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 陶缇与许家兄妹、青禾兄妹一起出发前往骊山温泉。

冬日里的骊山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格外的威严壮丽。

几人在山庄里又是泡温泉又是吃火锅的, 有滋有味, 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看到青禾与许光霁情意绵绵, 你侬我侬;谢小公爷对许闻蝉百般示好, 各种搭话时, 陶缇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

嘴上说着没事, 实际上心里还是委屈巴拉, 酸成一个柠檬精。

她也好想让裴延陪着她啊啊啊啊!

好在这趟温泉之旅只有三日,三日过后, 一行人又回到了皇宫。

当天夜里,陶缇缠着裴延腻歪,诉尽三日来的相思。然后被裴延反扑在身下,好好的“疼爱”了大半夜。

第二日晌午醒来, 她扶着酸疼的腰, 看着自己白嫩肌肤上遍布的吻痕——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他了!禽兽!

……

到了腊月二十三日, 昭康帝与朝堂各部开始“封印”, 准备过年。

皇宫各处张灯结彩, 挂上簇新红火的灯笼与桃符,宫女太监也都换上喜庆的新衣服, 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过年事宜。

眨眼间到了除夕, 按照旧例规矩,皇帝要宴请百官群臣入宫, 共用廷宴。裴延作为太子,这种场合自然也在。

廷宴从午时一直延续到酉时才结束,但晚上的太极殿还有一场更为热闹的家宴。

裴延先回东宫换了一身衣袍, 然后前往瑶光殿接陶缇一同赴宴。

因着今日是大年三十,陶缇穿上一身簇新的芙蓉色绣花紧身窄袖袄,下着一条赤色金线绣芙蓉遍地的锦裙,发髻高耸,别着两朵金丝海棠宫花,还有一套红宝石头面。

芙蓉面,远山眉,朱唇一点饱满如樱桃。

这般明艳喜气的打扮,让瑶光殿的宫人们都看直了眼。

“太子妃这副打扮真是太美了!就跟仙女下凡似的。”

“谁说不是呢。你们没发现太子妃好像越来越漂亮了?我觉着她比刚嫁到东宫来,美了不少。”

“这叫相由心生,咱们太子妃嫁给太子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肯定越变越漂亮啊!”

“这话有理。以后我出宫了,也要选个合心意的郎君再嫁。”

小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直到付喜瑞咳了一声,她们才回过神来,忙慌张的给不知何时出现的太子行礼。

裴延面色淡淡的说了一句“免礼”,也不再理会她们,大步往殿内走去。

小宫女们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付喜瑞抱着拂尘,斜了她们一眼,“你们运气好。还好是夸太子妃的,要是敢背后说太子妃坏话,你们这个年怕是过不去了。”

小宫女忙道,“太子妃那么好,我们夸都不够呢,怎么敢非议她。”

付喜瑞见她们一个个真心实意的模样,挥了挥拂尘,“好了好了,都别杵着了,各自忙去吧。”

小宫女们俏皮的笑了笑,忙四散开来。

殿内。

看着梳妆镜前明艳美丽的陶缇,裴延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他缓步走上前,轻唤道,“阿缇。”

“殿下你来了。”陶缇站起身来,朝他笑,“我这边也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裴延在她跟前站定,垂下眼,看到她额心那一点鸽血红宝石坠子,小小的,泛着莹润璀璨的光芒。

“很好看。”他忍不住伸手拂了下,红光漾出一道迷人细碎的光。

看着她这般打扮,他心头只冒着一个念头:他的小太子妃这么漂亮,他要将世间最好的珠宝都送给她,让她永远这般耀眼美丽。

在他炽热的目光下,陶缇脸颊发烫,小手轻轻推了下他的胸膛,小声道,“还有人在呢。”

一旁的玲珑眼观鼻鼻观心:不,我不在,当我是个空气。

裴延轻笑了一下,压住伸手去揉她脑袋的冲动,牵住她的手,“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往太极殿去了。”

陶缇应了声,亲昵的挽着他的手,一起上了轿辇。

酉正时分,两人到达太极殿。

一个芝兰玉树,一个花颜月貌,甫一进殿,就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陶缇莫名有些小紧张,还好裴延牢牢地牵着她的手,她才挺胸仰头的走完这段路。

待入座后,青禾朝陶缇眨了眨眼睛,并悄悄竖了个大拇指:好看!绝配!

陶缇抿唇笑了笑。

不多时,昭康帝与周皇后也一起入场。

周皇后今日一袭大红绣九凤朝阳锦袍,发髻高耸,戴着做工极其华美的凤冠,妆容精致,坐在凤椅上,真正是国色天香,气势逼人。

也不知道是陶缇的错觉还是怎样,她觉得今日周皇后的状态有点莫名亢奋?并不像前段时间那样悲怆憔悴。

或许是大过年的,她不得不装一下高兴吧?总不能丧着一张脸扫兴。

陶缇也没多想,余光一扫,发现对面裴长洲的位置是空的。

她往裴延那边凑了凑,随口问道,“三皇子怎么没来?”

裴延略抬眼皮,淡淡道,“他前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正在府上休养,之前已经与父皇告假了。”

陶缇“噢”了一声,又一本正经的叮嘱起裴延,“最近天气的确很冷,殿下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多穿点衣裳,别冻着了。”

裴延嘴角扬起,温声道,“嗯,我会的。”

陶缇这才坐直了身子,将注意力放在宫宴的美食上。

大过年的鸡鸭鱼肉自然少不了,就陶缇桌上摆着的,有糯米鸭子、万年青炖肉、燕窝鸡丝、鸡肉火熏馅煎黏团,点心有玉露霜、方酥夹馅,大小饽饽、各色干果与鲜果等,满满摆了一桌。

陶缇最爱那道软软糯糯的黏团,不一会儿,她眼前的小盘子就空了一半。

在她还想再吃的时候,裴延止住她,“不准再吃了,黏团吃多了不好克化,小心夜里腹胀的睡不着。”

他这一副家长对贪吃小孩的口吻,严肃与温柔并存。

陶缇悻悻的缩回伸向黏团的小手,乖乖地“哦”了一声。

裴延给她倒了一杯冬酿酒,“来,喝点酒。”

陶缇接过喝了。

然后,裴延给她倒了一杯又一杯——

陶缇,“???”

她感觉他在灌醉她,并且拥有充分证据。

她捧着酒杯,脸颊有些红,酒精也有些上头,一双乌黑的眼眸亮晶晶的盯着他,“你……是不是……是不是要灌醉我?”

裴延提了提嘴角,只反问着,“这酒不好喝?”

陶缇咂摸了下嘴,说实话,“挺好喝的。”

见她微醺的娇憨模样,裴延那双桃花眼弯着,笑意温润迷人,“我也是觉得好喝,才想让你多喝点,没有灌醉你的意思。”

是这样么?陶缇怔怔的。

裴延俯身靠近她,用只有他们俩人听到的嗓音道,“况且,我若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也不用等让你喝醉。”

他带着酒香的灼热气息轻抚过陶缇的脸颊,她心跳咚咚咚加快了起来。

他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她睁圆眼睛,“那我可以再喝吗?”

从前裴延是不让她喝太多酒的,担心她第二日醒来头疼。

这回,他扬起眉梢,略一颔首,“喝吧,大过年的,让你喝个痛快。”

陶缇一下子高兴起来,端着清冽的酒就喝了起来。

不多时,她果不其然的醉了。

捧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可怜巴巴的看向裴延,“殿下……夫君,我头晕,困……”

这一声夫君唤得娇滴滴的,裴延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强压住不合时宜的旖旎念头,扶着她绵软的身子,低声道,“阿缇乖,我先让玲珑送你回去歇息。”

陶缇蹙眉,“可是还没看焰火。”

她听玲珑说过,除夕宫宴的夜里都会放焰火,届时火树银花,争相辉映,格外的盛大璀璨。

裴延见她醉成这样还惦记着焰火,哭笑不得,哄道,“你先回去歇息,到了瑶光殿一样能看到。”

陶缇这才点了点头,“那好吧。”

裴延起身,恭敬向昭康帝禀告了一声,“父皇,太子妃不胜酒力,恐怕不能继续守岁,儿臣先让人带她回宫歇息。”

昭康帝瞥了一眼醉得目光迷离的陶缇,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一侧的周皇后眸光闪了闪,并未多言。

裴延将陶缇交于玲珑手中,眸光沉冷,嗓音却温和平淡,“好好照顾太子妃。”

玲珑心头一凛,坚定道,“是。”

陶缇由着玲珑搀扶着离去。

裴延凝视着她们离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后,才幽幽的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继续保持着客气又温润的浅笑。

宴会依旧热闹,丝竹笙笙,歌舞翩翩,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众人都满怀期盼的,等待着即将来到的新年。

……

陶缇醉醺醺的走出大殿,冷冽的寒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脑袋都冻得清醒了几分。

待坐上四周围着挡风板的轿辇后,她才放松下来,拢紧了身上的玉色大氅,懒洋洋的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玲珑轻声唤,“太子妃,咱们到了。”

陶缇的脑袋往轿辇上轻轻磕了一下,惊醒过来,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嘴角,已是困意浓浓。

玲珑扶着她回到寝殿,宫人们又是卸珠钗,又是端温水,递帕子,捧热茶。陶缇懒洋洋的躺在榻上,由着宫人们伺候。

约莫半个时辰,她梳洗完毕,总算躺上床,回到温暖的被窝里。

迷迷糊糊之际,她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与裴延一起看焰火、堆雪人。远方有钟声响起,她高兴的抱住裴延,第一时间与他说“新年快乐”。

他弯腰吻了她的额头,也与她说“新年快乐”。

刹那间,轰隆隆的焰火在漆黑的天幕之间绽开,璀璨又明亮。

轰隆隆……

轰隆隆——

那焰火声越来越响亮,响得惊人,陶缇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见一颗巨大的流星砸了下来。

她吓得尖叫,“啊!”

倏然睁开眼,眼前是莲青色绣重瓣红梅的幔帐,她盖着被子,额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玲珑忙在幔帐外问着,“太子妃,您怎么了?”

陶缇喘着气,轻声道,“没事,做了个梦。”

说完这话,她竖起耳朵,皱起了眉头,“外头这是什么声音,怎么轰隆隆的,怪吓人的。”

玲珑迟疑片刻,答道,“应当是放焰火的动静。”

放焰火?

“这么说,已经过了除夕,到大年初一了?”

玲珑道,“还没到,不过也快了。”

陶缇掀开幔帐,探出个小脑袋,轻声道,“玲珑,你给我倒杯水。”

玲珑忙去倒茶,等她绕过屏风从外间回来时,却见太子妃已然踏着睡鞋,走到了窗户旁。

玲珑一惊,担忧道,“太子妃,您怎么站在窗边吹风,仔细着凉。”

陶缇伸手拍了拍额头,是她醉酒醉出幻觉了吗?

天上明明没有焰火,反倒远方的天红光一片,像是有妖邪横空出世一般。

但那遥遥传来的“嘭嘭嘭”闷响声,却十分的明显,直响得人心慌。

“玲珑,你看,那个方向应当是太极殿吧?那边怎么了?”陶缇伸手指向那红光冲天之处。

玲珑忙凑上前看,也面露惊愕,“太子妃,你稍等,奴婢让人出去打听一番。”

陶缇点了点头,捧着茶杯在榻上慢慢坐下。

玲珑这边才出屋没多久,就听到外头传来小太监急哄哄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太极殿那边走水了!”

有守夜宫女慌慌张张的追问,“怎么好端端的走水了?”

小太监带着哭腔,“好像是有乱兵打进来了!”

屋外登时一片喧闹。

屋内,陶缇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半杯温热的茶水倾洒而出,沾湿了柔软的睡裙。

她脸色苍白,鸦羽般的睫毛颤抖着。

走水?乱兵?

那裴延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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