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看着一对小儿女, 一个呆,一个急,定北侯夫人都有些懵了, 青禾县主怎么也在?
“你为什么要喝, 你是不是傻, 这种东西是乱喝的么。”青禾啜泣道, 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着急了, 捏着拳头砸了一下他的胳膊。
她那点软绵绵的力道, 对常年练武的许光霁来说, 挠痒痒似的,他反倒担心她手疼。
看着她红红的眼睛, 许光霁笑,“喝了就可以娶你。”
青禾哭声停住,仰起小脸看他。
许光霁道,“我之前说要娶你, 真的不是开玩笑。”
他从前是不信一见钟情这一说的, 直到那阳光灿烂的一日, 他多看了她一眼, 方知感情真的来到时, 毫无道理,汹涌又滂湃, 让人不受控制的深陷进去。
青禾见他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心里更是愧疚了,哭道, “我不要嫁给你!”
许光霁笑容僵住。
青禾转过身,去求景阳长公主,“母亲, 我不嫁给他,你有没有解药,把解药给他吧。”
长公主道,“这绝嗣汤没有解药。”
青禾小脸变得惨白,不知所措的站着,削瘦的肩膀因强烈的情绪而颤抖。
“青禾,你不想嫁他了?如果不嫁,他这汤药可白喝了。”长公主轻轻的叹了口气,“也罢,你若实在是不喜欢他,那我亲自向定北侯府赔罪……”
青禾一听,急急喊道,“我嫁。”
他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怎能负了他。
闻言,长公主美眸中透着几分无奈,自家这羞赧的小女儿,也就只能这样逼一逼,方能让她说出心里话。
许光霁听到青禾又肯嫁他了,刚落下悬崖的心,一下子又飞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挡在了青禾面前,深深地看向她,有成熟男人的炽热,又有少年人的青涩欢喜,“青禾,你真愿意吗?”
青禾纤浓的睫毛还挂着泪,点了点头,软软的嗓音有些哑,“愿意的。只是我对不起你,我……”
许光霁摇头,“能娶到你就够了。”
他热忱的看着她,傻笑着。
青禾的脸发烫,心跳漏了半拍,羞赧的垂下小脑袋。
看着小儿女这般,景阳长公主朝定北侯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起出门,将空间留给他们。
定北侯夫人这会儿心情复杂极了,一会儿替儿子抱得美人归而高兴,一会儿想到儿子喝的那碗药心疼不已,也想出去冷静一下。
两位做母亲的一起走到了厅外。
扫了眼庭中栽种的名贵菊花,景阳长公主扭头看向定北侯夫人,温声道,“亲家也莫太伤心了,你家七郎喝的不是什么绝嗣汤,不过一碗驱寒健脾的补汤罢了。”
定北侯夫人愣怔住,“……?”
景阳长公主叹道,“青禾心里是有他的,我若害了他,青禾心里也难受。唉,我怎舍得看她难受呢?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心尖尖上的明珠。我只盼着能给她找个一心一意、可以托付的男人,只要她过得好,其他的我也不图……
侯夫人,你是女子,你也生了个女儿,肯定也明白这世道,一门婚事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有多么重要。尤其是青禾这身子,唉,本宫实在不舍得她受半分委屈与苦楚。本宫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毕竟真心难辨,望你能体谅。”
定北侯夫人这时也恍然,原来刚才那一切不过一场试探。
细细一想,她也能理解长公主的担忧,忙说了一堆表明态度的话,信誓旦旦的保证县主嫁过来,绝不会让县主受到半点委屈。
景阳长公主一一听完,颔首笑道,“若能如此,本宫也能放心了。”
……
三日后,昭康帝亲下旨意,正式册封青禾县主为正二品的清平郡主,食邑一千五百户。
众人想着青禾县主是景阳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昭康帝这个做舅舅的疼爱外甥女,封个郡主可无可厚非。
不曾想又过一日,一道赐婚圣旨从紫宸宫发往了定北侯府。
众人还以为是许家大姑娘要与谢小公爷成好事了,不曾想,却是清平郡主与许家七郎的婚事。
旨意一出,长安世家圈里一片哗然。
怎么突然就变成郡主与许七郎了呢?
那许家大姑娘和谢小公爷又是怎么回事?
旁人众说纷纭时,定北侯府已经欢欢喜喜的筹备起婚事来,婚期是由钦天监选的好日子,放在明年八月初三。
多出来的一年时间,也好让陇西的谢国公府好好准备一番。
陶缇初闻青禾与许光霁的婚事时,又惊又喜的,好生祝贺了青禾一番,直把青禾羞的小脸通红。
这档口,甘露宫的周皇后“偶感风寒”病倒了,着实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至于被关禁闭的裴灵碧,听到这个消息,气的砸坏了一大堆瓷器。
这事传入昭康帝耳中,他直接让宫人将裴灵碧殿中所有的瓷器都收拾出来,还特命人给她打了一套铁质的餐具,随着她去砸。
定北侯府喜气洋洋的准备婚事,隔着一条街的勇威候府,却是愁云惨淡。
如今已是八月底了,张氏给勇威候的一月考虑期限也到了。
书房里,张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无比平静的推到勇威候面前,不悲不喜道,“签吧,好聚好散。”
勇威候死死地攥着拳头,浓眉紧蹙着,直勾勾的看向张氏,“你就非得闹么?”
张氏道,“我没闹。”
勇威候一把揪起那张和离书,“这还叫没闹,都一大把年纪的人,女儿都成婚嫁人了,你还要和离?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张氏本想平静的交流,但眼前的男人一直在激她的怒火。
她已经忍了太久了,装了这么多年端庄持重的侯府主母,她真是受够了。
她嗤笑一声,“笑话?和离了是笑话,难道我现在就不是笑话?这些年来,你纳了那么多妾侍,生了那么多庶子庶女,你以为在旁人眼中,我还不算个笑话吗?陶博松,真的够了,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勇威候沉着脸,“纳妾侍怎么了,哪个男人没几个妾侍?何况你从前也没计较过,我一直以为你并不在乎……”
张氏简直听着发笑,“我不在乎?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与旁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你会不清楚?你只是装不清楚罢了。”
勇威候像是被拆穿般,面色铁青。
静了片刻,他将那和离书撕的粉碎,丢进纸篓里,“我不会和离的,绝不会。”
张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冷着脸从袖中拿出另外一封一式两份的和离书来,心意坚定道,“除非你今天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和离。”
勇威候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以为和离是什么很光彩的事么?你和离后去哪?回你娘家?你爹娘早已去世,你兄嫂能容你个和离的女人回府?况且,你和离后,阿缇怎么办,爹娘和离,她做女儿的得多伤心。”
“你还有脸跟我提阿缇?怎么,你现在想当好父亲了,你与三皇子私底下来往时,怎么就不知道替阿缇想想?三皇子狼子野心,对太子位觊觎已久,这些你不清楚?”
“我、我……”勇威候有几分支吾,“我这不是为侯府的未来打算,阖府三百多人,我总得替他们考虑。”
“呵。”张氏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虚伪的令人恶心,她真是瞎了眼,竟浪费了半生在这男人身上!
她也不想与勇威候多费口舌,之前已经吵过许多遍了,再吵也无益。
她轻轻扣了扣桌面,黑眸沉静,“你若不签,我便进宫求见陛下。看在我旧日与沅沅相交的情分上,陛下定是会见我一面的。届时,你莫要怪我失心疯,在陛下面前胡乱说话。”
勇威候怒目圆瞪,“你!!”
张氏有了底气,扯出个冷漠的笑,“你背地里做的那些污糟事情,捅到明面上,谁都不好看。”
勇威候气的不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张氏静静的等着。
过了片刻,勇威候的情绪稍稍平和,看着发妻端正的坐姿,不由得叹了口气,“素素,曾经我也是真心爱过你的。”
若是张氏没死心前听到这话,怕是还会有些触动。
可如今她一颗心早就枯死灰败,再也荡不起半点涟漪。
勇威候见她不说话,摇头叹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
张氏强忍住唾骂他的冲动,捏了捏拳,只咬牙道,“不必再说废话,赶紧签字。”
见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勇威候也知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覆水难收。
磨蹭许久,到底还是提起狼毫笔,在和离书签下了字。
张氏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份和离书,只觉得心头一荡,复杂的情绪在胸口胡乱窜动,她的手微微颤抖,眼眶酸涩发胀。
千般情绪中,最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解脱。
终于。
终于她不再是这劳什子的勇威候夫人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和离书收好,脊背挺得笔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书房。
……
人们常说,多事之秋。
对于长安城这个金秋八月而言,的确是事多。
先有月初的戎狄使团进京,又有景阳长公主与定北侯府的姻亲,等到月底了,勇威候两口子竟然和离了?
众位世家夫人初闻此事时,都惊讶不已,怀疑这是假消息。
直到——
张氏动作利落的从勇威候府搬出来,住进了她在义宁坊的一处豪宅。
勇威候也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说他宠妾灭妻,后宅不宁,昭康帝因此罚了勇威候三个月的俸禄,且让他七日别再上朝,好好整顿他后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众位世家夫人都惊了:张氏可真敢呐!!!
就在众人想要看这位离经叛道的侯夫人和离后,过得有多么落寞的时候,张氏的日子却越过越潇洒。
张氏这些年的侯夫人也不是白做的,她手中有钱有人脉,还有个当太子妃的女儿,有权有钱有地位,为何要落寞?
过了一阵吃喝玩乐的奢侈日子后,她收到卢氏从洛阳发来的请柬,邀请她去洛阳参加她幼子的婚礼,顺便在洛阳小住些日子。
张氏如今自由得很,当即应邀,到东宫与陶缇告别一番,便去洛阳散心。
见张氏过的这么好,有人高兴,有人不满,更有人受到鼓舞,也想与家里的死鬼男人和离,自个儿过潇洒日子去。
不知不觉中,时间步入九月。
关于侯夫人和离的热度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件事——发配西北多年的顾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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