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狐狸

“啊？”雪茭愣了一下，茫然地回过神看向众人。

显然，她刚刚是真出神，以至于现在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章寒又重复了一次：“你刚刚在想什么？”

她这句话并不是严厉呵斥，只是疑惑，又像是期待着什么。

另外三人也齐刷刷看向雪茭。

雪茭：“……”

她想了想，说：“我在想一句话，意大利帕多瓦大学罗伯托·杜罗拉说过，‘在强大磁场影响下，真空性质会发生巨大变化’，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个方向考虑一下？”

章寒眉头紧皱，冷静回复：“地磁场改变不了真空性质。”

雪茭还没说话，阳湛却突然灵机一动，眼睛亮起来：“我明白小师妹什么意思了！！我们先不考虑地磁场能产生力远不及重力这个问题，我们要只是平衡！在强大磁场影响下平衡！”

他说着有些激动，忙拿出本子，开始验算。

雪茭他们站起来，趴在桌上，紧紧盯着阳湛一举一动。

“你们看这样怎么样？”

“没问题！我们可以先做一个模型出来，模拟一下各个情况。”

“顾雪茭师妹，快来帮忙算一下，假设在……”

……

这大概就是绝处逢生，本来几乎已经绝望，却突然又有了灵感和方向，让原本一筹莫展局面发生变化。

雪茭握着笔，和郑甲坤一起按照他们想法开始计算和推测，实验室彻底热闹了起来。

每个人都是认真又期待。

——

而此时蔺氏。

早晨蔺之华来上班时候带了两个相框过来，然后又拿出两张刚打印不久照片。

一张是他和雪茭在电影院门口拍摄，另一张则是雪茭吃东西时候，蔺之华偷拍。

他嘴角带笑，将两张照片装进相框，一个放在办公桌左边，一个放在右边。

蔺之华手伸出来，轻轻摩挲着笑容灿烂雪茭。

这时候陈彦敲了敲门，他倾斜了一下照片，然后忙收回手，假装淡定道：“进来。”

陈彦恭恭敬敬进推门进来，拿着一份文件：“老板，这是您要资料，文经理……”

话顿住，他注意到了旁边照片，视线移了过去。

一张合照半斜着，他这个角度正好也能看见。哪怕照片上显然是夜晚，但上面昨天才来过顾雪茭和自己天天见老板脸，他还是认得出来。

哪怕上面那个平时冷着脸男人，正勾唇笑着，眼神宠溺。

“文经理怎么了？”蔺之华挑眉。

陈彦赶紧收回思绪：“是这样，昨天文经理报告不合格，昨晚已经加班重新做了一份，现在要叫他上来吗？”

蔺之华点头：“让他上来吧。”

陈彦余光又看了眼照片，眼神藏不住别扭。

“还有什么事吗？”

陈彦看向照片，缓了口气，用平淡无波语气说：“您和顾雪茭女士很合适。”

蔺之华又笑了，嘴角微微扬起，但很快克制下来，用拳头抵在唇边你，淡定道：“有眼光。”

陈彦：“……”

片刻，蔺之华又说：“陈彦——”

“在。”陈彦立刻看向蔺之华，目不斜视。

“你可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我不是不明智老板。”蔺之华语气带着关心。

陈彦：“……”

当年蔺之华选择他时候，说过希望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工作第一，没什么比工作重要……

他余光又看了眼旁边照片，然后有气无力：“……好。”

陈彦拖着疲乏脚步离开，眼神渐渐迷茫，心里也开始怀疑人生。

说好一起做工作狂，怎么你就谈恋爱去了？

老板比他有钱，比他有能力，现在还……有对象。

这个世界怎么这样？

陈彦走后，没多久文经理就敲门了。

“进。”

他话一落地，文经理拿着报告战战兢兢进来：“老老老板……”

“拿来我看看。”蔺之华伸手接过报告，又示意文经理坐下。

他一贯没什么表情，眼神自带犀利，微微低头，开始翻看报告。

文经理忐忑地坐下，余光偷偷观察他表情。

蔺之华很认真一点点看，文经理不敢说话，只能视线乱瞟，心里颇有些紧张。

文经理是老人了，当初蔺昌平管理公司时候他就在，那个时候老板好糊弄，他们平常根本没多少事。

蔺之华回来以后局势全变了，虽然再不用担心公司破产，但没实力也慢慢都被踢出公司了。

文经理也还算有实力，留了下来。

但蔺之华是个工作狂，而且懂得又多，一眼就能看出他们问题，根本糊弄不了。

他赏罚也分明，做得好奖金极高，至于做得不好……

那就要小心被其他人给挤掉了。

文经理算是个高层，但是没办法，这年头竞争激烈，新人层出不穷，不敢不小心翼翼地好好做事。

面对比自己小多了老板，文经理是非常怵得慌。

他视线忍不住移动了一下，正好对上一张照片，不是正对着他，但他也能看清楚。

这就是昨天拯救了他老板娘？确实很好看，就是……太小了吧？

文经理开始出神。

“你在看什么？”蔺之华突然问。

文经理几乎是下意识回复：“老板娘。”

说完那一刻，他仿佛被雷劈，脸都白了。

完了……

他要失业了！

他媳妇儿和孩子没人养了！

哪知道蔺之华淡定点头，回道：“哦。”

他合上报告，又说：“第16页还有点问题，预算你回去再算算，然后交给谭棋。”

文经理慌忙接过：“好…好好……”

他走出办公室时候还有点懵，脚也是飘着，看了眼手上报告，又扭头看向关着门。

这这这……这就搞定了？

过关了？！

文经理心头一喜，双手合十，心里默念——

老板娘大恩大德，文羽在这儿谢过了！

然后迈开步子，脚步轻快离开，顺便将消息传递到群里——

老板桌上放了他和老板娘合照！

也是从这儿开始，蔺之华有女朋友并且很可能是未来蔺氏老板娘消息就传开了。

先是在公司内部流通，后来开始外传，只要认识、在意，就都知道了。

而关于蔺之华身体问题，不攻自破。

掩人耳目？

当初局势那么危急时候，蔺之华都没想掩人耳目，现在蔺氏蒸蒸日上，还怎么可能是掩人耳目？

第二天，蔺之华去和一家能源公司谈合作，约在了一个会所。

他推开门后，就注意到里面不止对方老板和秘书，还有个有些眼熟女人，应该是个明星。

蔺之华还没进门，陈彦立刻低声提醒：“车筱萱，是个一二线女星。”

他微微皱眉，还是走了进去。

“蔺总来啦，快坐快坐！”里面一个大着肚子男人站起来招呼。

蔺之华嘴角微动，客气道：“让肖总久等了。”

“嗨，是我来早了，没事儿。来来来，车筱萱给蔺总倒水。”肖总给另一个女人挑眉。

那女人忙站起来，含笑道：“久仰蔺总大名，筱萱就献丑给蔺总煮杯茶。”

能做明星长相自然不差，尤其面前这个还是以颜出名。

她在旁边淡定跪下，开始煮茶，从仪态到动作，可见绝对是学过。

车筱萱眼神时不时看向蔺之华，带着勾人缠绵，意思不言而喻。

蔺之华没搭理她，只看向肖总：“肖总，我个人觉得蔺氏和贵公司合作是互利互惠事情，关于合作您有什么高见吗？”

“我们能和蔺氏合作，那自然是很好事！”肖总乐呵呵笑。

蔺之华看着他，态度自然：“那我们还是把合同拟定下来吧。”

“我也正有此意！”肖总笑眯眯。

他坐在蔺之华对面，态度看起来也很自然，就是视线不断在往旁边女星身上瞟，暗示着什么。

“肖总这是还有什么异议？”

“这个……”

旁边，车筱萱往蔺之华身边靠，将杯子递上：“蔺总，筱萱献丑了，您尝尝筱萱手艺吧。”

肖总本来是准备缓和好气氛以后再聊，但是蔺之华步步紧逼，他也是能提前把自己目摆出来。

“是这样……合作方向当然一切以蔺氏为主，我也一定好好配合蔺总。只是……这个分成能不能让我在多一成？这个三七比例实在是有些……”

蔺之华打断他话：“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最多三成。”

肖总脸上表情一僵。

旁边，车筱萱媚笑道：“蔺总，你还没尝尝筱萱手艺呢？”

她说着，身体马上就快贴上蔺之华了。

蔺之华“倏”站起来，冷着面低头看她，缓缓张嘴——

“既然知道丑，还拿出来献什么？”

他抬脚，转身就走：“既然贵公司心不诚，那合作事就算了。”

蔺之华边走边轻声说：“陈彦，帮我约一下汪总。”

汪总是另一家能源公司老板，正好和肖总是对头。

“哎——蔺总，您等等，我们再谈谈，您等等——”肖总冲出来，声音着急。

蔺之华一脸勃然大怒表情，带着陈彦直接离开。

肖总见追不上，反身踢翻桌子，沉着脸：“不是说蔺之华身体没问题吗？！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传言蔺之华不喜欢女人，给他用美人计都是得罪他事。

因此以前从未有人敢这般明晃晃打他脸，但最近不是一直传言蔺之华没问题吗？

牵手照都有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那今天这个反应……

旁边秘书战战兢兢出声：“或许……他不喜欢这款？”

“肖总……”车筱萱怯怯道。

肖总瞪她一眼：“没用东西！”

难得把蔺之华请出来，他可是拿出十足“诚意”，自然也是想争取十足利益，哪知道……

他心里还是隐隐害怕，如果蔺之华还是不能接触女人，那他今天这个行为就是明晃晃地打了他一巴掌……

还谈什么合作？这是结死仇！

“再给我约蔺之华！帮我好好道歉，不能把合作让给了姓汪了！也不能得罪蔺！”

——

这边，蔺之华坐上车。

陈彦恭敬道：“老板，约汪总什么时间见面？”

“不约。”

“啊？”陈彦一愣。

蔺之华看着窗外，冷笑道：“我这边和姓肖掰了，姓汪肯定会狮子大开口，少于百分之四十谈不下来，晾着姓肖两天，等他急了，降半成利，然后把合同签了。”

陈彦微微愣神，这样话……从原本70就变成了75，多了百分之五，这也是好几千万利益了……

他抬头看向旁边蔺之华，心里一阵敬佩，几句话就赚几千万！

怕是从进门看见车筱萱开始，蔺之华就想好之后处理方式了。

怪不得车筱萱说给他煮茶时候，蔺之华毫无反应，这要是以前，早冷脸了。

而蔺之华看着窗外出神，他想茭茭了。

她在做项目吗？吃饭了吗？

像是心有灵犀，蔺之华手机一震，属于雪茭专属声音。

他嘴角一扬，打开——

【今天下午六点结束！】

蔺之华眼睛一亮，随即扭头看向陈彦：“把晚上所有安排都排在下午，六点以前必须全部结束。”

“好，老板。”陈彦点头。

——

六点，雪茭收拾东西。

“小师妹要走了？”储盛挑眉。

以前他是叫名字，但阳湛天天小师妹小师妹，也就导致他们所有人都叫她小师妹。

就连储盛也开始叫小师妹了。

“嗯，你们继续，这些推理我带回去做。”雪茭收拾好书包。

“小师妹这是去约会？”储盛似笑非笑。

雪茭抿嘴一笑，然后坦然地点点头：“是，所以我先走了，拜拜。”

她背着包离开了实验室。

作为一个有男朋友女士，在工作和感情两方面自然要合理安排。

工作要占去最多时间，但也不能不给感情生活分配时间。

现在他们项目属于推进阶段，雪茭准备每两天就提前到下午六点收工，然后和蔺之华约会。

她走到校门口时候，蔺之华车子也开了过来。

雪茭拉开车门，坐下，把包抱在胸前。

蔺之华嘴角扬起：“我们去吃饭？然后看电影？”

“好呀。”

“你想吃什么？”

雪茭纤细手指伸出来，点了点下巴，说：“今天吃西餐吧。”

“行。”蔺之华点头，给车子掉头。

他认真开车，但嘴里疑问：“今天怎么收工这么早？”

雪茭笑了，扭头看向他：“因为想要和你约会呀。”

蔺之华手一抖，然后咳嗽一声：“哦。”

片刻，又补了一句：“我也想。”

雪茭捂着嘴笑。

——

吃过饭，两人又牵着手去电影院看了部国外动漫科幻片，里面畅想未来令人神往。

蔺之华带着3d眼镜看着，雪茭扭头，在他耳边轻声说——

“蔺之华，我相信有一天飞车一定会成为现实，不管多少年，不管是从哪个国家出现，我都相信他们理论来源会是我国。我和我伙伴们会努力，为我们科技进步做垫脚石。”

她会努力，章寒、阳湛、郑甲坤、储盛……这些年轻一辈也都在努力。

储盛说过，哪怕是研究一辈子，他都要力证“飞车”可行性。

这一代有浮躁人，也有踏实人。

蔺之华看着电影里主角跳上写着英语飞船上面，嘴角微微扬起：“嗯，我相信。”

看完电影，蔺之华牵着雪茭手沿着马路慢慢走。

“帅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有女人跳出来，抱着各种颜色玫瑰。

雪茭脸一红，视线移开。

蔺之华看她一眼，然后笑了，却摇摇头，什么都没买。

雪茭愣了一下，倒也没在意。

反而是那个女人撇嘴，低声说：“现在人不管有钱没钱，怎么都这么抠？女朋友这么好看都舍不得给她买朵玫瑰！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广场上很热闹，尤其是这么晚了，卖什么都有。

蔺之华走了几步，停住脚。

“这个卖吗？”

那是个小摊位，摆着各种各样东西，还堆了一堆玩偶。

“卖！二十块钱。”

雪茭被蔺之华牵着手，看着蔺之华掏出她送给他钱包，然后买下一只狐狸，递给她。

“茭茭，送给你。”

雪茭一愣，看着面前狐狸。

她想起了一年前蔺之华话，他说小王子应该爱上是狐狸，而不是玫瑰……

雪茭伸手，缓缓接过这只狐狸。

蔺之华在她耳畔轻声说：“茭茭，你喜欢玫瑰还是狐狸？”

雪茭抬头，看向他。

蔺之华此刻眼神很认真，又带着忐忑和小心翼翼。

雪茭抿嘴一笑，挑眉：“我不告诉你！”

蔺之华：“……”

他先是被噎住，然后无奈笑了：“好吧，不说就不说，前面有个湖要去走走吗？”

雪茭点头：“好。”

她还有些舍不得蔺之华，舍不得现在就走。

两人步行着走过去，天已经暗了，小道若隐若现，他们走在木质走廊上。

雪茭一手被蔺之华牵着，一手抓着一只狐狸玩偶，同蔺之华叽叽喳喳说着话。

两人绕到了湖另一面，路灯更远了，光线也更暗。

“哎哟——”有个阶梯雪茭没看见，踩空了。

蔺之华立刻着急蹲下来，声音急切：“怎么了？有没有事？”

雪茭动了动脚，没有什么痛感，摇摇头：“没事，只是刚刚吓到了。”

蔺之华却在她面前蹲下，轻声说：“我背你。”

“不用，不……”

“我背你，茭茭，我想背着你。”蔺之华声音坚定。

雪茭一愣，嘴角扬起，趴在他背上。

趴在他背上那一刻，雪茭觉得很温暖，也很踏实。

他就是有这种力量，好像自己在任何走不动时候，都可以背起自己，继续前行。

一年前，蔺之华背着她走过青春期“感冒”。

一年后，他在昏暗光线中，背着她走过黑暗。

湖边还有别人在散步，也有一些昆虫们鸣叫声，绕过这一段路，光线渐渐明亮。

蔺之华还在教育她：“走路时候一定要小心，好在刚刚没有出事，要是那阶梯太高怎么办？你以后……”

雪茭趴在蔺之华背上，笑着打断他：“怎么办？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我长辈，教育我时候一套一套。”

蔺之华拍了她一下，声音有些气恼：“你还气我！”

雪茭往上，将脸贴着他脸：“好吧，我不气你了，叔叔。”

蔺之华：“……”

他又轻拍了她一下，然后却又忍不住笑了：“调皮。”

雪茭狐狸在他面前晃了晃，突然说：“我不知道我喜欢玫瑰还是狐狸，但我知道——我喜欢你。”

蔺之华脚停住，手微微抖了一下。

在雪茭看不见那双眼睛里，狂喜和克制翻涌，最后全部化成没散开浓墨。

片刻，蔺之华还是没说话，但紧了紧雪茭，然后继续往前蒙头直走。

雪茭有些诧异，他这是……

“又不是第一次说喜欢你，你怎么害羞了？”

蔺之华声音有些沙哑，性感又好听：“茭茭，你无论说多少次，我都会很开心。”

雪茭勾唇一笑：“我喜欢你！”

蔺之华嘴角高扬。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蔺之华深深吸气，好半天才像是从咽喉深处说出一句：“我也喜欢你。”

雪茭将脸埋起来，好像真是——无论听多少次，都还是很开心呢。

“茭茭。”

“嗯？”

“我送你回去吧。”

“好。”

“后天还要约会吗？”

“要！”

“那我们在家自己做饭吃吧。”

“好呀好呀！”雪茭舔舔唇，想到了蔺之华手艺。

“茭茭。”

“嗯？”

“你大学毕业就嫁给我好嘛？”

“……哪有这么求婚啊！”

“那我到时候好好求婚！”蔺之华声音有些颤抖。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会，一辈子对你好。”

“那我考虑考虑。”

“好，你好好考虑。”

雪茭哼一声：“我要是考虑后不同意嫁给你呢？”

“那就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