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刺眼的车灯光线,商言替黎珞挡了一半。因为刚扯出的谎言立马被撞破,商言一张脸又白又红,不过还是很有担当地对黎珞说:“黎珞,我去和小舅舅说一下。”

黎珞瞧了眼车里坐着的谢蕴宁,点了下头;然后,伸手把住商言的自行车。

莫名其妙,她和商言成为了同一艘小船上的人。

商言神色庄重地走了过来。

谢蕴宁徐徐打开了驾驶座的车窗,坐着没有出声。

商言开口叫了一声:“小舅舅……”声音有些发虚。

怎么,心虚了?谢蕴宁还是侧了下头,发问:“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和黎珞又多说了一会话。”商言镇定地“解释”说,顿了下,赶紧道别,“那我先送黎珞回去了……小舅舅再见。”

谢蕴宁:“……”

商言立马折过了身,走到黎珞那边。两人又说了两句话,黎珞坐上了商言的自行车后座,嗖的——穿过了谢蕴宁的车头,又稳又快地骑走了。

谢蕴宁停下了车,下车的时候看了眼他放在副驾驶的女帽。感情根基一旦不稳定,真是连小屁孩都可以过来插一脚……

而骑车离去的商言,嘴角挂上了笑意,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坏事带着黎珞一块逃离。自行车驶过一盏盏路灯,夜风带过,呼呼啦啦地迎面刮来。

商言打了一个大喷嚏,脸却乐开了花;咧了咧嘴,吃进了一口冷气,又像是被塞了一把糖。整个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亲切和愉快。

载着黎珞回到公寓楼下,商言扶着自行车送黎珞进去,想起自己要对黎珞说的话,低了低头。人都送到了,他的话琢磨了半天还没有说出口。

“黎珞,不管你以后做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商言突然开口,模样认真。然后,他紧张地看着黎珞,等待回应。

呃?黎珞看向商言,有些懵了。

商言挤了挤嘴角:“我……”

事实商言只是想表明下态度,却感觉自己怎么又像在表白一样。当然这真是他琢磨半天想说的心里话。后面还有两句比较自私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不管黎珞要不要和小舅舅在一起;要不要认父亲,他希望不要更改他和她两人的关系。

因为,他都愿意站在她这边。

黎珞感动了,也误会了。商言的真诚和心意,像是一份礼物送到了她面前;不过她还是要拒收。嘿嘿地笑了两声,黎珞望着商言,再次把拒绝说出来:“商言,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商言:“……”顿了下,咳嗽出声,一张脸涨得通红。不不不,他不是在表白啊!“黎珞,我不是……”

商言这样磕磕碰碰,黎珞更是认为商言在害羞。然后她也把今晚想说的话说出来:“商言,我们以后少联系吧。毕竟我和你小舅舅交往过,不太好。”

不是的!商言急了,伸手拽住了黎珞的手,试图解释:“黎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你……不是男女之情……”

啊?黎珞呆了。不是男女之情啊?

这段时间商言像是牛皮糖一样贴着她,比起上次对她表白的时候还热络亲昵,不止对她照顾到细腻入味,还每天给她发微信聊小时候。难道不是想求交往吗?自从知道她要成为他小舅妈,商言对她可是冷淡了好一阵呢。

现在她和谢蕴宁分手了,商言立马又对她热情起来,如果不是对她有意思,难不成是赌气气谢蕴宁?

“不,不不……”商言摇头,都不是。双手紧张地握着自行车,冷冽的夜风都吹不走他的焦灼和急切。

无疑,商言心里藏着事情。黎珞转了转眼珠子,真有些纳闷了。

同样,商言也琢磨黎珞刚刚那句,不适合在一起,心里更确定了几分。不然黎珞可以说不喜欢他,或者其他的。为什么说不适合?

因为血缘关系么?

“商言,你到底在想什么呀?”黎珞问,靠近商言的脸,眼睛微微眯了眯。逼问商言这个小屁孩,她方法还是很多。

果然,商言眼睛躲闪,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黎珞不急,唇角抿着,耐心地等商言说出个什么然来,直到商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我爸说,你可能是我姐……”

黎珞:“……”日啊。

商言声音很低,语气越是清楚明白,说出口的话和夜风一块冲进了她耳膜里。黎珞没稳住,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耳边轰隆隆一片,仿佛一个巨雷打在了她前面。

我爸说,你可能是我姐。

我爸说,你可能是我姐。

我爸说,你可能是我姐……

商言说完低下了头,黎珞张了张嘴,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震惊。恨不得拿起一个大锤头,像是打地鼠一样,将商禹和商言两个脑袋一块敲下去。太过分了!

商言重新抬起自己脑袋,期待地问她:“黎珞,到底是不是?”

“不是。”黎珞立马否定,便宜不是这样占的。她是挺喜欢商言,也希望有个商言这样的弟弟,但不是这样的来法。

商言:“……”一张依旧泛红。

黎珞倨傲地抬起头,同时语气也多了一份高贵冷艳:“商言,我不是你姐。你不要想太多。同样你回去告诉你的父亲,不要想得太美了。”

她林清嘉还能成他商禹女儿?!扯淡啊——

黎珞直接走了,无情地丢下了商言“弟弟”留在冬夜的冷风里。疾走的脚步有些凌乱,难以理解商禹还能这样无耻,不要脸。

一个人立在风中半会,商言默默地推着自行车走了。他不是故意把锅丢给自己爸爸,本来事情就是他交代的那样。但是黎珞这个反应,明显是拒绝相认。

心情乱得发麻。商言骑车来到澜大北门,打算找一家餐厅吃点东西;推开了一家餐馆的门,商言对着前方擦桌子的女孩询问出声:“小树?”

小树转过身,小脸微红,笔直地立在商言面前:“你好,商同学。”

面前的小树穿着餐馆服务员的衣服,明显在这里打零工。商言关心地多问一句:“……你没有回家啊?”

……

另一边lu产品林氏加工厂确定没办法生产之后,林希音咨询了律师这个官司能否打欺诈案件。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合同完全合法,没有任何可以钻的漏洞;即使走国内外贸保护政策,胜算也是不高。

林希音愤愤不平,站起来离开。

“林女士。”田律师叫住了林希音,微笑地提及本年劳务费的事情,“今年方心的咨询费,你有时间记得打过来。”

林希音没有好气,冷着脸问:“我林希音还能少你们那么点钱。”

田律师只是笑笑,没有计较,也没有多说。

行内人,谁不知道方心可能要破产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不胫而走。现在只要和方心有合作的关系方,都知道了方心不仅资金链出现问题,而且即将面前一场大官司。一家不大不小的外贸公司,一下子失去了信用和资金,加上今年外贸形势本就不好,方心最多撑到明年年初吧。

事实是,可能连明年年初都撑不到了。

方心资金周转不过来,银行也放不下款,外加方心一半的客户资源在邬子燕离开的时候带走。剩下的客户又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方心资金链出现问题,全部中断了合作。

不止合作商,还留在方心上班的员工,全部已经人心惶惶。

为什么还要拖一个月,自然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愿意让林希音过好年。

黎珞至今觉得,她给邬子燕那笔钱是最划算的,不仅临走前替她摆了一道林希音,还给了她方心所有的客户资料;包括方心外贸的财务内外两本账,以及五年的审计报表。

其实,她可以不用这样针对方心,这年头不大不小的外贸公司最难过。只是谁让方心外贸的法人是林希音呢。

的确,林希音是方心外贸的法人。就因为这个法人身份,林希音才强撑着保留住方心,不想方心遭受法律审查。不然她早和方子文离婚,免得受到牵扯。方心成立的时候,林希音强势成为公司法人,主要当年方心基本依靠着林氏工厂赚钱。她便希望把大权小权都攥在手里,没想到今天反而会落到这个境地。

方子文在海外不是还有一笔钱吗?林希音要求方子文把那笔钱拿出来,方子文以套牢为由,拿不出钱来。

林希音气得,感觉自己都快绝经了。

海外那笔钱,公司出事的时候,方子文立马就查了:生怕里面有诈。钱还在,只是被套牢了一部分。事实如果那笔钱没有被套牢,方子文也不打算拿出来。那是他最后一笔东山再起的资金,他不会傻到把自己最后一条路给堵死。

离开的邬子燕给他打来一个电话,好心透露给了他一个消息:的确有人故意针对方心。因为林希音,他遭受了连累。

方子文全明白过来,他就是娶错老婆掉大坑啊。即使自己出轨做错事,方子文心里把自己倒霉的原因都怪在了妻子林希音这里。

方心面临危机,方子文打算找找自己前老板。不管是借款还是借用ac集团生产基地解决黎珞那个大麻烦,他都要去一趟ac大楼。结果吴秘书告诉他,商总出差美国还没有回来。

……

商禹是昨天夜里回来,比原来的行程提早了一个星期。22点落地澜市机场,到家自然晚了。穿着大衣上楼,妻子已经休息,儿子推开了房间的门。站在他前面,似乎有话对他说。

商禹有些奇怪,笑着问了问:“怎么还没有休息?”

“爸,我想问你和黎珞妈妈……就是你和清嘉阿姨的事。”商言开门见山,直接问出口。

商禹看着自己儿子,点头答应:“去书房吧。”

商家大书房在一楼,父子两人秉烛夜谈。商禹如实讲述了他和昔日恋人的故事。商言听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是问了一句:“黎珞和清嘉阿姨真的长得很像吗?”

“很像。”商禹再次作答,重复了一遍。

“爸……”商言眨了眨眼睛,也交代了自己的事情,“那个我……我已经问过黎珞了。”

“是吗?”商禹并不意外,靠着书房美式的沙发座,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雪茄。想抽一只,又丢了回去。

“黎珞怎么说?”商禹笑着问。

商言抬起头,年轻的眼眸微微挑了挑,对着父亲开口道:“黎珞让我转告你,别想得太美。”不会轻易接受父女关系。

商禹:“……”

商言摸了下自己鼻子,已经得出了一个事实,开口说:“爸,我认为你和清嘉阿姨的事情,是你愧对清嘉阿姨,所以黎珞不管怎么做,她都是对的。”

原来儿子找他……是想袒护黎珞。商禹点点头,向儿子保证说:“如果黎珞愿意,爸爸也想真诚地向她道歉,求得原谅。”

噢,那就好。商言点了下头,相信父亲这个话是真的。“爸,那我上楼睡觉了。”

商禹呵了一口气:“早点休息。”

商言上楼休息了,商禹继续在书房坐了一会,然后还是点了一支雪茄。黎珞不是聪明地让他猜吗?那么这个答案,怎么样?

一支雪茄结束,商禹也上了楼。夜已经很深了,怕打扰已经睡觉的妻子休息,商禹去了客卧睡觉。

第二天,商禹和谢静怡在早餐厅吃早饭,一直安静的谢静怡突然说了一句:“昨夜听到你回来的声音,还以为是做梦。”明明听到丈夫已经回来的响声,她睁眼躺在大床,却没有等到丈夫回卧室。

“太晚了,我就睡客卧了。”商禹解释说。

谢静怡没有说话,过了会,站起来说:“我去叫商言起床吃饭。”

——

ac大楼,商禹见了等候已久的方子文,面对着面。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新换了一套黑色牛皮大沙发。商禹双腿交叠地坐着,听着方子文说完最近的难处。

“美国公司老板是黎小姐?”商禹问出了最关心的重点。事实就算方子文不来找他,他也知道,黎珞对方心下手了。那位benson先生会替方子文办理海外投资就是一个问题。华尔街最出名的分析师,再没有顾客,也不可能在乎方子文给的那些佣金。

之后他就查了benson,也就是许正奕,刚好也是华盛顿大学毕业;清嘉在美国读书时候的同级留学生。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这一次他去美国,黎珞回来之后,他还去了一趟华盛顿大学,翻了多年前的校园纪念册。

清嘉和benson还真是老同学。

方子文提出的困难,商禹换着方式拒绝了。ac没办法为林氏提供代工服务,不过如果黎小姐愿意换生产商,ac也愿意建立新合同。

同时看在曾经的下属情分,加上两家有过的交集,ac可以资助一笔钱。这个钱不多,刚好可以赔偿这次合同的赔偿金,至于方心其他的债务。

商禹表示爱莫能助,他是商人,不是慈善家。

以上的话,商禹相当于也给方子文出了一个主意。如果方子文要保住方心外贸,拿回第一个信誉至关重要。

然大老板和小老板的区别,就是眼光和态度的差异。知道自己中了套,方子文可一点都不想赔钱给黎珞。

“我真不知道我们家怎么得罪那位黎小姐了。”方子文说。

“这个事情,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妻子。”商禹靠了靠沙发,想了想,直接开口说,“子文,正好我也有事情想问你太太,方便让你妻子跟我见个面么?”

方子文:“……”商禹当着他面提出和希音见面请求,方子文思想一下子污了。如果林希音年轻二十岁,他肯定以为商总要潜规则自己的老婆,然后作为利益交换。

不管商总为什么见自己妻子,是了解情况,还是其他。火烧眉毛的节骨眼,方子文都会答应。没有任何犹豫,方子文笑着点头:“好的,那我回去跟阿音说下,让她来找你。”

商禹扯扯笑:“那我让吴秘书安排时间。”

方子文:“……好的。”

商禹扫了眼方子文,想什么呢?林希音二十五前主动送上门他都没有睡,难不成二十五后还有了性趣?商禹摇摇头,对方子文说,“子文,你跟我做事几年,应该知道当年我的未婚妻,就是你太太的妹妹吧?”

方子文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也有了些眉目。

商禹但笑不语,不再多说。

方子文从ac拿走了一笔钱,毕竟跟了商禹多年。一席谈话,方子文能明白商禹意思,这笔钱他只能用来赔偿给黎小姐的违约金。

所以,那位黎小姐,到底会是商总什么人?

无耻!不要脸!黎珞难以想象,商禹会暗示商言她是他的女儿?同时也明白,事情之所以任由商禹弄巧成拙,因为她还没办法完全公布自己身份。

即使公布,她怎么解释自己的年轻样子?告诉别人她练了长春不老的绝学功夫,所以成为了天山童姥no.2?

omg,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手机清怀微信群里,周北在群里一直她出来聊天。她在清怀生化所学习的时候,周北建了一个小群。群成员分别是周北肖肖乐商言,以及她和谢蕴宁。

这个群,谢蕴宁一直不怎么说话,慢慢变成她和商言周北他们偶尔聊天的地方。自从她和谢蕴宁分手之后,黎珞没有在里面说过话。

聊天框里,周北不停地老黎老黎老黎……黎珞没辙了,直接退出了群。

周北:“……”

手机,又进来一个陌生本地号码来电。黎珞当做骚扰电话按断了,过了会,同一个号码发来一个信息:“谢繁华。”

黎珞:“……”

主动回了电,五分钟之后,黎珞走出公寓,双手插袋地走到外面停靠的一辆黑色轿车,弯着身子敲了敲车窗。

车窗落下。

黎珞扬起笑容,尽量打了一个轻松招呼:“嗨,叫兽爸爸……你找我?”

清怀办公室,谢蕴宁躺靠在功能椅,单穿着衬衫支着脑袋,手里同样拿着手机看周北不停黎珞,然后黎珞直接退了群。

然后,平静的心情还是起伏了下,如同被一只蜜蜂轻蛰了一下。

谢蕴宁侧了下头,胸口鼓起一道道气,可笑又可气。老黎……呵,有人真是会卖乖,又会卖老。

手机响了,真正老谢的电话。谢蕴宁接听了父亲来电:“爸,有事吗?”

父亲让他今晚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谢蕴宁心里是拒绝的,最近回家吃饭准要被教育,正要拒绝,手机听筒里传来父亲带着气的话:“我把黎小姐请到家了,你要不要过来,随便。”

谢蕴宁:“……”

黎珞真是被谢繁华“请”上车的。叫兽爸爸说了,他没办法理解她和谢蕴宁对感情随意的态度,所以请她到家里吃个饭,把分手事情说清楚。

是不是蕴宁做错了什么?作为父亲,如果是儿子做错了事情,那就是他父亲没有教育好。所以今晚,他会当着她面教育儿子。

坐在车里,听着谢繁华义正言辞的话,黎珞想死的心都有了。

谢家,她还是第一次去,纯正的中式房子。黎珞跟着谢繁华下了车,一路过来她都在对谢繁华解释,不是谢蕴宁问题,是她问题。分手是她提的。

结果谢繁华露出一副“他当然能想到”的神色,面容更是严肃无比,冷声冷气地对她:“黎小姐,我们谢家的男人是你想要就要,想甩就甩?”

严肃的语气里,带着对她无法容忍的批评和教育。

黎珞qaq:原来,叫兽爸爸真的是找她兴师问罪的……

还没有进屋,谢家大门走出一个聋哑老伯伯,对着谢繁华比划着手语说:“夫人还请了大小姐一家回来吃饭。”

大小姐一家,就是谢静怡、商禹,和商言。

比划手语的人是谢家的柏叔,交代完之后,朝着黎珞和善一笑。

黎珞回以笑容,心里却感慨一声:今晚可能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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