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苏棠这么一说,阮念倒是想起了上学期有个学生被通报批评,连照片贴在公告栏整整一周,好像就是叫李辉,难怪觉得面熟。

“然后呢,你跟他说什么了没?”苏棠好奇死了,巴着她肩头追问道。

然后?

他走出来的时候,心情似乎还不错,至少脸上的表情没那么冷,语气也没那么烦躁,只是经过她面前忽然扬了扬手,她当时神经还绷着,满心防备,下意识就闭紧了眼。

但什么也没发生。

只感觉弹到脸上的水珠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那根拉到极致的神经仿佛在那一瞬间松弛了下来,等她再睁开眼,看见蒋逸舟已经走到三四米开外了,依旧双手插兜,依旧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样子。

……确实是不在乎。

就连她追上去问里面的人有没有事,他也是随便回了句:“看过了,死不了。”甚至都没有要扶周鹏出来的意思。

“我一个人力气不够,也不方便进……去,只能回来跟林昊说。他就去男厕把周鹏扶了回来。”

苏棠闻言,扭头看了眼那边正眉飞色舞跟哥们儿讨论游戏的周鹏,翻了个白眼。

“哎,我觉得吧,这锅也不能赖在蒋同学头上。我刚走过周鹏座位,都听他跟林昊说了,中午那事儿他就是装晕的,好让李辉以为他扛不住,不敢下重手,等人走了他就自己起来了。”

阮念:“……”还有这种操作的?

“不信吗?”苏棠虽没见着实况,但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随口问她,“你看他回来的时候,林昊扶没扶着他?”

“……好像没有。”

何止是没有,他俩拎着装好水的保温杯优哉游哉走回教室,一进门,周鹏第一时间就奔到蒋逸舟前桌去坐下,絮絮叨叨半天要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蒋逸舟本来趴桌子上睡觉的,被他嗡嗡嗡烦得不行,长腿一伸把前桌的椅子给踹翻了,周鹏才终于肯闭嘴,揉着亲吻大地的屁股溜回自个儿的座位写作业。

“是吧,说不定人家蒋同学早就看穿一切了,没跟你细讲而已,你别把人家想得那么坏嘛。”苏棠冲她眨眨眼,故意用暧昧的语气调侃她,“喂喂,好歹他也算英雄救美吧,不要老想着他打架就是王八蛋,你要是真被李辉拉进去,那才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我没觉得他是王……”阮念说不出那么糙的话,她也并非觉得他的人有多坏,顿了一下,委婉道,“只是……打架总归不太好吧。”

苏棠却不以为意:“有什么好不好的,难道任别人打也不还手吗?又不是傻。再说了,哪个男生长这么大不打架的,你给举举例子?”

阮念想了想,小声说了个名字:“比如易峥……”

“啊呸,别跟我提他。”苏棠早上受的气还没消呢,一脸不屑地打断,“就他那又白又瘦的文弱样儿,也能算个男的?我还没跟你说,他今天收作业,哼,我都说了作文晚点儿就交,让他等我一下,结果他不声不响就去办公室……”

“哎哎,老张刚出办公室,还有十秒钟到达现场!大伙儿手机都收一收,游戏别打了,安静安静!”

坐后门边上的班长扯着嗓门通风报信完,教室里一阵噼里啪啦地藏东西,等老张从外廊的窗户上经过看进来时,所有人桌上基本都只剩书纸笔了,翻书的翻书,做题的做题,看着倒是挺勤奋的。

不过,毕竟是带过他们一年的,老张对这帮崽子的德性心里有数,进门就顺手敲了敲靠边第一位的桌面:“别装了,笔帽儿都没摘,还写作业呢。过来帮我发习题卷。”

周围憋笑一片,那同学只好摸摸鼻子站起来,拿了卷子开始逐列往下发。

“哎呀,又要做卷子……”

“才开学第一天啊,这么多作业,以后还要不要睡觉?”

“那谁,你做完借我抄抄呗。”

“去你的,自己不会做啊……”

前面的卷子还没传下来,后面的人就开始抱怨了,阮念坐中间没出声,拿到卷子扫了一眼题目,很快便松了口气。

“哎,你们这嘴巴比脑子先动的习惯能改改不?”果然老张开口了,很是无奈,“自个儿看看卷子上的题,能看明白吗?会做吗?”

众人:“……”平常给的卷子也不见得很会做啊,有什么区别吗?

“这是下一节的讲义,给你们回去预习,明天上课用。”

大伙儿这才放下心,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把卷子收进抽屉里。

老张不是个爱废话的人,除了偶尔给学生们灌灌鸡汤,一般都有事说事,简洁明了,不拖泥带水。

新学期虽然重新分班,但8班人员没有大变动,来的新同学也不多,十个指头就数过来了,老张也懒得费时间让他们起来自我介绍,又不是小学生了,怪别扭的,反正小年轻嘛,过几天自然就能打成一片了,他没必要操太多心。

但既然来了新人,老张的规矩还是得立一立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就两点——小错允许,大错不犯。举个例子,带手机可以,但你别让我看见你玩,否则没收。大错是什么,我不说,自己看校规去。”

这种要求很常规,甚至可以说是很开明了,大伙儿都没什么意见,老张点点头,又说了一下本学期学校的重要安排以及几次大考的具体日期,剩下的时间就让大家自习,他坐在讲台后看电脑,估计是在备课。

有老张坐镇,底下的学生也不敢明目张胆说话玩手机,老老实实低着头写作业,难得安静,阮念也专心赶作业,午休和课间她已经做了一部分,等下课铃响,正好把数学和生物两科都做完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哎,那谁,走那么快干嘛呢,我说下课了?”

几个住宿生已经鬼鬼祟祟抢门要冲饭堂去了,当头的那个还是班长,被老张一声叫住,顿时蔫了,灰溜溜跑回来接旨……不,接过一张a4纸:“老张,这么快又换座位了啊?”

阮念心里咯噔一跳,接着便听老张说:“小调而已,你安排他们换下座位,换完再走。”

“……哦,好。”

老张吩咐完就抱着电脑走了,班上一群人饿得心都飞到饭堂去了,只想早点搞完去吃饭,于是班长连珠炮弹似的按座位顺序报名字,跟原来一样的就可以走了,有变动的立马腾位置出来给人坐进去,半秒不耽搁。

阮念坐在离教室门最远的第四组靠窗那一列,如果座位不变,应该倒数几个才轮到她,不料比预想中提早了许多,而且……好像前不久才刚念完某个名字……

“阮阮别走啊——”

苏棠在后面伸着尔康手,哀嚎一声,可阮念已经顾不上她了,背起书包,搬着收纳箱走到自己的新座位,再看看右后方那个刚坐起身,刚睡醒似的抹了抹眼,然后漫不经心开始收东西的人,只觉得自己最近立下的flag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哎呀,白伤心了,原来我还是坐你后面!”

苏棠高高兴兴地拎着家当过来了,书包一丢,三两下把书啊卷子啊练习册什么的往抽屉里塞满后,掏出饭卡准备去吃饭,起身见旁边挎上书包正要走的寸头帅哥,不禁凑到阮念耳边愉快地“yoooooooo”了一声。

“这什么运气,咱俩居然跟帅哥只隔了一条过道?啧啧啧,老张这事儿办得不错,福利大放送啊。”

阮念抿唇勉强笑了笑,看着那道高大冷漠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走了,一起下楼。我都快饿死了。”

阮念被苏棠拉着出教室,心里忍不住想到李辉逃跑时的狼狈模样,还有被他一脚踹下椅子的周鹏……

算了算了,他脾气那么差,随便一拳就能把人揍趴下,就算长得再帅她也不敢多想了,只希望自己千万别惹到他。

千万千万别。

不然……后果肯定会很严重的。

蒋逸舟从卫生间出来,拖着步子往教室的方向走,走廊上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个不知谁乱丢的空易拉罐杵在路中央,他一脚踢过去,那易拉罐在地面弹了两下,接着又撒欢似的滚出去老远,直到卡进排水槽才肯消停。

可惜压在心头的那股烦躁并没有随这一脚发泄出来。

不是因为老张,也不是因为竞赛的事。

某些刻意压在心底不去碰触的东西,总是不可避免被他人的好意关心,恶狠狠撕裂出一道口子,叫嚣着逃离的情绪铺天盖地想将他淹没。

蒋逸舟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低头插着兜,没人看见他唇角下紧咬的牙关。

教室就在前面,隔着好几米都能听见里面老严的震天吼,嗓门儿大得像在菜市场叫卖了十几年,他在紧闭的后门边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转身往楼梯走下去。

这所高中各方面都远不如他原来的学校,但建筑结构倒是差不多,一楼楼梯下面空了处地儿,正对着公告墙的背面,视觉死角,外面经过的人只要不特地走过来,通常看不见里面有人在。

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翘了课来这儿,也不干什么,就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谁也别来烦他。

第一时间更新《他的小心肝》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曾国藩家书

曾国藩

黑市

马里奥·普佐

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

阿尔弗莱德·希区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