没有专门转身去看一眼谁来了。
直到南舒走到他身侧,他才知道过来的人是谁,视线往下移,落在她泛粉的指甲盖上,也瞥见了她手上的棕色商务笔记本,低声问:“找我有事?”
他今天一天都在办公室办公,鼻梁上还有眼镜压下的浅色红痕,眸色温润地看着她。
南舒“嗯”了一声:“确实有些问题非找你解答不可。”
这话说得过于嚣张。
还真没什么人敢这么跟谌衡说话,许是两人曾经的关系缘故,她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语气问题,脸上透着无辜。
谌衡轻笑,继续冲完咖啡,然后对她说:“过来吧。”
“在这里不行吗?”
南舒没有想要去他办公室的意思,就几个问题,他停下手中冲咖啡的动作,赏脸看一眼她本子里的问题,解答一下就行了。
“过来。”
谌衡又说了一遍,走出去了。
南舒只好紧着他的脚步走过去。
谌衡走在前面,推开了玻璃门,却绅士般地站在门后单手帮她扶着会自动阖上的门板,待她进来后,才将手松开,长腿迈向办公桌,咖啡往桌上一放。
正司长的办公桌整洁干净又透着一股庄重肃穆,右侧有一堆文件,有地球仪,有钢笔,中间摆着两台电脑,左侧的五星小红旗随着空调吹出来的冷风随意飘荡。
她还敏锐地捕捉到桌面不太显眼的位置摆着一盒格格不入的凯蒂猫创口贴。
以前的谌衡做什么事情效率都很高,也因此手指经常被纸划伤,曾经有一次伤得特别严重,血都留下来了。
南舒咬着唇叮嘱他将御园里那一盒卡通的创口贴拿过去,要是受伤了一定要处理,不能随便在水下冲一冲就完事。
这么多年,他居然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南舒将视线从他桌上收回,坐去沙发那儿等他,听见他手机响了一下,有人发来信息,低眸回复过去,才走过来。
他依旧与她隔着一段距离坐着。
南舒已经将笔记本摊开到那一页了,手指指了指说:“就这几个不是很懂。”
谌衡并不着急去解答,拎起本子看了两眼,线条之间的字体很娟秀也很小巧漂亮,她是文科生,笔记做得密密麻麻的,看得出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我能看看前面么?”
“......”
南舒有些讶异,惊吓之余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而已。
毕竟谌衡的能力在她之上,给他看,有一种自己耍滑头去做的作业被老师检查的感觉,顿了顿说:“可以吧。”
于是,他便在那儿翻,却并不是带着好奇和嘲笑的兴趣去的,而是真的在给她纠错,错误还真不少,最后他不耐道:“是谁教你的这些?许凯泽?徐阳?”
“......啊?”南舒不记得了,她问了挺多人的,“都有吧,具体我忘记了,怎么了吗?”
“太多基础性错误了,下次有疑问直接问我。”
许是他通过这件事,才发现手下的人这段时间松懈了不少,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语气也冷冽了些。
南舒有点被他吓到,却听他解释道:“南舒,你跟他们不一样,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是不能出错的,以后会有很多人问你相关的问题,你都要记在脑里,一点原则性错误都不可以有。我从翻译司要来的这个人,不是白要的,也不是单纯地让你坐在电脑前干一些基础翻译工作,你的同声传译很出色。最近年初尤其是上半年要开的中央会议有很多,我会带你出席,你是翻译官,也是司内最适合领出去的人,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你旁听会议了吗?”
这个消息震得南舒一下子回不过神,谌衡完全是用上司的态度在跟她说话,她张了张嘴,有些疑问。
谌衡目光清淡:“你想问为什么你是一个新人却要这样?这个疑问我跟其他三个副司长提前讨论过了,其实我们也是在赌,这算是一条新路子,第一次破例,若成功了对你以后的发展会很有利,若失败了我们也会将你打回去。虽然听上去很难,但我们会陪着你一起成长。”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秒。
“中央会议?”
南舒眼眶有些发热,定神了好久才终于平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职业路线么?
她想了那么多年,念了那么多年,终于就在眼前,快实现了。
谌衡以为说这番话把她吓到了,刚掀唇说了个“我......”想安慰一下。
却听见她勾着唇,笃定地说:“好。我会做好的,一定会做好,不会让你失望的,”
南舒返回去后,心情好了不止一倍,唇角总是控制不住地上扬。
许凯泽还以为她有什么喜事了呢,转身问:“怎么了?发奖金了?老变态把她叫进去夸了你一顿?”
“哪有!”南舒瞪他一眼。
接下来这一周的会议,谌衡下达了司内各职员每个月一次考核的命令,直接从这一个月开始落实,由老郑来负责。
众人收到风声,唏嘘不已。
南舒埋头敲键盘,总觉得这件事......好像与她有关,是她把大家给卖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她立马低头权当不知情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谌衡成了南舒的上司后,两人也重新加上了微信,但他没有发任何除工作以外的信息给她,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
周四上午,南舒收到了一条信息:【周五下午有个酒会应酬,准备一下。】
这种应酬对于南舒来说不算什么,之前在维克多公司她也参加过好几回,在国外大场面见过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状况,基本不会怯场。
周五中午,南舒又收到谌衡的信息:【下午四点出发。】
南舒回:【好。】
大概三点多的时候,南舒去了趟洗手间,换了条正式点儿的裙子,姣好的身段被裹在白净的长袖上衣和红色半裙里,一双细腿纤长如玉。
谌衡从办公室走出来时,正好与她碰上了面。
目光相对。
他眼眸无意识地瞥了眼,有些许惊艳,多了几分打量,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却并不过分,只看几眼便挪开了视线。
南舒略有局促,内心忐忑不已,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着装对不对。
但看谌衡今天一身深黑色西装搭着暗红色的领带,与她站在一起,莫名有种情侣装的意思。
经济司的洗手间外有一个方形的共同盥洗台,他站在边上,洗了洗手,淡淡睨着镜子重新打领带,许是一早上在办公室里燥热扯了一下,扯歪了。
南舒就在一侧看着他,问了句:“那里远吗?”
“不远。”谌衡说,“想吃饭么?还有点时间,可以吃下东西再去。”
南舒想起他以前应酬前都是习惯性去吃一下饭来填肚子的,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那里的东西合不合胃口,有没有时间吃。
南舒抚了抚裙角,淡声说:“都可以。”
她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没什么主见,关于去哪儿吃,吃什么类型,点什么菜每次都是对方主导。
谌衡了解她的性子,没追问下去,往电梯间走:“走吧,去随便吃点。”
南舒跟着他下楼,今天由他来开车,徐阳去了别的地方办事儿,一整日都不见人影,只有她和谌衡两个人。
两人处在封闭的车厢空间里,本以为会尴尬升级,但其实还好。
他打开了车载音乐,让缓慢悠长的音调回荡在耳畔,不知不觉神经也松懈下来,没那么拘谨。
谌衡开车一般很少自言自语,就算遇到一些不要命的超车狂,也只是蹙一下眉,啧一声而已。
他不是一个习惯说粗言秽语的人,粗鲁到了极致只是骂一句“滚”。
南舒穿的裙子不算短,是正常的长度范围,但坐久了裙摆依旧会贴着肌肤往上移,不是在家里又不好做一些不太雅的姿势去调整,颇有些不舒服。
所幸,谌衡带她去的饭店没一会儿就到了。
这个饭庄总店叫砂锅居,老北京“八大居”之一,创始年份悠久,原来还叫和顺居,是清乾隆年间就有的老字号。
两人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服务员立马上前倒了两杯茶,递过菜单,还顺带介绍了一下店里的招牌。
谌衡一边翻菜单一边给他报菜名:“砂锅白肉,计司烤鱼,杏仁豆腐.......”
再点了两个青菜,服务员临走时,他嘱咐说:“不要加香菜,味道淡一点。”
南舒怔了下,装作听不懂地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前菜来吃,小声问:“你点那么多,吃得完吗?”
“不是还有你么?”谌衡显然不怎么在意。
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钱,南舒不管了,管也是多管闲事。
菜上齐后,谌衡让她先试一下这个砂锅白肉,里面全是一片一片的五花肉和后臀肉,再用各种她不太了解的调料制成。
南舒看到肉挺肥的,有点嫌弃。
谌衡却说:“你先试一试,我听人说这里厨师做得挺好吃的,指不定你会喜欢。”
南舒抿着唇,尝试地夹过来吃了口,还别说,真的跟平时吃的五花肉不一样,吃到嘴里一点儿都不觉得腻。
她眼眸亮了亮,多吃了几口,搭着米饭来吃。
谌衡不跟她说话了,拿起筷子吃饭。
两人像两个陌生人搭伙吃饭,一顿饭各吃各的,不说话,不交流,可能偶尔眼神对接一下,却也很快收回,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谁钱,更别说猜到他们曾经还同床共枕过。
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赶往会场,依旧是由谌衡开车,大概十多分钟就到。
南舒有些紧张,明明已经做好了功课,可还是虚到不行。
谌衡没有告诉她这次应酬重不重要,但无论如此都是她第一次尝试,一定要做好。
有句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
开始做好了,以后的路也会轻松许多,主要是自信提上来了。
可往往现实很多事情都事与愿违,南舒尽力想做好一件事儿,偏偏因为自己能力有限,总是出现差错。
她不仅仅是翻译官,也代表了整个经济司,却常常被问得哑口无言,很多时候都是谌衡帮她解围的。
如此对比下来,她更是觉得自己能力太差。
应酬结束,南舒去上了个洗手间,站在盥洗台前,一边弯腰洗手,一边没忍住偷偷红了眼眶。
两滴滚烫的泪珠“啪嗒”落在洗手池里,随着水龙头下干净的清流淌进下水道。
她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免得谌衡在外面等太久,垂着眸走出去。
今晚失误这么多,谌衡没说什么,一个字都没有怨她,反倒让她觉得不适应。
因为她在经济司见过他对别的同事生气的样子,现在如此温淡,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南舒跟着他走去电梯间,渐渐往下。
到了一层时,谌衡给了她车钥匙,说:“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车里等我。”
随后,他迈出了电梯。
没人在身旁,南舒自在了许多,情绪也不需要那么收敛了,咬着唇忍着泪自我反省了很久,坐进车里,无聊地发呆与懊悔。
连某人回来都没发现,直到他给了她一袋东西。
南舒拿过来一看,里面乱七八糟的好多蛋糕,还有一包纸巾。
谌衡脱了西装外套,让她盖在大腿上,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启动引擎载她回去。
南舒却觉得他在用他的方式安慰她,果然在她靠着椅背望着窗外失神时,他轻叹了口气,用温和的口吻说了句,“没有人会怪你,我说过会陪你成长的。”
两人现在只是上下属关系。
她羽睫颤了颤,没搭理,在想:如果她没考外交部,他挑了另一个人过来,也会这么温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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