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大雪, 整个上安银装素裹,成为雪的世界。虽说冷了些,但瑞雪兆丰年, 总是个好兆头。

小年日后,明朗隐隐又有点发热, 于是被勒令不准乱跑, 只好每日乖乖待在房中。

起初两日, 明朗犹如在梦中,她其实所求不多, 没想攀附谁, 从此耀武扬威,只求一清净容身之地便可。然而容翡所给她的, 却超出许多许多。

容翡其实不必做那些, 更不必说那些话,然而他却做了。

他看似疏离冷淡,实则细致敏锐, 知道如何直击人心, 对何人用何种方式照顾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自回京后, 明朗便如一叶浮萍, 日日惶惶不安战战兢兢,那一屋子的礼物,容翡的那些话,让明朗心中的阴霾和伤痕哄然而散。一颗心忽然落到了实处,仿佛一艘小舟终于停靠到一宁静港湾, 可暂且免受风吹雨打。

要把原本不是亲人的人和地方当成亲人与家,并非立刻就能做到的事,容翡在明朗的心田撒下一颗种子。

从前明朗像一只小狗, 缘于喜欢才盼着围着主人,而如今,明朗对容翡,却有一种像在祖母身边时的安心和归属感。

不用回明家,太好啦。

明家那边现在什么情形,明夫人明雪等人什么想法,明朗完全不想去关心,只想到以后不必再面对她们,就浑身轻松。

能在喜欢的地方与人身边生活,太好啦。

明朗能够感觉到,从那日起,与容翡的关系明显更进一步。

容翡是个不太情绪外露的人,然则他的好恶,只要他愿意,便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就如他一旦决定某事,便会坚定的执行。

明朗被纳入容翡的势力范围之内,从此便与其他女子不一样了。

当当当。

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愉悦的一天拉开序幕。

明朗听见铃铛响,眼未睁,便翘起嘴角,然后伸手,拉住床头的一根红线,一扯,帐上亦发出一声铃响,回应着外头的铃声。

那是容翡病中时,听竹轩里的那只铃铛,明朗专门要了来,挂在帐上,好与容翡“里应外合”,这样一来,容翡便知她醒了,听见他的招呼了。

容翡身穿朝服,外罩大氅,于如夜色般的晨时出门,从正院里穿行而过。

大雪覆盖整个院落,白茫茫一片。

容翡偶然的一瞥,发现一点艳色。

今冬异常寒冷,第一支梅花终于开了。

容翡走出一段,忽又折回,来到那初开的梅树下,仔细端详片刻,伸手折了两支,拿在手中。

行至侧院,轻轻将梅花放在铃铛下。

天光大亮时,绿水发现了那梅花,随即捧入房中,交给明朗,明朗忙让取了花瓶来,妥善布好。

梅香浮动。

今日无风,房中烧着地龙,还生了火盆,绿水便掀开门帘,通风透气,雪花清冽的气息缓缓渗入。

绿水跟着安嬷嬷学打络子,青山抱着个小炉子在门边守着,溶溶滟滟几个小的则陪着明朗玩穿花。

溶溶滟滟这些时日基本的规矩已学的差不多了,气色也养的好了些。两人与明朗差不多年纪,当初黄管家选人时,容翡曾有指示,大意是选几个懂事聪慧,却又不刻板,有趣点儿的。

前面的好理解,后面的黄管家琢磨了半晌,总结为:能陪明朗解闷儿的。

因此教导这两人时,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绿水也便不大拘着她们。两人本就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相处这些时日,便逐渐放开了,时常翻些花样,找些游戏与物件,陪明朗打发时间。

“姑娘,该你了。”溶溶说。

明朗以前也是个能玩的,什么踢毽子,抓石子儿,斗蛐蛐儿等等都能来,谁料溶溶滟滟却更胜一筹,起初两人还有点顾忌明朗身份,后来见明朗输了也从不生气,便渐渐露出真本事来。

滟滟手指尖挽了个十分复杂的花,明朗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无从下手。

溶溶在一旁指点:“姑娘,这样,这样,从这里穿过去,再一翻,从那里穿过来……不对不对,反了反了,哎呀!”

线散了,明朗大败。

滟滟嘻嘻笑着,将明朗面前的几枚铜板儿毫不留情的收进自己荷包里:“多谢姑娘啦。还来么?”

明朗还未说话,绿水斥道:“还来!这几日姑娘输了一个坑,你们都上瘾了是吧。”

溶溶吐了吐舌头,道:“是姑娘说不得留情,各凭本事的嘛。”

明朗摆摆手:“技不如人,愿赌服输,罢了罢了,莫说她们。今儿不玩了,明日再战。”

平日里她们倒也不玩钱,临到过年,便加了赌注,图个乐子罢了。明朗回京时,带了几只箱子,都是祖母让带的,其中一部分给明夫人,另一部分让她给明朗保管,说是保管,其实就是为了让明夫人安心,以后明朗拿不拿的回来另说,这样一来,至少不会再想着搜刮明朗,明朗身上的花用倒不缺。

溶溶滟滟收拾了桌上,给明朗拿来点心盒子,倒好茶,便去取了针线篮子过来,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开始剪窗花。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

明朗拈了个梅花糕,这梅花糕做的极好,形如梅花,呈金黄色,松软可口,甜而不腻,合着房中两枝梅花,仿佛糕中隐有梅香。

这是明朗在上安过的第二个年。

第一年过年,她病了,发着高热,躺在那小屋中,迷迷糊糊听见明府里欢声笑语,半夜爆竹声声,等后来可以起床,年已彻底过完了。上京如何过年,与扁州有何不同,她十分好奇。

“也没太多不同。”绿水道:“不过在天子脚下,要更热闹排场一些罢了。除夕上半日插桃枝,贴春书,悬春幡,画虎头,下半日街上会有驱傩会,今年这么大的雪,恐不一定能看见了。晚间则是一家人吃团年饭,守岁。”

明朗听着,基本和扁州民间差不多。

明朗好奇道:“容府每年也都这么过的吗?”

绿水笑道:“姑娘说咱们府吗?嗯,也这么过。不过现如今老爷带兵在外,两年或三年方回一次,家中就几个夫人和公子在,那几位夫人都是爱清净的主,即便过年,也就到容夫人那里一起吃顿饭便罢了。今年大夫人不在家,这年夜饭,便摆在二夫人院里了。”

滟滟道:“听起来还没我家过年有意思呢。”

绿水笑瞥了滟滟一眼,道:“今年不一样,有姑娘在,会热闹些,瞧,今年挂了好多灯笼,往年可没这么多。”

小年时树上挂满了玲珑小灯笼,这几日,则另挂了些大灯笼,红艳艳的灯笼映着白茫茫的积雪,未点灯便已是美景,可以想见除夕之夜,灯笼点亮之时又将何种盛景。

明朗倒不在乎热不热闹,只要与家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像平日一样随便吃顿饭,也是极好的。

说道这里,明朗忽想起一事:“子磐哥哥那日还要去宫中吗?”

越近年底,容翡越发忙起来,这几日都回来的比以前晚。明朗不由想,不会一直到除夕都这样忙吧,那当官真是太辛苦了。

绿水答道:“除夕日皇帝宫中设宴,宴请百臣,为一年盛事,公子自然得去。所以咱们府的年夜饭通常要稍晚一点,便是为等公子参加完皇宴。”

明朗点点头,明白了。

然而这一说,却立刻激起众人兴趣,就连安嬷嬷也有些好奇。

溶溶道:“绿水姐姐,皇家宴会是怎样的,你去过吗?快给我们讲讲。”

绿水失笑:“我哪有资格去那种地方!你们以为那是人人都能去的?便是你们常德小总管,至今也没进过宫宴里头去。”

“那绿水姐姐总大约知道一些吧,给我们讲讲吧。”

明朗也跟着众人一起,眼巴巴的瞧着绿水。

皇宫呀,皇家宴会呀,谁不好奇呢。

以前祖母曾对明朗提过两句,她那时还小,只晓得吃,哪里顾得着关心千里之外听起来毫无关系的皇城之事呢。如今隔的近了,容翡又在里头进进出出的,明朗自然而然的有所留意。

“这个嘛,”绿水道:“自然是天下之最盛。”

旋即说了些皇宴的排场,规矩,饮食菜式,还有嫔妃们的衣着等等,她从未亲眼见过,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末了,笑道:“姑娘要想知道,不若去问公子,公子可比任何人都清楚。”

明朗被勾起了兴趣,晚间与容翡吃饭时,便真的开口问了。

容翡听了,略沉吟,便道:“想去?带你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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