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开始, 宁婧所带的新人里,就多了那个哑巴少年的身影。他没有学习过任何武器,所以, 宁婧一直让他在一旁做拉弓的练习。

基础练习很枯燥,可少年却从没有偷懒,一声不吭地练习着。

一整个早上,宁婧在不远处踱步时,眼光总会忍不住落到他的后脑勺上。

大概是偷看了他太多次了, 少年似有所觉,冷不丁地侧过了头回望过来。怪诞的面具露出了他冰湖似的湛蓝色眼珠,深邃又淡漠, 令人对他面具下的脸遐想不已。

只可惜是哑巴。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触, 宁婧微微一怔, 有种异样而压抑的感觉直击心底。

——是错觉么?这个人,给了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想到别的人都是变着法儿休息,唯独这小子都练了一个多小时了,却没有坐下来休息过,宁婧从石阶上轻盈地落了地,迎着对方的目光, 走到了他的身旁,抬手按下了他的弓,笑了下,说:“你已经一个早上没休息过了吧。即使想快点学会, 也不是这么个练法的。过去那边坐坐吧。”

少年沉默地看着她,颔了颔首,在转身时,他的腿却发了一下软, 宁婧连忙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扶住了他,手臂抵着他的胸膛,这一撞,她差点被砸得跪趴下,脸都歪了。

好、好重!

宁婧:“我觉得自己是一只被石头砸扁的蟹。”

系统:“……”很形象的比喻。

看这哑巴少年的体型和身高,和这惊人的体重完全不匹配呀!这也太不科学了。要知道,宁婧附身的希弥尔本身就是个力大无穷的女汉子,身高也只比少年矮一个头,按理说,怎么也不至于扶不稳这小子。

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借了一下力后,就站直了身子,慢慢地走向了休息区。宁婧嘀咕着,揉了揉自己扭到的手腕,忽然注意到了他走路的背影,暗暗颦眉,心里浮现一股奇怪的感觉。

——一个能连续持弓一个多小时的少年,体格并不差。可他走路的姿势,却有些不合时宜的笨拙。倒不是说他残障或者行动不便,而是,走得似乎不太熟练。

视线从双腿上移,宁婧忽然发现了那种异样感的来源——这个少年的身体被宽大的衣服挡住了,可若从侧后方看过去,他线条明晰又英挺的下颌轮廓,和卡尔洛很像。

说起卡尔洛,在两人没见面的这期间,故事完成度从75%缓慢爬升到了78%,人品值则依然在0点附近徘徊。偶尔,在半夜时分,人品值会提高个一两点,但到了白天又重新归零。由此可以看出,卡尔洛目前很平安,可心情却一直在谷底徘徊。

也亏得他手下留情,否则任务早八百年就结束了。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沉淀,捕猎季差不多走到了尾声,这次,他们公会收获颇丰,众人对她因失手而放走了一条瑞拉支系的人鱼的这件事,注意力已经被分散了许多,一些疑点也没人注意了,大的风波已经基本过去了。

那个禁止她出海的公会头儿,并没有明确说什么时候让她归队。但眼见焦点已被模糊,宁婧打算今天晚上就去海边找卡尔洛。

系统:“他临走前说你欠他一个解释,你打算怎么办?”

“矛盾有两个。第一,我用箭头指着他的心口,可很显然,我这样做的目的是放走他。那天傍晚,他被我放走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我不是想杀他,所以,这个矛盾可以pass了。真正要解释的,是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骗他绕一个大圈去那么远的崎冰洋。”宁婧挠了挠下巴,说:“说实话,这个挺难解释的。”

卡尔洛看不到剧情线,自然,也看不到事件背后的机锋。在他看来,这一次的捕猎季,和以往的几次,本质上没有任何的不同。

以前的捕猎季,宁婧的做法,就是让他躲到自己家的浴池里,直到结束才放他回去。若用躲避风险来解释,卡尔洛必定会满腹疑虑——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让他躲到她家呢?

好了,按普通的套路来,接下来就得这样解释了:因为这一次你不走远点,就一定会被抓走,崎冰洋是刚好满足时间需要的目的地。

很完美的解释,但很可惜,行不通。因为这涉及了被绝对禁止的剧透。

“动机本身就无法解释,所以,肯定找不到天衣无缝的借口。我做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宁婧一个头两个大,吁了口气道:“找到他以后,再见机行事吧。”

这几天,系统都没有汇报过卡尔洛的数据变化,宁婧摊开自己的手心,食指指腹有一道结痂掉落的淡白色伤痕:“统统,卡尔洛这几天情况如何了?”

隔了几分钟,系统重新出现:“宿主,人品值和故事完成度没问题。数据的传输出了点问题,我去修复一下。”

宁婧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系统并没有告诉她,这回出的问题十分蹊跷。

宿主每做完一个任务,系统也会随之升级。自从上次升级后,它就能在一定范围内,定位到任务对象的具体坐标。可是,刚才顺便查了查,卡尔洛的定位数据——查不到了。

作为任务世界的最高权限者,查不到数据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隐藏剧情影响了数据的稳定性,要么就是一个权限比它更高的家伙出现了。

就在这时,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着夹克短装、满脸络腮胡的男猎人大步冲进了练习箭术的庭院,手舞足蹈道:“老天,你们快出来!看看我们猎到的好东西!”

众人惊诧地转头,宁婧看到他的靴子上沾了不少暗绿色的粘液,有股淡淡的腥气。

人类只能辨别出那是血味,唯独坐在宁婧身边的卡尔洛,瞬间就嗅出了那股味道……属于一头熟悉的独角兽。

有人笑道:“怎么了,又抓到人鱼了么?”

络腮胡男人兴奋道:“不是人鱼,是一头金色的独角兽!尤尼那好小子竟然把它藏起来那么久!”

咣铛一声,手里的弓箭筒落了地,宁婧猛地站了起来。

“金色独角兽?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它现在在哪里?”

“当场就杀了,现在运到大厅里了。”

宁婧心急火燎与他擦肩而过,冲到了大厅,那里已经围了里外三层的人,都是不用出海的猎人。

卡尔洛随之站了起来,也快步走了出去。

宁婧脸色发白地拨开了人群,果然,就在最里面一圈,一张木担架上,侧躺着一头通体淡金色的独角兽。它的螺旋角精致又修长,双眼无神地半开,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致命的伤口在脖子附近,被系统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到血液是暗绿色的。那暗金偏铜的毛发搭在了它的脖颈附近,被伤口流出的血粘成一撮撮的,已经干结了,看来这头独角兽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正因如此,它的四肢并没有被绳索束住,随着时间过去,已经有僵硬的迹象。

“你们怎么把它当场弄死了?”

“没法子,为了逮住它,我们也伤了两个人。没事儿,最后制成标本就得了。”

“找好买家了吗?”

“上次拍卖会时,大主教不就有收藏一只金色独角兽的意思么——他的藏品里只有银色和杂色独角兽,至今还很不满呢。”

……

宁婧的脸色发青。

娜塔莉的便当领得太突然了。她见过太多的异兽死亡,都没有这种看到熟人尸体的冲击感。饶是知道娜塔莉在结局能够复活,在心理上,还是很难接受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变成这个模样。

宁婧心里抵触,忍不住倒退了半步,忽然被身后的人扶住了手臂。原来是那个哑巴少年。

卡尔洛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后,把娜塔莉的尸体看在眼里。

宁婧感谢了他的搀扶,说:“谢谢。”

她的脸色太难看了,卡尔洛顿了顿,没有松开手,反倒紧了紧臂弯,带着她的身体,把人拉到了人群外。

宁婧没有反抗,逆着越围越多的人走了出去。

卡尔洛的目光在她因为呼吸加快而微微起伏的胸前停留了片刻,略微烦躁地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就因为那头异兽曾经和她接触过,她对这头独角兽有感情?

那寥寥的几次接触,和希弥尔见他的次数相比,算得了什么。

对这头独角兽,她都能露出这种不忍的表情。那么,如果躺在那上面的是他,希弥尔又会有什么反应?

她是不忍看到他也被猎杀,才在关键时刻错开了箭头的吧。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用欺骗的方式,让他离开这里?

卡尔洛骤然惊醒,半晌,扯了扯嘴角。

不管有什么理由,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为了上岸达成他的目的,他与巫婆等价交换了双腿,而对方从他身上夺走的,是他的“信任”。

……

不常与娜塔莉见面的宁婧看到她挂了,都颇为不忍。可想而知,当与娜塔莉朝夕相处的尤尼知道这件事,不发狂就怪了。

不过,娜塔莉便当熟透,就代表剧情终于进入到了最后一个阶段——用卡尔洛的眼泪复活娜塔莉。

当晚,因为猎到了金色独角兽,公会举办了庆祝会,猎人空前地多,宁婧没办法离开公会。直到第二天,她才趁着夜色掩盖,独自走出了公会,来到了以前和卡尔洛见面的那个海湾。

这片地儿,因为水深度浅,又凹进海岸线,公会是不会在这儿布下陷阱的。所以,卡尔洛的巢穴,也建在这附近的水底。

那天游出了安全距离后,卡尔洛现在回来了巢穴没有呢?

宁婧让系统定位一下卡尔洛的位置,系统终于支支吾吾把卡尔洛定位消失,而它试图修复,至今却没有效果的事情告诉了宁婧。

宁婧颦眉:“怎么回事?是隐藏剧情的问题吗?”

系统:“十有八|九。”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就这么回去也太可惜了。受到娜塔莉尸体的刺激,宁婧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卡尔洛。

既然定不了位,那就去卡尔洛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巢穴找他吧。即使他不在,留下暗号和一点气味,他回来的时候,就能知道她在找他了。

洞穴湿滑,宁婧今晚没带照明的东西,只能蹑手蹑脚地钻进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宁婧意外踩到一块湿润的岩石,失去了平衡,就那么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如果宁婧知道,自己一醒来就要面对紧张又刺激的小黑屋,那么,她即使扭成麻花,也要挣扎着原地表演一个翻筋斗站起来。╮( ̄▽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卡尔洛那么重呢。大家参考一下人形300斤的娜塔莉。→_→

凌晨1点半修了个文。嚯呀你们都很会猜原始世界的剧情嘛,结局让你们吃糖吃到牙酸。(*/ω\*)

前面忘了说,全文已经过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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