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宿艺在心里腹诽的时候，褚鹰正坐在办公室里，手机放在一边，屏幕亮着，上面在下载微博APP。

他问：“这项投资是谁定下来的？”

助理毕恭毕敬站在办公桌前，闻言探出身看了看，是一部电视剧投资：“应该是奇副总。”

褚鹰继续问：“角色定了？”

“还没有，”助理说，“不过明天就会出名单。”

“叮。”

桌面的手机响了一下。

褚鹰敛眼，抬手点开提示信息。

宿艺发来了一条语音。

他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

“昨天我喝得有点多，谢谢你送我回家，”背景杂音很大，还能听到宿艺脚上的高跟鞋声，“作为感谢，我请你吃个饭吧，我现在在褚欣广场，你看你方不方便……喂！你干什么呢！？哎！”

语音戛然而止。

褚鹰皱起眉头，在手机上戳了半天，然后抬眼问：“微信电话怎么拨？”

“啊？”助理一愣，马上教褚鹰拨微信通话。

语音半天无人接听，助理的手机倒是先响了。

只听了两句，助理就用掌心捂着话筒，道：“褚总，褚欣广场那边出了点小事儿。”

小事自然是不需要报备给老板的，让下面处理就是，但褚鹰刚刚听语音时直接点的外放，助理听了个全。

褚鹰没说话，径直抓起手机离开了办公室。

一到广场，马上就有负责人迎了上来，笑道：“哎呀！褚总，怎么劳烦您亲自过来了呀！”

褚鹰：“出什么事了？”

“小事，小事，”负责人摆摆手，“已经在处理了，您不用担心。”

褚鹰冷冷扫了他一眼。

“是，是这样，”负责人捏了把汗，“有位女顾客要来退掉前天在商场里购买的衣服，但那件衣服已经有了换洗的痕迹，而且也没其他质量上的问题，我们的售货员就拒绝了她的要求，可是那位女顾客态度很强硬，说着说着，就动了手。”

褚鹰：“还有呢。”

负责人本来还想瞒，没想到新老板这么厉害，一听就知道还有后文，他只得继续全盘托出：“然后……又出来一位女顾客，看不下去，替售货员还了手。”

褚鹰挑眉：“也动手了？”

“是，”负责人说，“而且那位女顾客还是个女明星，这，所以，就有些棘手。”

“人在哪，”褚鹰走了几步，又问，“受伤没？”

“受伤了，那个女明星挺悍的，直接把那位女顾客打哭了。”

“……”褚鹰停下脚步，没忍住嘴角的笑意，“那个女明星，受伤没？”

负责人赶紧摇头：“这没有，她要是受伤了，事情可就不得了了。”

刚走到办公室外，就听见里面的声响。

一个女人哽咽着：“你别走！你有本事别走！我一定要告你！”

“我不走，你都没跟人小姑娘道歉，我走什么？”熟悉的声音，里面还带着几分嘲讽，张扬得很，就是声音有些闷重。

又是一个女声插进来：“你少说点！”

褚鹰站到门口，总算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左边沙发坐着一个女人，微胖，妆花了，头发也乱了，不过看上去没受什么重伤，正拿纸巾擦着眼泪。

右边沙发坐了三个人，一个穿着简单，干净利落；另一个是商场的售货员，身上穿着员工制服，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手掌印。

剩下那个，自然就是宿艺了。

和左边的人截然相反，宿艺头发柔顺的披在胸前，一条贴身小裙子，脸上被扣了个与打扮不符的灰色口罩，一双媚眼露在外头，眼妆精致勾人，一点都看不出是刚打完架的人。

褚鹰眼往下。

嗯，就是鞋子少了一只。

负责人走在前头，双手握拳，笑道：“那个，之前你们让我找来的上级……已经到了。”

他脸上笑眯眯，心底却在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算被这两个女人骂死他都不会通知上级。

左边的女人先开口了，她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在哪里？！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让这个售货员和这个biao子跟我道歉，我连你们商场一起告！”

宿艺看都不看来人一眼，她冷嗤道：“去啊，你去告，看看最后算谁错……嘶！”

吴雪在背后狠狠捏了她一把。

吴雪站起身：“既然负责人来了，那我们就走了，如果最终决定要报案的话，你们可以直接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

负责人双手接过：“好，好。”

女顾客一下就急了：“干吗？打了人想走？！”

“我不走，”宿艺翘起二郎腿，一双好看的脚丫垂在小腿侧，“解决了我再走。”

吴雪皱眉，凑过来低声道：“干什么，还想上次热搜？标题给你来个‘宿艺打架斗殴进局子’？”

宿艺音量不减，态度强硬：“不行，这女的叫人呢，一会她欺负这个售货员怎么办？”

“去调监控录像。”

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办公室里的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往门口看去——除了宿艺。

这声音！不是吧？不会吧？

……没这么巧吧？

她不自然的抬起左手，假装整理头发，趁机偷偷瞥了门口一眼。

说来也是神奇，光看到男人的额头，她就确认了。

真是褚鹰。

咦，他好像今天穿了西装？

于是宿艺又一次假装撩头发，再多看了一眼。

……真帅。

吴雪也认出来了，她回头看了眼，见到自家艺人羞的头都不敢抬。

“好，”负责人刚准备招呼保安去调，又折回来问，“褚总，调哪一部分的监控？”

“前边的，”褚鹰说，“找出先动手的那个人。”

女顾客拍了拍沙发的扶手：“你什么意思啊？”

褚鹰不理她，目光一转，挪到了宿艺身上。

吴雪马上挂上职业微笑：“褚总是吗？我们换个地方说？”

褚鹰收回视线：“嗯。”

宿艺不情不愿的挪到了隔壁办公室。

“是这样的，”吴雪道，“我和我艺人今天来贵商场新开的Pasion店铺剪彩，临走前看到有顾客在为难售货员，还动了手，我们没忍住，就掺和进去了。”

褚鹰坐姿端正，背脊很直，明明水平线比站着的几人矮，气势却生生高了一截。

宿艺自进来后就坐在最角落，一声没吭。

他看着沙发上头埋低，不吭声的女人：“动手了？”

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是在问自己，宿艺小幅度点点头，随即又马上摇头。

褚鹰觉得好笑：“嗯？”

“动了，”宿艺故意掐着嗓子，“但是就几下。”

“口罩摘了吧，”褚鹰道，“还是酒喝多了，酒精过敏了？”

得。

宿艺酝酿了几秒感情，把眼睛憋红，才扯下口罩。

她转过头，声音一软：“……嗨。”

完全没有刚刚抓着高跟鞋跟人对打的气势。

吴雪觉得她手下这位艺人这辈子就是注定要吃演员这口饭的，这演技，不服不行。

褚鹰问：“那位女顾客认出你没？”

吴雪抢答道：“没有。”

宿艺冲上去帮忙的时候，女顾客的头发已经粘了她自己一脸，当时场面混乱，加上事后吴雪马上给宿艺戴了口罩，她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没认出来。

想想也是，如果那个女顾客认出来了，这会就不是撒泼，而是发微博了。

褚鹰淡淡地嗯了声：“回去吧。”

宿艺：“啊？”

“怎么，”褚鹰道，“还想留着？”

宿艺这个“想”字都在嘴边了，被吴雪生生堵了回去：“谢谢褚总，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了，如果有什么状况或是需要，您尽管打我电话。”

被拖着出了商城，宿艺才反应过来：“这就走了？”

吴雪快气晕了：“那要不你再回去跟那女人打一架？”

宿艺：“这不能怪我，是她太过分了。”

当时要不是宿艺上去，那售货员头发估计都得被扯下大半。

“我们可以去找保安，”吴雪说，“你上去有用吗？以暴制暴？”

宿艺不说话了。

吴雪刚责备完就有点后悔，其实宿艺性子是比较张扬，但她平日的张扬是冷静、沉着的，换作别的事，她绝不可能自儿个冲上去。

这次的事，估计戳到宿艺心窝子去了。

吴雪转了个话题：“对了，褚鹰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宿艺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手机壳。

其实在办公室时，宿艺就冷静下来了。

可是一看到褚鹰，她的心就跟连上了电线似的，滋遛滋遛，不得安宁。

她表情一阵欣喜一阵愁，最后转过头，问吴雪：“小雪雪，我的妆有没有花？”

吴雪瞄了一眼：“有点。”

宿艺更愁了。

手机传来一声叮咚。

褚鹰：“[图片]”

图片上是一只落单的红色高跟鞋。

宿艺看着自己右脚的拖鞋，只觉得眼前一黑。

又一条信息弹出来。

褚鹰：“下次见面时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