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寒风吹拂过,明月镌刻出两人的身影,温柔和暧昧,像是藏在了星夜里。

那阵强烈的心跳像是又开始作乱,开始唤起她那点残存的清醒。

鹿听晚偏头躲开他落下的气息,有些羞恼,“言璟!”

“在呢。”

言璟低笑了一声,指腹轻蹭着她的唇角,触感软得让人不想放开,“小奶猫,穿不穿?”

几乎是半点犹豫也没有,“穿。”

鹿听晚抱着他的那件外套,“你让开点,我……我才能穿呀。”

“啊。”

言璟勾唇,挑起她的下巴,眸光炙热,“你反应在慢点,就是穿也没用。”

“……”

这说的是!人!话!吗!

鹿听晚耳尖泛着一层粉色,迅速无比地把那件外套穿好,一口气地将拉链拉到脖颈处,恨不得就只留出两只眼睛。

她缓了几秒,也还没能压下躁动的心跳声,她伸手想去拿开一瓶新的啤酒,指尖还没碰到酒瓶就被攥住。

少年的掌心滚烫,热度像是从指尖就开始蔓延开。

鹿听晚抬眸,撞进他的眸光里,少年眸子里的威胁意味明显。

“不怕了?”

“……”

行吧。

她现在打不过他。

鹿听晚想把手伸回来,少年的手像是用了巧劲,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让她睁开了,反倒越扣越紧,直接将她手包裹到掌心里。

鹿听晚皱着眉看他,“你牵着我做什么?”

言璟挑眉,左耳的耳钉像是泛着层光,肆意又张扬。

“就是想牵着。”

“……”

言璟牵着她的手是左手,之前被玻璃划伤的那只手。

鹿听晚怕他伤口没好全,也没敢真的挣扎。

言璟另一只手还拿着她先前没喝完的那瓶啤酒,大概就剩了三分之一,他动作直接干脆,对着瓶口喝,少年喉结滚动着,勾画出来的线条起伏清晰明朗。

鹿听晚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轻轻咳了一声。

所以为什么——

他没事喝个酒都这么欲。

言璟把空酒瓶放在一边,低头看着她的指尖,像是觉得有些好玩,时不时就伸手捏一下,蹭一下的。

鹿听晚被他闹得痒,娇嗔道:“你牵手就牵手,别玩呀。”

言璟眸光玩味,“让牵了?”

“……”鹿听晚有些无语,“我不让牵,你就不牵了吗。”

“还挺懂。”

言璟的语气里还带着那么点表扬的意思,玩着她的手不亦乐乎地,“好好说,今天怎么了。”

鹿听晚靠着椅背,看着面前的喷泉,沉默了一会。

“璟哥。”

她偏头看他,声音很轻。

言璟顿了一瞬,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心跳好像不由自主的加速了一下,他无奈笑笑。

可真是出息。

“嗯?”

“WERC的冠军,也是真的喜欢。”

鹿听晚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你为什么不继续了。”

“啊。”

言璟想了会该怎么回答,“有点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鹿听晚看着他的眼睛,问题很直接,“那你还喜欢吗?”

深夜的晚风有些凉,吹拂过裸露着的脚踝,寒意顺着肌肤往上延,游走过骨,一点点的让她清醒。

“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言璟笑着问。

“假话吧。”

鹿听晚跟着笑,扬起两个小酒窝,“假话,没那么伤人。”

“假话啊——”言璟拖长了语调,“不喜欢了。”

在都市的繁华里,夜空早已不见缀满的星星,独留着一轮孤寂的明月。

鹿听晚失笑,“原来假话也挺伤人的。”

说来也荒谬。

我们仍喜欢着,但我们放弃了。

我们放弃了,我们也依旧放不下的喜欢着。

鹿听晚伸手去拿新的啤酒,想开,但是她没有的单手开啤酒的神器技能,她递给言璟,“璟哥,帮个忙?”

言璟啧了一声,“还来劲了?”

“你不开就放手,我自己开。”

鹿听晚抬高了他牵着的手,甩了两下都没能甩开,像是黏着个狗皮膏药似的。

璟哥之所以是璟哥。

还是很有道理的。

比起她之前开酒瓶的磨磨唧唧,言璟就显得非常的干脆利落。

“拿好了。”

言璟低声说。

“嗯。”

少年就着她的手,修长的食指扣住易拉环,骨节动作不过短短一瞬,“砰”的一声,酒瓶已经被打开了,还能看见上面冒着点小烟雾。

单手开瓶——

“哇!”

鹿听晚看得有些呆,想给他鼓掌,“璟哥好帅哦。”

言璟桃花眸里的笑意轻佻又散漫,他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小奶猫,喝了酒这么爱撒娇?”

鹿听晚脸颊有些红,想推开他的手,奈何手上还有个酒瓶。

她嘟囔道:“才没撒娇。”

“撒娇也挺好的。”

言璟接过她手里的酒瓶,“我喜欢。”

“……”

又开始闹她了。

鹿听晚眨着眼睛看他,“我也想喝。”

“你今晚喝多少了还喝?”

鹿听晚数了一下,“三四瓶吧,不多。”

言璟听笑了,“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酒量不错?”

“那倒也不必。”

鹿听晚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手里的酒,“给我就行。”

“想得美,乖乖坐着。”

言璟把酒瓶放到一边。

“……”

鹿听晚气呼呼的,“哪有你这样的,给人开不给人喝的!”

言璟同学十分淡定:“刚刚可没说要让你喝。”

“……”

行吧。

鹿听晚半眯着眸子,脑海昏沉劲上来了,有些难受。

她下意识地往外套衣领里缩,正好他的衣服宽大,长度到她大腿根,完全可以把她包裹起来。

言璟握着她的手,没有什么温度,像是在冰块里走过一圈的,“手怎么这么凉,很冷吗?”

“以前就这样吧。”

鹿听晚摇头,“不冷。”

言璟垂着眉眼,如视珍宝一般捧着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暖手,“这是不冷?”

鹿听晚轻笑了一声,没再反驳,“璟哥今天也有点温柔哦。”

言璟啧了一声,“别闹。”

鹿听晚轻回握住他的手,少年掌心的纹路细细印在手指间,和她的手不一样,宽大的、骨节修长漂亮的,像是漫画精心描绘出的那般。

很符合她颜控的欣赏本质。

鹿听晚垂着眸看着他的手,脑海里突然显现过那天他组装机械零件的手,也很漂亮,比现在还要漂亮些,漂亮到让人一眼移不开。

“璟哥。”

“嗯?”

鹿听晚放软了声音,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画画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鹿听晚扬起唇角,“大概有多喜欢,最长的一次,三天睡了五个小时,全都在画画。

很累,但是我很开心。”

做喜欢的事情。

再累,也是会开心的。

“我很幸运,有足够天赋,也有很优秀的启蒙老师。”

鹿听晚轻声,“我妈妈是闻夏,你听过她吗?”

“听过。”

言璟,“我有朋友,也算是学画画的。”

准确一点来说,在这几年的国内的画史上,没有人会不知道闻夏这个名字。

全国美展,国内最权威最顶级的艺术展览。

闻夏二十五岁时候,便成功拿下了全国美展的金奖,成为最年轻的金奖获得者,一战成名轰动业界,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天才”画家。

不过有些遗憾的是,在获得金奖之后,销声匿迹似的,再无其他说得上名字的作品。

“你信那句话吗?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鹿听晚闭上眼睛,眼前像是还有着闻夏的身影,温柔的、恬静的妈妈。

“……妈妈说,画画是信仰。”

鹿听晚闷着声,“可妈妈走了,Lucky也走了,他们都走了。”

可能是酒精作祟,平常说不出来的话,像是也变得轻松了些。

耳边潺潺的水流声还在继续,少女的尾音融在水声里。

“我的信仰,崩塌了啊。”

酒劲一上来,眩晕感十足,她喃喃自语,“矛盾又可笑的。”

“我没有勇气在继续画了,我不够勇敢;我也不愿意放弃,我放不下去。”

这一路上且看且行。

虽身在小径之上,却总不见光。

“阿晚。”

言璟沉眸看着她。

她说要给他说个故事,可故事从头到尾,她从没有说出故事是什么,只是单纯的在阐述现状。

就像是在找一个能发泄情绪的地方,可等真正找到了,也没有能说出来的勇气。

他一直都知道,这小奶猫太过于要强。

疼了伤了受委屈了,什么都是自己忍着。

哪怕是这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在晕乎乎的情况下,她仍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倔强又让人心疼的。

言璟语气很重,在告诉她,也像是在告诉自己,“放不下,就别放下。”

鹿听晚揉了揉了太阳穴,有些没明白,“嗯?”

言璟握着她的手腕,不费什么力气的往怀里一带,少女柔软入怀,酒味和浅淡的玫瑰香混合,清纯又勾人的。

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阿晚,我们打个赌吧。”

鹿听晚没有力气,跌进他的怀抱里,眼皮像是要闭上似的,“……什么。”

言璟的嗓音半哑,像是酒意在喉咙里晕染开了似的,“WERC的比赛,我赢给你看。”

朦胧的云雾之间,灯火月色隐没,连着风声都已停静。

少女踽踽独行在那条小径上,黑暗像是望不见尽头。

她不曾想过,有人会拉住她的手。

她看见少年尽是温柔的眉眼,一字一顿地告诉她——

“我来做你的勇气,我来构建你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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