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城采取了行动。

美树大喊我的名字,像在尖叫,又像斥责。听到呼唤,我立刻回神,但一转头,本城已奔至客房内的小走廊。我的脑袋乱成一团,眼前的景象变得模模糊糊。没想到,我居然会让那男人逃脱,焦躁感如暴风般席卷我的思绪。双腿酸软无力,我仍咬紧牙关,踉跄追上,举起防身喷雾,按下喷嘴。

“别喷!”美树发出惊呼。

当我察觉不妥,一切为时已晚。狭窄的走廊弥漫着一层薄雾,阻挡我们的去路。

我退回原位,面对美树,想向她道歉。明明是绝佳的机会,却因我搞砸。为了今天,我们不知练习过多少次,却全部变成徒劳。“我失手了,对不起。”我该鞠躬道歉,但一回神,竟坐在地上发愣。承认疏失、低头道歉,对我们毫无意义。就在这一刻,我们失去一切。菜摘离世后,向本城复仇的念头成为我们心中残存的火苗。而如烛火般微弱的希望之光,也熄灭殆尽。看着美树手中的电击棒,我有股冲动想将那玩意抵在脸上,任凭电流撕裂肉体,在剧痛中将脑袋炸得血肉模糊。

或许是察觉我的想法,美树迅速移开电击棒。我跟着抬起视线。

“站起来。”美树目光凌厉,勉强维持冷静,握着电击棒的手却抖个不停。本城逃走了。我们一时无法接受,甚至不敢说破这个事实。

“本城逃走了。”千叶忽然开口。我猛然想起,刚刚会失手全是他在旁边搅局的缘故。我顿时怒火中烧,来不及细想,便举起防身喷雾,对着他按下喷嘴。伴随气压喷射声,液体在空气中扩散。

“啊!”我察觉不妙,发出惊呼。身旁的美树大喊“住手”,但为时已晚,千叶脸上沾满液体。虽不到浑身湿透的程度,可是距离非常近,差不多就是“以防身喷雾洗脸”。

美树急忙取来桌上的毛巾,嘴里喊着“得赶快洗掉才行”。只是,浴室在小走廊另一头,廊上残留大量液体,于是我提议:“用毛巾捂住脸就能过去。”

我们慌得像无头苍蝇,千叶依旧老神在在。他接过毛巾,随便抹两下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这效果很强。”

“啊,你这么一提,效果确实挺强,痛死我了。”千叶忽然掩面道。看起来像是配合我们演戏,其实他根本不要紧。不一会儿,他突然拿起桌上的小型机器问:“这是用来听音乐的吧?”

“千叶先生,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我勃然大怒。在这节骨眼,他的心思竟然放在随身听上。“那家伙逃走啦!”

“是啊。”千叶放下随身听,装模作样地步向小走廊。看他的模样,防身喷雾似乎真的没造成太大伤害。

“喷雾还没完全散掉。”美树提出警告。但千叶毫不在意,大步穿过走廊后折返,回报:“大概没问题了,拿衣服稍微盖住脸就能出去。”

昏厥的记者仍未苏醒,一探鼻息,确实还有呼吸。我与美树默默交换眼神,快步离开客房。

来到饭店外,本城当然早就消失踪影。或许是下着毛毛细雨,大门外并排好几辆计程车。迎接宾客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动作俐落敏捷,令人不禁佩服赞叹。看见他们干练的举止,我内心一阵刺痛。对比他们的流畅迅速,我的表现实在笨拙得可笑。

“千叶先生,你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美树的语气近乎责备。见千叶悠哉站着,一副毫无愧疚的样子,她想必颇为不满。

“这个嘛……”千叶环顾四周,走到一名皮肤光滑的服务生面前,询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逃走?”

“逃走的男人?没看见。”服务生的神色有些僵硬。接着,千叶接又认真地问:“那没有逃走的男人呢?”服务生听不明白,思索片刻才回道:“没有逃走的男人,进进出出的很多。”

我心想,这句话简直是白问。

走在雨中的人行道,我没撑伞。

本城不可能在附近逗留。仰起头,只见满天乌云,阴沉的黑影仿佛企图夺走我心中的光明。雨滴打在水洼上,制造出涟漪。一圈圈波纹重复出现又消失,宛如呼应希望彻底破灭的内心景色。

我望向千叶。他愣愣站着,但与“伫立不动”有些许差异。他仅仅像座石堆,毫无意义地矗立在那里。从他的双眸中找不到一丝情感,恐怕就连雕像都比眼前这个人还有“人味”。

“千叶先生。”我放声呼喊,确认他仍存在于我的眼前。

“啊,你想问我为何拿着这玩意,对吧?我认为应该派得上用场就带出来了。”千叶举起右手。那是一台摄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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