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星期过去了,也许是两个星期——在这里,时间变得没有意义,时间似乎与这里没有关系——而对我来说,事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每天我都和人类一起干活,但并不会总是和杰布在一起。有些日子,伊恩和我一起,有些日子是医生,而有些日子只和杰米在一起干活。我除过草,做过面包,擦洗过桌子。我拎过水,煮过洋葱汤,在黑黑的水池的尽头洗过衣服,做过肥皂,可是酸性肥皂把我的手刺痛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既然我没有权利留在这里,所以我要比别人加倍努力干活。我无法争得一席之地,我知道,可是,我尽量做到我的出现不会给别人造成负担。

我开始有点了解我身边的人了,大多数是听来的。至少,我知道他们叫什么。有着焦糖色皮肤的人叫莉丽,她来自宾西法尼亚州,她属于冷幽默型的,从来不发脾气,和这里每个人都相处融洽;那个叫韦斯的年轻男子,头发又黑又硬,总是盯着莉丽看,可是她似乎从来没有发觉,韦斯才十九岁,他是从蒙大拿州的尤里卡逃到这里来的;睡眼惺忪的母亲名叫露希娜,她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一个叫以赛亚,另一个叫“自由者”弗里顿——弗里顿就是在山洞里出生的,是医生帮着接生的。我很少看到他们三个人,似乎即使在这有限的空间内,露希娜也尽量让她的两个孩子和我保持距离;头顶光秃,面色红润的男子是楚蒂的丈夫,名叫杰弗里。他们总是和另外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在一起。那名男子名叫希思,从孩提时代起,希思就是杰弗里最好的朋友,三个人一起在灵魂的入侵行动中逃了出来;那位面色苍白、满头白发的男子是沃尔特,他病了,但是医生不知道他生的什么病——没有办法查出他的病因,这里没有实验室,没有办法做检查。

而且,就算医生查出他得了什么病,医生也没有药进行治疗。症状不断显现,医生考虑是某种癌症。我感到心痛——看见有人因为本来可以很容易解决的问题,而真的就这样慢慢地死去。沃尔特总是会觉得累,但是他总是很乐观;淡黄色头发的女子——她眼睛的颜色相对较深——我在地里干活的第一天,她曾经给大家送水。她叫海蒂。此外,还有特拉维斯,约翰、斯坦利、雷德、卡罗尔、薇奥莉塔、路斯。安至少,我知道所有人的名字。这里有三十五个人,但是,有六个人出去打仗了,杰莱德也在其中。所以,现在洞里有二十九人,还有一个极其不受欢迎的外来人。

对于我的邻居,我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伊恩和凯尔的房间和我的房间在一条走廊上,只有他们的房间门口有两扇真正的门。最开始,伊思和韦斯睡上下铺,他们的房问在另外一条走廊,伊恩这样做是为了抗议我的出现,但是仅仅两个晚上,他就搬回来了。附近其他的洞穴暂时都空着,杰布告诉我原先住在那里的人都怕我,这让我感到好笑,难道二十九条响尾蛇会害怕一只孤独的田鼠吗?

现在佩姬住回来了,就在隔壁。她和安迪是一对儿,可是安迪不在,这让她很伤心。莉丽和海蒂住在第一个洞穴里,门口挂着碎花的床单;希思住在第二个洞穴,门口挂着用胶带粘起来的硬纸盒;楚蒂和杰弗里则住在第三个洞穴里,他们用的则是条形的被子;雷德和薇奥莉塔住的洞穴还要往里走,在我的洞穴后面,他们用一条褪色的旧的东方毯子来保持私密性。

这条走廊里的第四个洞穴是医生和莎伦的,第五个是梅姬住的,但是他们都没有回来。

医生和莎伦是一对儿。梅姬很少会开玩笑,开的玩笑常常带有点讽刺的意味,可是她开玩笑地对莎伦说,莎伦要到人类灭亡的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完美的男人,每个母亲都希望医生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

在梅兰妮的记忆中,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莎伦。是不是这些年和严厉的梅姬一起生活已经把她变得比她母亲还要严厉呢?虽然她和医生谈恋爱的时间比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短,但是新的爱情并没有让她变得更温柔一些。

我从杰米那里知道他们恋爱了多久——当我和莎伦和梅姬同处一室时,她们会很在意,她们的谈话也会很小心谨慎。她们对我的抗议依然最为强烈,只有她们对我的视而不见依然带有强烈的敌意。

我向杰米打听过莎伦和梅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她们自己找到杰布的?她们在这里打过杰莱德和杰米吗?杰米似乎听懂了我真正想要问的问题:梅兰妮为了找到他们所做出的最后的努力是不是全白费了?

杰米告诉我说梅兰妮的努力没有白费。当杰莱德把梅兰妮最后留下的字条拿给他看,告诉他梅兰妮已走了——他过了很久才能开口说话,而我也在他的脸上看出了那一刻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自己去找莎伦了。杰莱德想解释,但是梅姬却用一把古剑抵着他,差一点就没命了。

梅姬和杰莱德合作,很快他们就猜出了杰布的谜题。于是,他们四个就来到了这里,那时,我还没有从芝加哥搬到圣地亚哥。

杰米和我谈起梅兰妮的时候,没有原先那么困难。她总是会参与到我们的谈话中——这样可以抚慰他的伤痛,化解我的尴尬——尽管她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和我讲话的次数少之又少,即使她讲,也没有声音;有时,我不确定是我真的听见她说话,还只是我自己想象她可能在想什么,但是她一直在努力靠近杰米。我听见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和杰米在一起的时候。她不说话,可是我们都感觉她就在那里。

“为什么梅兰妮现在那么安静?”一天晚上,夜深了,杰米问我。就这一次,他没有缠着我问关于蜘蛛星球和食火族的事。我们都非常累了——白天我们都在拔胡萝卜,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开口很难,要比我们花更多的力气,她并没有什么非常想说的话。”

“那她一直在做什么呢?”

“我想,她在听,我也不知道。”

“现在你能听见她吗?”

“不能。”

我打了个哈欠,他就一声不响了。我以为他睡着了,我也准备睡了。

“你觉得她会离开吗?还是已经离开了?”杰米突然小声地问我。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他的声音哽咽了。

我不会撒谎,我想即使我会撒谎,我也不会对他撒谎的。我尽量不去受自己对他的爱所带来的影响,因为即使这是我九次生命中体会到的最伟大的爱,即使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家庭感,第一次有母爱的本能,但这些对于一个外星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敢想。

“我不知道,”我对他说,因为这是事实,所以我又补充道,“我希望她不会走。”

“你是不是像喜欢我一样喜欢她呢?你过去恨她吗?就像她恨你一样恨她吗?”

“这和我喜欢你是两码事。我从来没有恨过她,即使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恨过她。以前我很怕她,我很生气,因为她我不可能和其他人一样,但是我一直一直很欣赏坚强的人,而梅兰妮是我所见的最坚强的人。”

杰米笑了:“你怕她?”

“你认为你的姐姐不可怕吗?据杰莱德说,记得有一次你跑到峡谷上面很远的地方,回家晚了,你姐姐大发雷霆?”

回忆起这件事,杰米笑了。我很高兴,能够将他的注意力移开,不再想那个令人痛苦的问题。

我竭尽所能迫切地想要和新同伴们和睦相处。不管多苦多累,多么让人恶心,我愿意做任何事,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

就在每个人都“心情平静下来”大约两个星期之后的某一天,杰布对我说:“所以我在想。”

我开始讨厌杰布说的那几个字。

“你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也许你可以在这里上点课?”

我很生硬地回答他:“是的。”

“那么,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行。”

我拒绝了,可是心里却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内疚感,以前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履行自己的天职。现在这样做让我感到自己很自私,可是很明显,这不是一回事,灵魂从来不会要求我做自我毁灭的事情。

他对我皱起了眉头,两条毛毛虫似的眉毛都挤到了一起:“为什么不行?”

“你认为莎伦会怎么想?”我平静地回答。这只是一个例子,但也许还会有更加强烈的反对。

他点点头,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他同意我的观点。

“这会带来更多的好处。”杰布喃喃地说。

对这个我嗤之以鼻:“更多的好处?难道我不可能因此被枪杀吗?”

“小漫,你这样想就太没有远见了。”他说道,他和我争论,就好像我的回答是在很认真地说服他,“我们在这里有一个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浪费了太可惜了。”

“我认为没有人想跟我学,我不介意和你、和杰米聊天——”

“他们想要什么并不重要,”杰布坚持说,“上课对他们有好处,就像是巧克力和西兰花。他们应当对宇宙有更多的了解——更不要说地球上的新住客了。”

“杰布,这会对他们有何帮助呢?你真的认为我知道可以用什么方法来摧毁灵魂吗?可以扭转局势?算了吧,杰布。”

“只要我们还在,就不能算,”他对我说,他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他又在逗我了,“我并没指望你做叛徒,给我们什么超级武器,我只是想我们能够对所生活的世界了解得更多。”

听到“叛徒”这个词,我心里一惊:“杰布,即使我想,我也无法给你任何超级武器。我们没有什么大的弱点,致命的弱点。在宇宙里,我们也没有可叹帮助你们的强敌,没有任何病毒能够将我们摧毁却让你们存活,对不起。”

“别为此烦心了,”他用拳头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胳膊,“但是,你可能很惊讶。你知道吗,住在这里越来越无聊,可能人类对你故事的渴望程度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

我知道杰布不会就此罢休的。杰布会心甘情愿就此放弃吗?对此我表示怀疑。

如果杰米不用上学或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吃饭的时候,我总是和杰布还有杰米坐在一起的。伊恩总是坐在附近,但是并不算是真正和我们坐在一起。我还是没办法完全接受他自诩为我的贴身保镖。似乎太好的事情总是不真实的,于是,按照人类的逻辑来说,这明显是假的。

我拒绝杰布的要我“为了人类的利益”对人类进行教学,之后没几天,医生在吃晚餐的时候坐到了我的身边。

莎伦还是坐在她原来的角落里,那里离我通常的位置最远。今天她一个人在,她妈妈不在,她没有转身看着医生朝我走过来。莎伦的头发色彩鲜艳,高高地盘起,我发现她的脖子挺得很直,肩膀拱起。她很紧张,很不开心。于是,在医生还没说出他想说的话之前,我想马上离开,我可不想被人认为我和医生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但是,杰米和我在一起。他看见我眼里熟悉的惊恐的眼神,他抓起了我的手。他逐渐培养了一种奇特的能力,能感觉到我什么时候情绪会变得激动。我叹了一口气,坐在那里没动。可能更让我心烦的是,我已经开始服从这个孩子的意愿了。

“最近好吗?”医生随意向我打了声招呼,顺势坐在了我旁边的桌子上。伊恩离我们仅几步之遥,他也转过身来,看上去他好像也是跟我们一起的。

我耸耸肩。

“今天我们煮了汤,”杰米大声宣布,“我的眼睛现在还疼呢。”

医生举起一双红润的手:“肥皂。”

杰米大笑道:“你说对了。”

医生假装弯腰致谢,然后他转过身对着我:“小漫,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后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我扬了扬眉毛。

“嗯,我在想在你所熟悉的各种星球中,哪个物种与人类最为接近?”

我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只是生物学角度上占老的好奇心罢了,我一直在想你们的治疗师就像你说的,他们不是简单地处理病症,他们是在治疗,可是他们是从哪里学的呢?”医生的声音超出了正常所需的分贝,温柔的声音传到了比平常更远的地方,有几个人都抬头看了——楚蒂和杰弗里、莉丽、沃尔特我用胳膊紧紧地圈住自己,希望能够占有更少的空间。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我低声回答。

医生微微一笑,用另一只手示意我继续。

杰米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我叹了一口气:“可能是雾霭星球上的熊吧。”

“有爪子的野兽?”杰米轻声问道。

我点点头。

“从哪些方面相似呢?”医生继续追问。

我转了转眼珠子,感觉杰布正在看着这边,但是依然继续说:“从许多方面来说,他们与哺乳动物很相似。身上的毛,温热的血——他们的血和你们的不完全一样,但是发挥着同样的功能。他们也有和你们类似的情感,同样需要交流互动,同样需要有创造性‘”

“创造性?”医生身体往前倾了倾,觉得这很有趣——或是假装很感兴趣,“怎么说?”

我看了看杰米:“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向医生来解释一下昵?”

“我可能会说错。”

“不会的。”

他看看医生,医生点了点头。

“好的,熊掌非常神奇。”杰米一下子就来劲儿了,“有点像双关节——熊掌可以前后自由活动。”他活动活动手指,好像试着将手指朝后掰,“熊掌一边是柔软的,就像我的一样,另一边则锋利如刀!熊掌可以切割冰块——像是做冰雕。他们建造的城市都是晶莹剔透的城堡,永远不会融化!漂亮极了,是吗,小漫?”他转头看我,希望得到我的支持。

我点点头:“熊看到的颜色完全不同——冰是彩虹的颜色。冰城是它们的骄傲,它们总是想让城市变得更美丽。我认识一只熊,他叫哦,好像叫‘闪光织梦人’格丽特韦弗,但是用熊类的语言说出来会更好听一些,因为冰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会按照他的想象而搭出一定的形状。我只遇见过他一次,我看过他的创意,这是我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他们会想象?”伊恩轻轻地问了句。

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们的想象力不如人类那样生动。”

“你们的治疗师又是怎样了解新物种心理的呢?他们来到这个星球是有准备的。我见过——见过病人膏肓的病人完整地走出医院”医生窄窄的额头上,两条眉毛已经形成了V形。和其他人一样,他憎恨这些灵魂入侵者,但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又嫉妒他们。

我不想回答,此刻,每个人都在听我们聊天。关于会建冰雕的熊类的美丽童话,这是一个有关他们被打败了的故事。

医生皱着眉头,在等待我的回答。

“他们他们会取些样本。”我喃喃地说。

伊恩咧嘴一笑,他听懂了:“外星人的绑架事件。”

我没理他。

医生嘟起嘴:“有道理。”

房间里一片沉默,让我想起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

“那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医生问,“你还记得吗?我是说,你知道你们这个物种是怎样进化而来的吗?”

“始祖星球,”我点点头,答道,“我们还在那里生活着,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这有点特别,”杰米补充说道,“很少会遇到来自始祖星球的,不是吗?大多数灵魂都会想待在始祖星球,对吗,小漫?”他没想让我回答,我开始有点后悔每天晚上都那么仔细地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所队,一旦有人去了另外的星球,他们就好像是变成了名人?或是像皇室成员一般荣耀?”

我感觉两颊发烫。

“那里很酷,”杰米继续说道,“那里有很多云,每一层有许多不同的颜色。只有在那个星球,灵魂才能脱离宿主长久生存。始祖星球的宿主还都非常漂亮,他们有翅膀,有许多触角,还有银色的大眼睛。”

医生身体前倾,把脸埋在手心里:“他们还记得宿主一寄主的关系是怎么形成的吗?这种入侵又是怎样开始的?”

杰米看着我,耸耸肩。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样的,”我缓缓地答道,依然不是很愿意回答他的问题,“至少,自从我们有足够的智慧了解我们自己以来,我们一直是这样的。另外一个物种发现了我们——秃鹰,我们是这么称呼他们的,这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和秃鹰很像,而并非说明他们长得很像秃鹰。他们很不友善,我们发现我们可以和他们建立起与原先宿主一样的关系。一旦我们控制住他们,我们就可以使用他们的技术。于是,我们先占领他们的星球,然后跟着他们去了龙之星球和夏之星球——这些地方都很令人愉悦,但是即使在这里,秃鹰依然很不友善。我们开始入侵,我们的宿主繁衍的速度比起我们来太慢厂,他们的生命周期也很短暂,我们开始进一步去探索宇宙”

我意识到有许多眼睛在盯着我看,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有莎伦依然看着别的地方。

“你说得好像你去过那里似的,”伊恩飞快地加了一句,“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在恐龙出现之后,在人类之前。当时还没有我,但是我拥有我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一部分记忆。”

“你几岁了?”伊恩凑近我问道,明亮的蓝眼睛里闪现着敏锐的目光。

“我不知道按照地球上的年限该怎么算?”

“估计一下?”他又催问道。

“大约几千年吧。”我耸了耸肩,“我沉睡了很久,已经不记得过了多少年了。”

伊恩靠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很吃惊。

“哇,那么老了。”杰米倒吸了一口气。

“但是从真正的意义上来说,我比你还小,”我悄声对他说,“我还不到一岁,我一直感觉自己像个孩子。”

杰米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喜欢比我成熟。

“你们变老是什么样的?”医生问道:“自然生命周期?”

“我们没有生命周期,”我告诉他,“只要我们有一个健康的宿主,我们就能永远活着。”

人们在低声交谈——生气?害怕?厌恶?我无法判断——声音在洞穴的每个角落里回响。我明白我的回答很不明智,我明白这些话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漂亮。”莎伦的声音很低,充满r怒气,但是她没有回头。

杰米捏了捏我的手,他又一次从我眼中看出我想逃跑,这次我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

“我不饿了。”我悄声说,但是我的面包几乎一动没动,就在我旁边的桌子上。我跳了下来,顺着墙夺路而逃。

杰米就跟在我后面。在宽敞的花园广场,杰米追上了我,手里拿着我没吃完的面包。

“说实在的,这真的很有趣。”他对我说,“我认为大家并不太难过。”

“杰布派医生来打听这些事情的,是吗?”

“你的故事很好听。一旦人们听了,他们就会听下去的,就像我和杰布一样。”

“如果我不想告诉他们呢?”

杰米眉头紧锁:“好吧,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做,但是,你好像不介意把故事讲给我听。”

“这不一样,你喜欢我。”我本来想说,你不会杀了我,但是这句话暗含的意思会让他难过的。

“一旦人们了解你了,他们都会喜欢你的,伊恩和医生就是这样。”

“杰米,伊恩和医生并不喜欢我,他们只是过于好奇了。”

“他们喜欢你的。”

“啊。”我咕哝了一句。现在我们回到了房间。我把屏风推到一边,径直倒在了床上。杰米轻轻地坐在我的身旁,用胳膊抱着腿。

“别生气,”他恳求说,“杰布是好意。”

我又哼了一声。

“不会太糟的。”

“是不是我每次走进厨房,医生都想跑过来问我问题,是吗?”

杰米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还有伊恩和杰布。”

“或者是你。”

“我们都想知道。”

我叹了口气,弯下了腰;“杰布是不是每次都是想怎样就怎样呢?”

杰米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基本上是这样的。”

我咬了一大口面包,一边嚼一边说:“我想从现在开始,我就在这里吃饭了。”

“明天你们撒播菠菜种子的时候,伊恩会问你问题,杰布没让他这样做——是他自己想问的。”

“好的,太好了。”

“你真会讽刺人啊,我以为寄主——我是指灵魂——不喜欢黑色幽默,只喜欢高兴的事情。”

“孩子,灵魂在这个星球上适应得很快。”

杰米笑了,然后拉起我的手:“你不恨这里,是吗?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是吗?”

杰米巧克力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我把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我很好。”我对他说。此时此刻,一切都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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