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停拉了拉小孩的衣角。

“没事,”他道,“小陆,这是我认识的。”

商陆的眉头仍然蹙着,有些警惕地望着眼前人,哪怕看出了这不过是个旧人类,也丝毫没有放松。

“哥哥认识?”

“对。”杜云停道,“放心。”

小孩终于慢慢后退了步,将距离拉开来。小年青这会儿眼泪收也收不住,唰唰地向下掉,杜云停看着他这模样,感觉很有些对不起他,只好道:“留个号码,回头我跟你联系。”

小年青把自己号码哆哆嗦嗦写在纸上,飞快塞给他,随即撒腿就跑。狼崽子眼睁睁看着青年跟别人要号码,心里头登时打翻了一坛子醋,把杜云停身体转了转,转向自己,闷声不响地望着他,瞳孔黝黑。

杜怂怂说:“干嘛?”

“……”

小孩还没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从里头透出了点委屈。

杜云停实在是绷不住笑,凑上前,飞快得亲了下。那碰触的一下跟蜻蜓点水一样,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商陆要向前靠时,被他轻轻推了把。

“怎么看着这么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狼崽子可委屈。

“哥哥怎么找他要号码?”

“你不知道,”杜云停解释,“他挺可怜的。”

小孩低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也可怜啊……”

哎呦,一副小可怜样,跟个才几岁的小孩一样。杜云停安抚地亲亲他,轻声将来龙去脉解释给小孩听。刚听见是他当初揍过的那个江文康,商陆心头的火就一下子蹿了起来,猛地起身。

“哎哎哎,干嘛去?”

“——找他干架去。”

“干什么架?”杜云停哭笑不得,“好好坐着,这事儿先别急着插手。”

商陆看看他这会儿的表情,心中有了谱。

看来青年是有了主意,不然也不会这样不慌不忙。他并不会打击青年的热情,因此抬起眼来,将这事姑且放置在了脑后,巡视一周,道:“二十八和小六呢?爸爸回来了。”

怂怂:“……”

他羞耻的恨不得和他的一双儿女一块钻到桌子底下去。

商陆找一圈没找见,又过来拍他。

“哥哥,看见崽没有?”

杜云停的表情这会儿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精彩,就静静地望着他。只那一瞬的神情,狼崽子就明白过来,忍不住唇角也带上了笑。

“哥哥醒了?”

怂怂是彻底没脸见人了。他的目光在地上梭巡来梭巡去,试图找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一干二净的脸,还有威严。

身体忽然腾空,狼崽子把他抱在了膝盖上。

“醒了就好,”小孩低低道,“我马上要去上学了,还有点担心……”

他不说话了,只亲吻着杜云停的侧脸。杜云停刚开始还没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等到他意有所指地摩挲着两颗红宝石时,终于反应过来了。

靠!担心他产奶吗?

商陆正直道:“担心哥哥胀的慌。”

“……”

这小孩真是变了,随时随地都开这种黄-腔!

杜云停的兔子耳朵都冒出来了,气得一个劲儿磨蹭他下巴。被狼崽子拎起来了耳朵,好好地给浇了一回花,浇的尾巴都**,沾满了营养液,一碰触就哆嗦。

两人讨论了一下这两只兔子。

毕竟当儿女养了两周,多少也培育出了些感情。杜云停也舍不得把它们扔了,就将它们养在客厅里,仍然住在舒服的窝里头,连名字都没改。7777对此不甚满意,整天在宿主耳边叨叨念,一面念着这俩名字不适合给兔子用,太草率,一面又因为自己和它们同名而感到不爽。

【凭什么一个叫二十八,一个叫小六?】

杜云停想了想。

【因为我想听你叫爸?】

【……】7777字正腔圆,【你做梦!】

说完立马下线,连一秒都不想再应付宿主。

它是有尊严有身份的系统,可不是那俩肥兔子,谁给它们喂食它们就跟谁亲。7777是绝对不可能认宿主做爸的。

杜云停对此连连叹息,直言可惜了。

出了孕期之后,杜云停重新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7777一看他这架势,有点奇怪,问:【你打算写东西?】

这么多年,杜云停基本上都是靠稿费养活他和小孩的。白夏相当有文采,杜云停目前这具身体里多少留着他的部分意识,因此写文章写得也相当顺手,算是小有成就。

只是始终是短篇,一直供稿的都是杂志社或报纸。杜云停将电脑屏幕打开,回答自家系统:【当然得写。】

【???】

【——笔在谁手里,谁才有话语权。】

宿主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能不用呢?】

他捡起了一个曾经被白夏废弃的开头,接着那句话向下写。

“生命是光亮的,但那不过是曾经。

我选择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死去,兴许是在满是月光的地方……”

这一年的九月,杜云停送狼崽子去了军校。大包小包的行李,商陆都没让他拿,全都自己拎着。杜云停两手空空站在学校前,看着无数正值青春的孩子涌进校门,心中有些感叹。

商陆正在和一个路人说话,得到了对方同意,便几步小跑过来,示意他。

“哥哥,凑过来点,看镜头——”

他的手自然地放在了青年的腰上。路人的镜头灯光一闪,对着他们点头。

“可以了!”

商陆说:“谢谢。”

他将手机从陌生人那里接过来,查看着刚刚拍出来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人凑得很近,虽然身高有些差距,但看着仍然是毫不掩饰的亲密,胳膊挨着胳膊,都笑得很灿烂。

杜云停摸着手机屏幕,虚虚勾勒着小孩嘴角笑出来的弧度,感觉有些新奇。

他很少见商陆这样开心地笑。

“走了,”商陆带着他往里进,“先去领制服……”

军装是相当显人身形的,巴掌宽的武装带一勒,只要是稍微细一点的腰都能被勒的看起来又细又直。更何况小孩的体型是真的好,从上往下看,标准的宽肩窄腰大长腿,穿什么都好看,穿这种显身材的衣服,更好看。分明大家都是皮和肉组成的,但在杜云停看来,那区别就像是香喷喷的五花肉和白惨惨一块大肥肉一样,就只眼前这块格外对他胃口。

其他几个舍友还没到,杜云停在宿舍里头看他换衣服,愣是半天都没移动开眼睛。

小孩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了,将衣角整理了下的时候,笑了笑。

“哥哥?”

杜云停心痒痒,还想上手摸一摸。他说:“小陆啊……”

7777都要没眼看了,这求亲亲的三个大字都快明摆着写在脸上了。

商陆眉梢一挑,忽的一把把他举起来,放置在桌子上,顺着他的意思亲他。但这亲就跟隔靴搔痒似的,只斜斜地落在唇角,微微一印便撤开。小孩歪着头,瞧着他的模样,忽的笑了一声,气息温热。

“哥哥这么喜欢这衣服?”

杜云停意识朦朦胧胧,下意识嗯了声,被人攥住了什么。

“耳朵,都冒出来了。”

商陆说完这句,又覆上去细密地亲他,调整了好几个角度,直到听见门外有靠近了的脚步声,这才松开。松开后,还不忘把杜云停再从桌子上抱下来。杜云停腿都有些软,迷迷瞪瞪摸着这会儿通红的嘴唇,扭过头去平复呼吸。

还没平复完,小孩又凑上来跟他咬耳朵。

“我穿一套回去?”

那自然好,杜怂怂喜上眉梢。

狼崽子一看有机可乘,拉着他衣角,又趁机和他提了个平常因为害怕一直不肯的姿势。杜怂怂真想有骨气地说不,可他是真喜欢这么穿的顾先生,挣扎半天后,又羞又臊地还是应下来了,“嗯。”

妈耶,想想都刺激。

商陆的喉头动了动,看模样恨不能立马跟着他回去。

这当然不现实,军校的管理比起别的学校来要更加严格。家长们很快就被请了出去,大门一关,里头就是个单独的封闭世界,杜云停跟其他家长一同往外出,刚刚走出校门,就收到了来自小孩的短消息。

“好想哥哥。”

带了个懵头懵脑捧着红心的兔子表情包。

杜云停心知这是小孩又在撒娇,回他:“不是刚刚才分开?”

商陆的回复来的飞快。

“分开一秒都想。”

随后给他发来了一堆的么么哒。这三个字一打出来,无数撅着嘴的小人就噗通通从屏幕最上端跳下来了,个个儿都像小孩耍赖想亲时的脸。

杜云停指尖停滞片刻,随即正儿八经也回给了他一个大么么。

随即把屏幕关了,又莫名有些怅惘。

小孩长大了,也是时候该挣脱出他的臂弯了。

商陆的训练相当紧,每天只有睡前能匆匆挤出时间和杜云停说两句。杜云停打开视频,看着里头小孩头发还滴着水,显然擦都来不及擦就跑来和自己视频的模样,忍不住操心,“怎么又不擦?你也不怕感冒。”

狼崽子低声说:“想多看哥哥两眼。”

他忽的又笑了,道:“要不是是公共浴室,其实可以边洗边和哥哥说话——”

怂怂光是想想就脸红,忍不住心里头跟着想象,小声道:“别瞎说话。”

也不怕旁边有人听见。

他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夜里独自躺在床上就开始做梦。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梦,做的杜云停第二天脚步虚浮,眼底下都有了浅浅的青色印子。

7777说他这叫肾虚。

与此同时,杜云停也在和小年青联系着。小年青听了他的话,已经开了直播,目前主要的播出内容便是吃。他长得不错,吃相看起来也让人相当有好感,会激发人的食欲,在这上头半点没骗杜云停,他就是吃饭香。只是直播间观众还不多,杜云停也不着急,反而说:“观众多了也不能算好事。”

小年青显然不明白,他隐约明白青年为什么要让自己开直播,是想将家暴的事捅出来,引得大众同情。

那怎么观众多还不是好事了呢?难道不是吸引的眼球更多?

杜云停难得给他上课,“这种时候,你就是弱者。既然是弱者,那就要彻头彻尾地扮演弱者,要真是红了,那可就不算弱了,估计得是别人眼中钉了。”

这可不是杜云停想要的结果。若是有人嫉妒,到时候从里头搅和,指不定就把众人目光从家暴本身上移开了。

杜云停不打算给渣男任何翻身机会。

他问:“药用了吗?”

“用了,”小年青忙回答,“这些天,他吃了就睡,都没有再打过我。”

说到打,他的神情又有些苦涩。

在来见青年的前几天,他被打的着实有些狠了,花瓶的碎片就是擦着眼角过去的。至今想起来,他仍有些不敢想象,要是那一下自己不曾躲开,那瓷片是不是会直直扎进自己眼里。

也因此,他每一次给自己上药时,心底的恨意就会更浓重一分。江文康对于枕边人的变化浑然不知,只是奇怪自己最近怎么这么容易喝的断片,又想着有小年青爸妈握在手里,丝毫不把他当回事。虽然没再打,但言语之中也早没了当时的轻怜蜜意。

小年青对着这会儿睡得死猪一样的江文康,忍了又忍,还是没在这时候打回去。

他自己不是事,问题是他的爸妈。老人家年纪都大了,总不能在这一时尽兴之后,跟着他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小年青叹了口气,又打开了直播软件。他这些天多少也积攒下了一些粉丝,虽然人数不能算多,但相当忠心,打开之后,他对着镜头笑了笑。

“今天要给大家直播下吃螺蛳粉……”

他装作不经意地将镜头挪了挪,早有人一眼看见后头床上躺着的人,便有观众问:后面那个是谁?

是男朋友?

小年青说:“是啊。”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像出神了几秒,又重新笑道:“刚刚等他睡了才有时间过来直播,大家见谅。”

底下早已经有人刷,说主播平日里很勤快。

“能不勤快吗,”小年青道,“得养活我们两个……”

他掩过话题,不再说这个。观众们却都听出了弦外之音,飞快地在底下刷屏,问他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养家。

无论怎么问,主播都不再说这个话题,只专注地搅开了碗里的螺蛳粉。

江文康在第二天十点多才醒过来,乱着头发坐在桌边时还阴沉着一张脸,问:“我睡的时候,你都在干嘛?”

小年青搅着碗里的鸡蛋,小声说了句直播。

江文康这些天都没再打人,心里头憋着的火一直发不出来,这会儿可算是找到了个爆发点,猛地踹了一脚桌子,厉声问:“直播干嘛?”

站着的人身形猛地抖了下,轻声道:“我……我就只是赚点钱,不然家里没钱了……”

他又看了眼江文康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把钱都转给你吧?”

江文康一看那卡里的余额,登时对他直播这事便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仍旧有些不痛快。

“别在外头乱说什么话!”

小年青低声答应了一句好,慢慢转过身去,把方才一直开着的摄像头关掉了。直播间里本来是来看主播做饭的观众早已经炸开了,个个都义愤填膺打着字,让主播赶紧把人踹了。小年青匆忙给关了,依照青年的话,并没有细看。

在这个时候,杜云停的第一篇长篇也开始连载。他原本便有作者基础,长篇又远比短篇挣钱,出版社打定了主意要捧他,热度和话题一直都没有断过,营销做的相当到位。

小孩在视频时说起这本书,却不像旁人那么为他激动,甚至还透着点小心翼翼。

“哥哥,里头的情节……”

狼崽子顿了顿。

“有原型吗?”

他看过了书,书中描写的角色是一个饱受家暴折磨的青年。商陆在熄灯之后用手电筒的灯光打着偷偷连着看了几个晚上,越看越是心疼,只是想象着将那些放在青年身上,都禁不住心尖尖一抖。

杜云停倒是笑了,说:“有原型,但不是我。”

小孩隐隐松了一口气,又自豪道:“我给我身边的人都推荐了,给他们每人送了一本。”

典型的孩子气,在杜云停眼里却可爱的不行。他把在自己脚边徘徊的兔子抱起来,抱给狼崽子看,“乖,二十八,叫爸爸。”

老父亲商陆幽幽道:“哥,这是小六。”

“……”

喊错孩子名的杜云停臊红了一张老脸,把怀里兔崽子放回去,强行挽尊,“长得差不多。”

商陆道:“就知道哥哥不上心。”

又问他:“哥哥的毛是不是也长了?”

他刚刚看两只兔崽崽,这会儿都长得更球一样。

杜云停说是啊,又有些犯愁,“你不回来,我自己也不好剪。要不要出去找个宠物店?”

狼崽子那一点独占欲立马起来了,一口否决了这个方案,坚决让杜云停等着。

杜云停忧愁地把耳朵给他看,这会儿蓬的像是俩夹着他脸的棉花糖,“都成这样了……”

狼崽子的声音里隐隐含了笑,问:“哥哥是在找理由让我回去?想我了?”

一眼就被看穿了,这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杜怂怂躺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幽幽道:“孤枕难眠。”

他已经习惯了与人分享一张床,在只有自己躺在上头的时候竟然怎么也睡不着了。杜云停尝试了好几回,都没有半点睡意,只好起身找那种专门给宠物拍的兔片看。

倒不是他龌-龊,只是大自然的快枪手不仅解决速度快,升起相关想法的速度也快。偶尔兴起了,杜云停不得不靠着这种宠物片独自美丽,依靠勤劳的双手提升技术,用不到一分钟的奴隶换来短暂的快乐。

他提意见,【场景太单调了。】

而且大多数都还有笼子!

7777:【……】

不然你想怎么样,往它们身上再围点小衣服,现场角色扮演吗?

杜云停沉默了会儿,脸红红的,片刻才小声与7777讲:【可不尽兴啊。】

他真是被商陆惯坏了,非得要狂风暴雨才能觉得舒坦。像这样又短又不够刺激的劳动于他而言,简直食之无味,半点都觉不出爽。

杜云停还想和系统好好探讨探讨这个话题,还没开始说,便听7777道:【你等等,我先捂个耳朵。】

大脑里传来两声轻响,好像是7777把什么放进它根本不存在的耳朵里了。随后,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瓮声瓮气的,【好了,说吧。】

杜怂怂:【……】

这还能说什么?

他如同一朵没了雨露滋润的小白花,蔫蔫地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上了。蜷缩在被子里时,脚都有些凉,这么窄窄的一个被筒居然怎么也暖不热。

外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的雨,淅淅沥沥的。在角落里放着的兔子动着三瓣嘴,发出细细的嚼动声。杜云停听着沙沙的声音,不知是何时闭上的眼,梦里全都是被7777定义为不和谐的东西。

军装,阳台,下着的雨。他背靠着玻璃,好像是冰凉的,却又是灼热的,抬起双腿——

他忽然睁开了眼,身畔好像有动静。杜云停猛地坐起身,伸直手猛拍了一下台灯按钮,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立在床柜前,翻找着什么。瞧见灯光,那人影转过头来,身上还带着湿润的雨气,“哥哥怎么醒了?”

杜云停怔怔地望着他,一瞬间几乎以为是自己的梦还未醒,不然怎么会在这看到小孩?

商陆身上的衣服湿了,正在柜子里寻找干爽的衣服。他按捺不住思念,先歪着头碰了碰青年嘴角,这才又把柜子里一条裤子拉出来,“哥哥等等,我先换上……”

这梦做得实在太真实了,杜怂怂迷迷瞪瞪伸手按着自己唇角,心里头那一点想法蠢蠢欲动。

他伸出手指,把狼崽子的衣服一角握住了。

小孩回头,“哥哥?”

“别换了,”他听见青年低低的声音,“反正都得脱……”

商陆一怔。

怂怂舔了舔嘴唇,向梦里头的顾先生鼓动道:“不然,就别穿了吧?”

他的声音细若蝇蚊。

“我喜欢你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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