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有些阴。

浓云裹成一团将天空坠的很低,好像要和地面连成一体似的。

祁拎着罐可乐,站在豪华公寓的落地窗前,静静望着外面蜿蜒交错的快速道。

他难得早起,实在是被季悠的事压得睡不着觉。

他能感觉得到她那天有多紧张和伤感,哪怕她已经极力掩饰了。

碳水泡沫在口中翻腾,滑入喉管。

祁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普通的小伤,他想多了罢了。

宋一澜顶着个草窝头从客房走出来,睡眼惺忪。

“我的天,刚才我迷迷糊糊还以为进贼了呢,你有date?”

祁把可乐随手往桌面一放,懒洋洋道“没。”

宋一澜略带着点起床气嘟囔道“不能吧,这都一周了盛华也没人扒你的背景?”

不说祁的长相,但凡知道点他家的背景,想往上凑的女生都大有人在。

反正在柏市一中,少不了各种美女约他们出去唱歌喝酒。

校内校外的都有,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当然也习惯了。

祁是比较挑,像他,从小到大身边什么时候缺过人。

祁挑了挑眉,“呵”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宋一澜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扯了扯被压歪的头发。

“哎严莹莹还联系我呢,想周末来阑市找你玩,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你别一点儿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严莹莹也跟他们住在一个大院,彼此早就认识,只不过祁从小就不喜欢跟女生玩罢了。

祁冷漠无情道“不去,对她没感觉。”

“不是,你现在也没女朋友啊,严莹莹哪那么容易放手。”宋一澜说罢,顿了顿,抬头望向祁,“别告诉我是昨天那个小美女,美是够美,但你心里有点数啊,玩玩就得了。”

祁站起身踢了宋一澜一脚。

“玩你妈呢。”

宋一澜撇了撇嘴,突然对着祁的背影无奈道“想想你哥,你哥那种变态都办不到的事,你行吗?”

祁衍

祁的脚步顿了一下。

祁衍十岁的时候,他才七岁。

那时候妈妈下班之前,家里经常会溜进来一个圆乎乎的小姐姐找哥哥玩。

哥哥甚至会贿赂给他些乐高模型,让他不要说出去。

他依稀记得,那是祁衍无止境的高压学习生活中唯一开心的时候。

祁衍甚至会精心准备唐让让喜欢的甜品,勾引她每天准时报到。

偌大的别墅好像也因此多了一丝生气。

但最后还是被妈妈发现了。

不知道妈妈到底跟祁衍说了什么,总之祁再也没见过唐让让,整整八年。

但祁衍倒是越来越优秀了,有时候优秀的让人觉得窒息。

所以那时候他就觉得,绝对不能听父母的摆布,绝不做第二个他哥。

祁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叼着回了屋。

宋一澜在背后道“你不是说戒了吗,给我一根啊!”

祁没理他,翻出手机,对着排在第一的那条短信勾唇一笑。

“很甜,谢谢。”

他动动手指,特别不害臊的给这个号码加了备注——未来媳妇儿。

连绵不绝的雨一直下到了下午,玻璃被冲刷一遍,清澈透亮。

炙热的阳光经过一上午的努力,终于刺破厚重的云层,射出暖洋洋的光线来。

积水泛着粼粼波光,仿佛嵌了金丝。

祁衍的电话总算打了过来。

祁一咕噜身从床上坐起来,屏息道“喂?”

对面的祁衍沉声道“调查结果出来了,但你确定想要知道吗?”

祁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不然呢,还能涉及国家机密?”

“万一你并不想知道呢?”

“不想知道我还等你电话干嘛。”

祁衍沉默了半晌,似乎靠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

“季悠,籍贯h省柏市,和你同年出生,父母都是警察,原家庭住址市场路惠民小区66栋102”

祁抿起了唇,一颗心提了起来。

竟然是柏市市场路。

他还有些印象。

那附近有个机关大楼,以前祁厉泓经常去开会,他闲着没事就在附近疯玩。

但那是小时候了,祁揉了揉指腹“还有呢?”

“大概在八年前,季悠母亲柳香抓捕了一名涉嫌拐卖盗窃及持械伤人的嫌疑人赵一牛,后经调查数罪并罚,赵一牛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三年期满后,赵一牛消失了两年,之后偶然在街边看到柳香办案,决定对季家打击报复。

他闯进季家那天,只有柳香一个人在家,赵一牛情绪激动,用钝器砸了柳香,造成了柳香不可逆转的脑损伤,至今未愈。

赵一牛知道自己犯事,立刻潜逃,不知道这两年他结交了什么厉害的朋友,竟然从此销声匿迹,至今还在内网的在逃名单上。

柳香虽然被紧急救治,但收效不大,上层领导考虑到赵一牛没有抓捕到案,担心他对季家实施二次报复,所以将柳香和季立辉的关系调到了阑市。”

祁呼吸一滞。

脑损伤吗。

没想到乖乖软软的季悠竟然经历过这种事。

当初她才十三岁,大概很害怕也很绝望吧。

祁举着手机,不安的揉了揉眉心。

“行,我知道了。”

“祁。”祁衍平静的叫他的名字。

祁一愣“怎么?”

“当初赵一牛实施拐卖未果,盗取自行车涉及金额不足一万元,他持械伤人未及要害,并未造成严重的犯罪事实,但他之所以被判了三年,是因为他刺伤的不是一般人。”

祁心跳的厉害,默默攥紧了拳头。

祁衍冷静又残酷道“比如,阑柏军区首长的儿子。”

电话两头都很安静,乌云从天空中裂开,露出残红又火热的夕阳,那铺满天际的灿烂,照的人无处遁形。

“是我。”祁哑声道。

漫天散落的雪花,盖住了他炙热的鲜艳的血。

泪眼婆娑的小女孩固执又可怜的擦拭着他手臂上的伤口。

她哽咽着叫他“小哥哥。”声音又软又嫩。

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沾满了泪水和血污。

只有那双眸子又黑又亮,将他稚气的样子完全印在眼底。

他记得自己攥着她的手,迟迟不愿意放开,手指冻得冰凉,却紧紧贴着她柔软的掌心。

后来,他透过模糊又碎裂的车窗,看见了她蹲在雪地里的小小身影。

季悠,就是那个小女孩。

“祁,我说过你或许不想知道的。”

祁衍深吸一口气,一直没有挂掉电话。

他不确定,比他还小三岁的弟弟是不是能和他一样平静的接受这件事。

毕竟祁和他不一样,他冷的像一块冰,而祁炙热的似一团火。

祁双眼猩红,嗓音沙哑“你说过让我不要玩过界。”

祁衍静静的听着。

“我现在还怎么不过界。”祁声音发颤。

他将手机扔在床上,缓缓的拉起了自己运动服的袖子。

左臂上,一道已经愈合的浅白色伤疤,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没听到电话里,祁衍无奈的声音∶"祁,今晚爸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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