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裴延来到瑶光殿,陶缇与他说了竹苑山庄的事。

裴延眉头一挑,手中夹菜的动作并没停, 给陶缇夹了一块樱桃肉后, 才缓声道, “你想陪青禾去的话, 那就去吧。正好你也可以去玩一玩, 那竹苑山庄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陶缇乌黑的眼眸望向他, “殿下, 你去不去呀?”

裴延冷白如玉的脸庞上带着些许为难,“下个月戎狄使团会来长安, 父皇让我与礼部一同筹备接待事宜,顾府修缮之事我这边也得盯着,怕是不能陪你一同去了。”

“哦,这样……”陶缇心头有点小失望, 从洛阳回来一个多月了, 他们好像都没出去玩过。但看他这么忙, 她更多是担心他太过劳累。

默默地调整好心态后, 她朝他浅浅微笑, “没事的,反正那种雅集啥的, 应该没多大意思, 还是正事要紧。”

裴延并没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唇角弧度绷直, 轻声道,“阿缇,等这段时间忙完, 我再陪你好好逛下长安。”

陶缇弯起眼眸,应下,“好呀。”

她舀了一碗银耳百合羹,推到他面前,“这银耳汤小火炖了一下午,又甜又稠,你尝尝。”

裴延动作优雅的品尝起来,丝丝温暖的香甜在舌尖弥漫,他略一颔首,“很好喝。”

陶缇盯着他喝汤,一只手托着腮,好奇的问,“殿下,戎狄使团来长安做什么的啊?”

裴延扯了下嘴角,淡淡道,“名义上是促进两邦之谊。实际上来求娶公主,顺便蹭吃蹭喝。”

陶缇眨了眨眼睛,“求娶公主?”

裴延低低的“嗯”了一声,“十五年前戎狄败给我大渊,签订了和平协议,两国互相送了一位公主联姻,结为友邦。去年年底,大渊嫁过去的那位公主病逝了,戎狄部众又蠢蠢欲动,频频骚扰我大渊边界。不过戎狄目前的叶闾汗王,还是主和派,所以此次特派了使团进京,想要再选定一位公主和亲。”

在华夏历史上,送公主和亲不算什么稀罕事,但在陶缇的印象中,和亲公主好像都蛮惨的。

裴灵碧是周皇后的宝贝女儿,周皇后应当是不会让她嫁过去的,那么后宫中就还剩其他四位公主……

想到那四位小公主或明媚或温婉的脸,陶缇蹙眉问道,“如果真的要嫁公主,父皇会把谁嫁过去啊?”

裴延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不会嫁真的公主过去,应当会从宗室选一位女子封为公主出嫁。”

陶缇点了点头,“噢,这样……”

她又问,“之前嫁过去的那位公主,也是宗室女?”

裴延低应了一声,“嗯,那年她出嫁的场面,我还记得。”

一袭红装,泪眼婆娑,年方十六。

十五年过去,她也才三十一,就死在他乡的土地上,化作一块冰冷的碑。

用过饭,两人一起散步。

三月里种下的那些花草树木,如今在瑶光殿里长得很是茂盛,看长势,不少果树明年都能结出果子。

喜欢一个人,下意识的想去了解更多他的事。幽静月光下,陶缇牵着裴延的手,闲聊起顾家的事来。

提到顾家,裴延的语气温和,“我出生后不久,我舅父一家就被父皇贬去了西北,从我记事开始,我与舅父也只见过寥寥几回。不过舅父每隔三月就会寄一封信过来,我母后还在时,他寄给母后;母后不在了,他也继续寄,那时我也识字了,也会回信,告诉他我一切安好。”

陶缇感受到他平淡情绪下的孤寂,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

“上一回见到舅父,还是三年前。从前我觉得他很高大,上次见面我就与他一样高了。”

裴延慢慢的走,慢慢的说,说起他与顾家舅父仅有的几次见面。

陶缇听着听着就有点难过,尤其听到他说,顾皇后刚逝去时,顾家舅父抱着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嚎啕大哭,喊着“小妹,哥哥来晚了,哥哥带你回家。”——

当然,带肯定是带不走的。

昭康帝亲自给顾皇后换的礼服,亲眼看着棺材下钉,甚至是亲自送她入皇陵。

陶缇觉得成年人都那样难过,遑论那时年仅五岁的裴延……

她仰着脸凝视着他,温柔的笑,“现在好了,舅父一家都回来了,以后咱们多走动走动。”

裴延垂下眼,抬手抚了下她的鬓角,“好。”

***

三日后,便是去竹苑山庄的日子。

这竹苑山庄在长安城外的荔山脚下,是丞相的一处私家别庄,照着苏州园林的样式建筑得十分精美。因着山庄倚靠一大片竹海,且庄子里也种满各式品种的竹子,是以称作竹苑山庄。

在这炎炎七月里,在这样幽静清凉之地开雅集,又舒适又可风雅。所以每一年,周家办雅集,都会有许多世家子弟参与,渐渐的也成了长安城中的一件盛事。

只是这一来一去,要在竹苑山庄住三天,临出发前,陶缇还有些放心不下。

“殿下,我不在这几天,你要好好吃饭呀,不要太劳累了,睡前记得喝杯热牛乳,早上起来记得练习八段锦……”

陶缇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她觉得自己这样啰嗦有点老妈子的样子,但又控制不住。

好在裴延每次都耐心的听她说完,然后笑着揉她的发,轻声道,“嗯,阿缇说的话,我都会记住的。”

到了要出发的那天早上,陶缇醒的很早。

她抱着裴延的腰,委委屈屈撒着娇,“殿下,怎么办,就离开三天,可我还是好舍不得你。”

裴延喜欢她这样的依赖,他拥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薄唇吻着她的发,哄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陶缇埋在他的怀中,慵懒道,“让我多抱一会儿,不然要三天抱不到你了。”

裴延就由着她抱。

等她抱得差不多要松开时,他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长很长,又亲昵又缠绵。

直到门外传来玲珑的提醒声,这个吻才结束。

陶缇又被吻得腿发软,白皙的肌肤透着绯红,她靠在他身上,不好意思去看他的眼睛,心里却是被甜丝丝的暖意填得满满当当。

裴延又亲了亲她的眉眼,嗓音有些喑哑,眸色幽深,“好了,你得出发了。”

不然他怕他太不舍,就不让她去了。

陶缇轻点了下头,离开他的怀抱。

裴延牵着她往外走,玲珑瞧见太子妃那绯红的脸颊和稍显红肿的唇,连忙低下头,心里是暗暗懊恼:早知道太子与太子妃在里头文温存,她就该晚点叫。

裴延将陶缇送上马车后,将玲珑叫到一旁,严肃叮嘱了一番。

玲珑郑重记下,“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太子妃。”

裴延还记着洛阳画舫上的事,眸光沉冷,“务必寸步不离。”

玲珑心头一颤,要不是人多,她差点要跪下去,磕头明志。

陶缇那边掀起车帘,疑惑道,“还不走吗?”

裴延这才让玲珑跟去。

马车粼粼,裴延长身玉立,站在原地,眉眼温和,目送着她离开。

陶缇从车窗探出小脑袋来,朝着裴延挥手,直到看不见了,她才放下车帘,托着腮,闷闷的想:

完了完了,她真的栽了。

她明显感觉到,相比于在洛阳那会儿,她好像更喜欢他了。

***

这份不舍并没持续多久,当陶缇看到裴灵碧那张铁青的臭脸,陶缇就乐了——

“二公主,你是昨夜没睡好么,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

裴灵碧嘴角一抽,冷淡道,“多谢太子妃关心,我还好。”

前两天她就知道青禾邀请陶缇一起去竹苑山庄,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也没办法。景阳长公主跑到母后面前一说,母后自然是同意的。

看着青禾挽着陶缇的手,俩人亲昵的宛若亲姐妹一般,裴灵碧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问道,“青禾妹妹,你这是要与太子妃一辆马车?”

青禾点点头,软声道,“嗯,我想与表嫂一起。”

裴灵碧皮笑肉不笑,“那好吧。”

母后叫她路上与青禾多聊聊,拉近一下感情,可看青禾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裴灵碧也懒得再说。

就这样,裴灵碧一人一辆马车,陶缇与青禾一辆马车。

等马车驶出皇宫,又在贤良馆停下,裴长洲与谢小公爷也一同去竹苑山庄。

几辆马车前后出城,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华盖翠帷的马车,都是往山庄去的世家子弟与贵女。

中途休息的时候,陶缇还遇到定北侯府的马车——

那浮夸又透着浓浓土豪气息的马车,一看就是定北侯府的画风。

果不其然,马车一停下,一袭杏红裙衫的许闻蝉就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陶缇笑弯了眉眼,朝她唤了一声,“阿蝉。”

许闻蝉闻声看来,见到陶缇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反应过来,丝毫不顾贵女的形象,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阿缇!”

一旁的裴灵碧瞧着,小声哼道,“粗鄙。”

许闻蝉到陶缇面前站定,笑得两个酒窝深陷,“阿缇,你怎么在这?难不成你也是去那竹苑雅集的?”

陶缇笑着颔首,又介绍着青禾他们给她认识。

众人互相见了礼,定北侯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郎君。

只见他穿着一袭緗色缠枝葡萄纹锦袍,黑发高束,五官端正俊朗。生的人高马大的,周身却透着一阵儒雅的书卷气息。

乍一看,倒与谢小公爷的气场十分符合。

陶缇看向许闻蝉,用眼神道:好啊你个阿蝉,马车藏男人?胆子也忒大了!

许闻蝉一下子读懂了陶缇的眼神,忙摆手道,“你可别想歪。”

说着,一把拉过那郎君,“这是我七哥,许光霁!”

陶缇愣了愣,哇哦!

从前听许闻蝉说起她七哥是什么“玉面小郎君”,陶缇只当她带着“亲妹滤镜”,毕竟她见过定北侯夫妇俩——侯夫人五官俏丽,但算不上白嫩。侯爷就更不用说了,一副典型的武将模样,皮肤黧黑,五大三粗,声音如洪钟。

且许闻蝉皮肤也比较黑,陶缇觉得一家子应当都不白,没想到今日一见,许闻蝉这七哥却是个白白嫩嫩的。

嗯,真的一点看不出是武将,反而像个书生。

许光霁彬彬有礼的朝众人行礼问好,视线落在青禾身上时,微微一顿,随后很快挪开了。

喝过一盏茶,众人重新上马车,继续往竹苑山庄赶。

有小姐妹在,许闻蝉自然不愿意再跟自家文绉绉的七哥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跑到了陶缇的马车上。

她边吃着麻辣牛肉干,边道,“开始我娘推着我和我七哥来这个什么雅集时,我还老大不乐意。我都背不到几篇文章,去雅集还不是闹笑话?为了这事,我还跟我娘冷了好几天呢。嗐,早知道阿缇你会来,那我就不跟她闹了!”

陶缇道,“你既然不想来,你娘为什么一定要你来?”

许闻蝉撇了撇嘴,“我和我七哥俩人的婚事都还没着落,她急呗。”

说着,她还咳了两下,叉着腰学着定北侯夫人的样子,演道,“你看看你们两个,过完年,一个就二十一了,一个就十七了!这个年纪,搁别人家,都要当爹当娘了,你们俩还成天里气我,跟我胡闹!”

她学的惟妙惟肖,直把陶缇和青禾逗笑了。

许闻蝉幽幽叹口气,“我天天数银子不快乐么?为何非得嫁人呢。”

对此,青禾也小小的附和了一声,“是呀,为何一定要嫁人呢……”

许闻蝉诧异,“县主你长得这么好看,身份又贵重,这样的条件,长安城里的郎君随你挑呀。”

或许是许闻蝉的外表娇憨,给人一种亲切信任感;又或许是许闻蝉是陶缇的好友,爱屋及乌,青禾对许闻蝉也没防备,说出她体弱多病的难处来。

许闻蝉听后,目露怜惜,安慰着她。

两人都是被“催婚”的,找到共同点,也很快熟络起来。

作为马车里唯一一个拥有甜甜恋爱且已婚的小娘子,陶缇乖乖地不说话,只默默端起奶茶吨吨吨。

……

许闻蝉一直很能聊,青禾话少,两人互补,倒也愉悦的聊了一路。

马车又行进了半个时辰,总算在午饭前,赶到了竹苑山庄。

此时山庄已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但陶缇他们这行人,又是太子妃又是皇子公主的,尊贵异常,丝毫不容怠慢。

丞相夫人柳氏早早就领着一众人,在山庄门口恭迎。

上一刻,陶缇她们三人还在马车里嘻嘻哈哈笑作一团,下一刻,三人都端着一副优雅淑女的模样,依次下了马车。

柳氏没想到太子妃一辆马车坐了好几个人,愣怔片刻,连忙迎上前去。

一阵寒暄后,柳氏让山庄的管事领着她们去各自的住处。

陶缇与许闻蝉的住所还近一些,离青禾就有些远,反倒是裴灵碧与青禾的住所很近。

青禾一见自己住的离陶缇那么远,有些郁闷,两道细细的眉耷拉着。

陶缇安慰道,“没事的,差也没差太远,你随时来找我玩便是。”

往青竹院的路上,陶缇打量着这华美又雅致的山庄,只见穿廊过道,亭台楼阁,丹垣绿树,翳映阴森。草木交错,浓淡杂间,别有情致,的确是个不错的避暑圣地。

在青竹院安置没多久,便有下人送来午膳,山珍海味,很是丰盛。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天气又闷热,陶缇草草吃了一些,就梳洗更衣,睡起了午觉。

另一边的湘竹馆内。

用过午膳后,裴灵碧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羞怯瞥了一眼对面的谢小公爷,又飞快挪开目光,笑着对青禾道,“青禾妹妹,午后咱们一起逛园子吧,我舅父家这座园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打理的,半点不输江南那些名园。”

青禾从景阳长公主那边知道周皇后的盘算后,就对裴灵碧的示好有些抵触。

她很不喜欢这种带着目的和功利的讨好,这让她觉得反感。

她不想嫁给周家人,同样,她也不想让裴灵碧当她的嫂子。

默了默,青禾垂着眼睫,轻轻道,“灵碧姐姐,我有些累了……”

这便是婉拒了。

裴灵碧笑容僵了僵,看在谢小公爷还在的份上,她体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歇歇。反正要在这住上两日,明日雅集过后,再逛也不迟。”

青禾低低的“嗯”了一声。

裴灵碧悄悄摸摸朝裴长洲使了个眼色,裴长洲立刻会意,转而对谢小公爷道,“蕴石,待会儿后院有马球赛,咱们一起去看看? ”

这几日裴长洲对谢小公爷还算客气热络,谢小公爷也不好驳他面子,便道,“行。”

裴长洲笑了笑,对裴灵碧道,“灵碧,你也一起来吧。”

裴灵碧喜不自胜,面上却保持矜持,羞赧的笑,“好。”

青禾瞧着有些不乐意,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理由不让兄长去,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头,裴长洲兄妹及谢小公爷刚走,许闻蝉后脚就找上门来,“县主,我们去找阿缇玩吧!”

青禾一改开始的疲累样子,欢喜的答应了。

……

午后阳光和煦,庄子依山傍水,风景怡人。

陶缇午觉起来后,便与许闻蝉和青禾一起在外闲逛。三人说说笑笑,无比惬意。

唯一遗憾的是,古代没有照相机,不然肯定要好好拍些照片,留作纪念。

走着走着,只听得前头传来一阵喧闹欢呼声,三人也循声走了过去,原是误打误撞走到了马球场。

只见球场上旌旗烈烈,锦衣华服的儿郎和小娘子们,策马奔腾,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青禾想到裴灵碧他们也在这,下意识想要避开。

许闻蝉道,“这有什么,她要真问起,你就说你休息好了,又想出来逛了呗。”

她话音还没落,忽然叫了一声,“我的天爷呐,那是二公主和你兄长吧?二公主怎么靠你兄长怀中了!”

陶缇和青禾都是一怔,连忙看去。只见不远处,裴灵碧靠在谢小公爷的身边,小公爷似乎有些为难。

青禾一下子急了,小兔子般跺了跺脚,“这大庭广众的,她她她……”

她涨红着脸也骂不出脏话,只能提着裙摆往那边赶去。

陶缇和许闻蝉对视一眼,也跟上前。

……

“哥哥!”

脆生生的喊声,让裴灵碧与谢小公爷皆是一怔。

见着青禾和陶缇她们一起过来,裴灵碧眼底划过一抹厌恶,烦死了,怎么到哪里都是她们!

谢小公爷忙解释着,“灵碧妹妹不小心崴了下脚。”

青禾蹙眉,提步欲上前道,“那我来扶。”

裴灵碧心头不满,面上却维持着笑,“哪敢有劳青禾妹妹。”

“玲珑,你去扶公主到一旁坐下。”陶缇适时道,又淡漠的问裴灵碧,“二公主,你身边的宫女呢?”

裴灵碧讪讪道,“我让她们给我取东西了。”

陶缇心里白眼翻上天,淡淡的“噢”了一声。

裴灵碧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由着玲珑扶到观战台旁坐下。

她沉着一张脸,心头将陶缇骂了无数遍,骂完陶缇,又去骂青禾。

心道:青禾啊青禾,本来对你下手,我还有些愧疚不安的。可现在是你自己不识抬举,还跟陶缇这个贱人凑在一块儿,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且说玲珑将裴灵碧扶坐下后,青禾就拉着谢小公爷的衣袖,小小的脸板着,压低声音教训他。

这奶凶奶凶的模样,可把陶缇看乐了。

不多时,半场球结束,裴长洲从马背上下来,见到陶缇她们,眸光沉了沉,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去裴灵碧那边了。

许光霁也在马场上,一身枣红色骑装,打的满头汗水,这会子倒是有几分武将之子的气势了。

见许闻蝉在,也了过来。

许闻蝉掏出块帕子递给他,嘴上嫌弃,实则关心道,“哎快擦擦,一身汗,臭死啦。”

陶缇对马球赛没多少兴趣,再加上日头明晃晃的,晒得头皮发烫,她更想回去咸鱼瘫。

为了防备裴灵碧再往自家兄长身上靠,青禾决定守在兄长身边。

陶缇便和许闻蝉一道,先行一步。

可还没走两步呢,忽的听到背后传来青禾的惊呼声——

“啊!”

陶缇与许闻蝉赶紧回头。

只见明净阳光之下,许光霁弯着腰,高大的身躯将青禾紧紧地护在怀中。他眉头拧着,地上躺着一颗不知怎么打过来的马球,滚了两下,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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