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还是不太舒服,唐错在过道等着唐绪,揉了揉鼻子。尽管很黑,但他还是能看到唐绪走过来。

“不舒服?”

黑暗能使得人的感官变得更加敏感,这是没错的。这会儿唐绪的声音在他听起来,性感得能让他喷鼻血,不过鼻涕太多,堵住了。

“嗯……怎么这次感冒这么久还没好。”

唐绪没说话,在静悄悄的实验室中听着他不经意的抱怨,又穿过短短的一层黑夜,看向唐错的脸。

唐错也就是随口抱怨,并没有想着听到唐绪的回应,所以在静默袭来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有些孤单,但也并不觉太失落。

他抬起头对唐绪说,“走吧。”

但是他没来得及转身,就忽然被扯住了身子。紧接着一只手压在他的腰上,不重的力道传来,便轻而易举地压弯了他的腰线。他在漏跳的一拍心跳中向前倾去,最先碰触到唐绪的是他的胸膛,再然后,脚下细碎挪动,脚尖相碰。

腰上的那只手一直没撤掉,在最后关头的轻轻一带,两个人就好像彻底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距离近到唐错都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蹦跃到了唐绪的胸膛里。

唐绪将拎着书包的手也扶在唐错的腰上,而原本压在他腰间的手上移,摸到了唐错的脸颊上,轻轻的,一溜指尖划了两下。

“等你忙过了期末,我带你去放松放松。”

唐错还瞪大了眼睛扎在唐绪的怀里。这样的距离太近,眨眼的时候,眼睫都能在唐绪的衣服上来来回回地扫过,暧昧亲昵,神驰目眩。

这个拥抱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中,已经在唐错的心里打翻了人生的百味罐,万般滋味在翻江倒海。情绪似乎已经满得要溢出胸膛,绚烂夺目地欲填满这籍籍黑夜,又似乎空得只剩了最基本的存在感,就这存在感,余的还只是那一点点细枝末节。

直到唐绪放开他,他也未能回归本体,未能重获半方清明。

唐绪看着他失神的样子,忍不住又轻轻摸了摸他温热的脸,“走吧。”

唐错在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在不受自己控制地往外走,为了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从一片昏聩中死命地将神志拉回来。但是看清前方以后,整个人便又陷入了云雾缭绕的世界里,一脚一脚踩下去都没有任何知觉――唐绪走在他的前面,一只手拎着他的书包,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

……诶?

第二十五章

出了实验室,唐绪就放开了他的手。在了电梯的下行按钮以后,他兀自笑了一声,侧过头对唐错说,“学校就是这点不太好……”

操着干涩肿胀的嗓子,唐错出于本能地回应,“嗯?”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唐绪轻揽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助力。狭窄的空间,使得呼吸交融得更加厉害。

“摄像头太多,很麻烦。”

即使是笔直得看着前方,唐错也能在电梯门上看到唐绪清晰的影子。

光沿直线传播是一件浪漫的事,因为这意味着,当我看到了你的眼睛时,你的眼中也已必然存了一个我。

唐绪将他送到了宿舍,没有走得太近,在较为偏僻的一个拐角将书包递给了他。书包在两只手中过渡时,唐绪的手指碰到他的手掌,很轻地,捏了捏。

“回去赶紧休息,明天加油。”

唐错在满目虚浮中晃晃荡荡地上了楼,何众早就在宿舍等他,见他进来忙扑上来问,“怎么样?”

“啊?”

何众看他傻兮兮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脑门,“啊什么啊?我问你实验怎么样了?”

唐错这才明白过来,“哦,弄好了,没事了。”

不光弄好了,还是升级版的……

“我靠,牛`逼!”何众秉承着自己建立的优良传统,拍着他的肩膀跟剩下俩室友又夸又吹,“看见没,有我们错错在永远翻不了车,你说你们上辈子得是扶了多少个老奶奶过马路才修来跟我们错错同室共眠,我真替你们感到荣幸!”

另外这俩室友性格不太一样,钟鸣不爱说话,听见何众又开始“日常吹错”,直接白了他一眼无视掉。但另一个赵飞飞比何众还要贫七块钱的,他咂着嘴鄙视道,“哎哟真是,我上辈子没干别的,光一趟一趟扶老奶奶过马路了,实不相瞒,上辈子行动不能自理的你也是我扶过去的。”

他们的插科打诨,唐错完全没在听,此刻他的脑袋嗖嗖嗖地在运转着分析刚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越分析心跳越快,快到他觉得自己已经心律不齐,手脚发麻。然后他就跟寻求安定般,一把抱住了身边的何众。

……

赵飞飞瞪眼,他正怼到“不知道的还以为错错是你男朋友”,唐错就上演了这么一出深情款款。

“……你俩不会真在一起了吧。”

何众赐了他三声滚。

何众没有唐绪高,但是还是比唐错高一些的。唐错低头,把额头压在何众的肩膀上,不说话也不动,单方面在脑海里回味刚才的拥抱。

何众拍了拍他,“哎,爱我直说啊。”

唐错哼哼了两声。

理工大的教学周是十六周,第十七周为复习周,再接下来的十八十九周,便是受千万万学子痛恨的、暗无天日的考试周了。

唐错跟宿舍的人安安分分地跑了一周多的图书馆,天天早出晚归,傲游在知识的海洋里,生活规律到已经形成了考试周专用生物钟。

自控的考试时间最早,唐绪老师把时间定在了考试周刚拉开序幕的时候,说早考完早没事。逐渐安静下来的考场中,唐绪和另外一个监考老师在前面拆卷子,唐错就坐在座位上伸着脖子往前看。他好多天没见到唐绪了,一是因为他要准备考试,都没再去唐绪家,再有是因为,自打上次实验室事件之后,他就总想躲着唐绪。

唐绪要数每列的人数来分卷子,抬起头,目光正好与唐错对上。唐错立马缩了脖子,怂怂地半趴在桌子上。路洪在他后面捅他,“错神,一会儿别趴桌子。”

“……你没复习啊?”

“我预习了一遍。”

“……哦。”

考完以后,唐错倒是觉得不难,但是却看见一大堆人在前面围着唐绪抱怨题目太难,求他判松点。由于考前大家都统一把书包放在了前面,所以他不得不上了讲台,凑到那一堆人的旁边去拿书包。

“除了倒数第二题有点难度,其他的都是基本题型啊,”唐绪正被花式围追堵截,见他过来扬声说,“唐错,你说说今天的题难不难。”

唐错刚把书包抱起来,因为唐绪这句话,即刻接受了众人齐刷刷的视线。

也就是那么0.01秒的时间,他迅速在背叛人民群众和背叛唐绪之间做出了选择。

“不难。”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引发了唐绪的笑和人民群众的哀嚎。一旁的何众哎了一声,赶紧把唐错拉走了,他怕待会唐绪走了以后,这傻孩子被人民群众围攻。

何众拉着他奔着食堂的肉包子飞奔,“快走,去吃饭,然后紧张刺激地投入下一门复习。”

下一门考试在周四,这不可怕,可怕的是明天就是元旦,他们乐团在北京音乐厅专场演出的日子。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明天这一天的考前黄金时间是废了。

为了帮何众复习,晚上唐错找了个没人的小教室,帮他把下一门的知识点从头到尾串了一遍,整本书讲完以后已经是十点钟,唐错看了看手机,发现有个未接电话,唐绪的。

“你再自己看看,我去打个电话,”说完,就拿着手机走到了楼道里。

“自习完了?”唐绪在那端问。

“嗯,该回去了。”

“复习得怎么样?”

唐错低头,用脚碾着地板上的裂缝,“还可以……”

听筒里传来唐绪的笑声,低低的,很抓人。

“我刚把卷子批了,想不想提前知道得分?”

“已经批完了?”唐错惊讶,而后想到分数的问题,难得的有些不安,“多少分啊?”

考试的时候其实他检查了好几遍,连那些简单的计算都在草稿纸上仔仔细细地算了两遍,可以说这是他从小到大考过最认真的一场试了。

他这心里百爪挠似的,唐绪却卖起了关子,“你猜猜?”

“是满分吗?”他在犹豫了半晌以后,才小心的开口。

唐绪没有回答他,而是说,“你现在在哪个教学楼自习?”

“七教……”

“七教的哪里?”

“三楼东301。”

唐绪听了,说,“那在东侧楼梯口等我。”

唐错本身就站在东侧楼梯口打电话,挂了电话以后呆愣半秒,才想明白唐绪这是要过来了。他略带不安地搓着手机,低下头看手机的时候突然看见自己的右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上了一道黑色的水笔印。使劲搓了搓,没搓掉,便赶紧跑到旁边的厕所去洗手。

等唐绪插着兜闲闲在在地出现在楼梯上,唐错还正站在楼梯口甩着湿淋淋的手。见他走下来,也不甩了,偷偷背过手去,在后背把手蹭干了。

灰白交织的毛衣被蹭上了几道水印,白的地方看不出,灰色的地方却是深深浅浅,像是幅随手涂记心情的抽象画。

“复习得累不累?”唐绪一边迈下最后几级台阶一边问。

唐错摇头,“不累。”

说完这话,周遭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站在面前的唐绪和这样的安静让唐错的心里有些不太安定,他便主动打破了寂静,问道,“我多少分啊?”

“满分。”

唐绪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如同贴了强力胶一样黏在唐错的脸上。说完这两个字,他将唐错的一只手拉了起来,抻着他的手指,使他的手掌在他面前摊开。

唐错不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唐绪。

唐绪笑着低头,昏暗的楼道里,眉眼都像是描了个神采奕奕的金边,看得他痴痴。

手上痒痒的,酥酥麻麻的。他好奇地低头看去,下一秒,便肩头发烫地僵在了原地。

神魂出窍般的片刻,唐绪已经停住了在他手上勾勾画画的动作,温温热热的,手指上的温度却没消。唐绪依然握着他。

“给你的小红花,”唐绪说。

唐错缩了缩手,从唐绪的指尖抽离,看着他欲言又止。

唐绪还在笑着,歪着脑袋向前倾身,鼻尖都快要触到他的,“要附赠的拥抱吗?”

虽是个提问,却是个完全不等他回答的提问。被唐绪一把抱住的时候,他连半握的拳头都没来的及松开。

“明天的演出加油,考试也加油。”

肩头还烫着,手心也烫着。

唐错攥着掌心那个虚空的小红花,带着唐绪残留的温度回了教室,起起伏伏的背影透出说不出的仓皇。

唐绪看着他转了弯,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才斜过视线,用懒洋洋的语气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挑眉道,“出来吧。”

过了那么将近十秒钟,何众才从厕所畏畏缩缩地探出半个身子来,讪笑着举手同他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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