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顾关山连阻止都没来得及阻止,沈泽就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打了出去。

顾关山:“……”

这一连串的变故砸得顾关山有些懵,沈泽对电话那头随意道:“喂?

爸,是我。”

“我现在在第八人民医院——不不不,我没打人,这次是……”

沈泽望向顾关山,随口扯谎道:“——是我一不小心弄伤了一个我们年级的姑娘。

衣服上都是血,我本来想送她回家,但她似乎被吓着了,不敢让她爸妈看见。”

顾关山:“……”

顾关山又反应了过来沈泽就住在自己家的小区里,顿时就十分想死。

这一天下午,有太多事情超出顾关山的处理功能了。

电话那头似乎把沈泽臭骂了一顿,沈泽将手机往桌上一放,挖了挖耳朵。

沈泽爸爸吼完,收拾了下心情,沈泽这才又把手机放回耳畔,汇报般地说:“我把那姑娘带去了医院,针缝了,药开了——”

然后顾关山听见那头声音又陡然拔高,这下连顾关山都能听见沈泽爸爸发飙的声音!沈泽爸爸愤怒吼道:“沈泽你他妈还动了刀子?

!”

沈泽:“……”

沈泽有口难辩:“我没有……”

沈爸爸愤怒的声音传来:“你们到医院门口等着!我让你妈去接你们!小姑娘伤的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沈泽放弃了争辩,只说结果:“医生说养养就行。”

沈泽:“爸,帮我和这个姑娘请个假,她是六班的,和我们班主任是一个办公室,所以一个电话就可以。”

沈泽拿着手机,另一手在顾关山鼻梁上微微一揉,捻开手指,对顾关山示意他擦的是一滴血,对那头道:“——六班的顾关山,顾就是顾恺之那个顾,关山是关山月那个关山。

不要记错。”

……

沈泽挂了电话,对顾关山咧了咧嘴道:“走吧,去医院门口等着,我妈来接我们回去。”

顾关山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砸得眼冒金星,问:“……你、你是要做什么……?”

沈泽十分理所应当:“让你去我家睡一晚。”

沈泽补充道:“去了之后让阿姨帮你洗洗衣服,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打车来学校。”

顾关山:“……”

顾关山艰难地问:“合、合适吗?”

沈泽反问:“为什么不合适?

我总不能把你血淋淋地送回学校寝室吧。”

顾关山:“……”

顾关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怎么想,沈泽说的都没毛病,都能够逻辑自洽。

沈泽:“那你走不走?”

顾关山认真想了想,判断自己实在是需要一顿好饭,也需要洗个澡,最重要的是,实在需要一张软床——还有干净的、没有血的衣服。

于是她跟着沈泽走了出去。

医院外阳光明媚,秋日法国梧桐在夕阳下金黄又青翠,层层叠叠,温柔地向老城中延展,正是人间的九月天。

——

沈泽的妈妈出现的时候,顾关山终于清醒了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回去把自己衣服洗了难道会掉块肉?

在这种尴尬的现场,顾关山简直想拔腿而逃——逃回去看看黄历,是不是今天处女座诸事不利?

处女座今天可能连脑子都不好使,并且倒霉到能在这种情况下见一个极有可能想追自己的男生的妈妈。

沈泽的妈妈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头发染了个深栗色,又烫了个大卷,笑容温暖又——恨铁不成钢。

沈妈妈走过来,对顾关山说:“你就是顾关山?

……我家小子弄的伤口严重吗?

阿姨看看。”

顾关山还没来得及举手,沈妈妈就敏锐地看到了顾关山胳膊上的绷带。

“假已经请过了。”

沈妈妈摸着下巴道,“沈泽,回家再跟你算账——小顾,上车,阿姨养的儿子不争气,让你受皮肉之苦了。”

沈妈妈身上有种宽容而自然的气质,顾关山看着她,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这才应该是妈妈的模样,顾关山想,沈泽真幸运。

顾关山腼腆地说:“没有啦,其实是我自己弄伤了自己,沈泽把我送过来了而已。”

沈妈妈笑道:“好孩子。

有什么忌口吗?

我好让张阿姨做菜。”

沈泽说:“不能吃生鲜油辣,和我以前打石膏那次一样——”

沈妈妈不搭理自己的儿子,对顾关山亲切地问:“小顾,有什么过敏没有?”

顾关山脸都红了,小声道:“没有,谢谢阿姨。”

顾关山跟着沈妈妈上了那辆骚气的奥迪A8,和沈泽一起坐在后排,沈妈妈一脚踩上油门,4.2L排量的车挂着一档,乌龟般地爬了出去。

“我家沈泽……”开着乌龟车的沈妈妈又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教育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小顾。”

顾关山忙道:“没有的!其实根本不是他的错,阿姨,你别怪他,是我自己被别人推了一下,磕在了美工刀刀刃上——”

沈妈妈叹了口气:“哎,小顾,不要说啦。

我们家比较远,在我们家睡一晚休息下吧。”

顾关山点了点头,不自在地用手抠着真皮座椅。

沈妈妈专心开车,顾关山满脑子都是今晚该怎么办——就感觉手被握住了。

沈泽捏了捏她的手指。

顾关山那一瞬间耳朵都红了,她的小手指都在发抖,颤抖着从沈泽手里抽出了自己的爪子。

傍晚天际瑰丽,城市都被夕阳拢出古老的光。

——

沈泽家真的离顾关山家非常近,顾关山努力装作自己不在这个小区里生活,他们小区门口有流浪艺术家在唱歌,草叶间洒下金红的阳光,月季叶在风里颤抖。

顾关山有时候会想,自己父母那样死板的人怎么会在这样的小区里买房子。

这里算得上是艺术家一条街,靠着海边,又有一片老房子未拆——那些老房子都被这些艺术家涂满了丙烯和油漆,好笑、不协调,但又充满诗意的美感。

沈泽把顾关山的躲闪看在眼里,心想:“怎么她躲她爸妈就像耗子躲猫一样呢?”

……

沈泽家里灯火通明,桌上准备着热腾腾的菜,花瓶里面插着百合花和雏菊,宽敞又舒适。

桌上是四菜一汤,狮子头炖得软嫩,米饭粒粒香软,又炸了洋葱球,淋了鲜甜的酱汁。

顾关山只觉得太久没有过这样温暖的时刻了。

沈妈妈笑道:“来吧,小顾——去洗个手,衣服丢进洗衣筐,等会张阿姨会帮你搓出来。

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家的口味……”

顾关山闻言看了看沈泽,沈泽正把外套丢在沙发上,灯光温暖又甜,顾关山对沈泽,突然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羡慕。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又是什么感觉呢。

顾关山不知道,也对此一点概念都无。

——

饭后,顾关山一个人缩在沈泽家的客房里的床上,开着个台灯,翻床头堆着的一大堆,无聊的时尚杂志。

顾关山自捅刀时没带手机,什么都没带,也不愿意在外面抛头露面地和沈妈妈交流沟通——更不愿意和沈泽说话:顾关山怕把自己给尴尬死,于是只能在这里看知音。

不得不说知音还是蛮有意思的,顾关山读完了两篇《拿什么来拯救你啊,我的婚外恋》和《恶毒后母虐待三岁稚童,背后的隐情却令人动容》之后,莫名地觉得这读物,真不错。

以至于,在顾关山看第三篇《这结婚的一年时间里,他对我做的事》时,没有听见门上传来的敲门声。

沈泽在外头敲门许久不应,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顾关山当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知音往被子里塞,沈泽却贤妻良母地端着一杯热水和几个药丸,对顾关山认真地说:“吃药了。”

顾关山认真地说:“……谢、谢谢。”

然后顾关山小声道:“……我是说,对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谢谢。”

沈泽难以避免地注意到张阿姨给顾关山找的备用睡衣,是他的T恤衫,勾勒出少女匀停的腰线,犹如暗示。

沈泽略过了T恤衫,微微顿了下,道:“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顾关山疑惑地抬起头,示意他问。

沈泽:“——这是你家的小区。”

顾关山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泽:“可你不愿意回你家。”

顾关山愣了愣,又艰难地点了点头,认可了这句话。

沈泽皱起眉头,问:“为什么不愿回去?”

顾关山躺在床上,一瞬间哑口无言。

——讲道理,顾关山宁愿回答被丁芳芳一屁股坐断脊椎是什么体验,也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于是不愿回答问题的顾关山,精准地掐中了沈泽的软肋:“这不重要,邹敏是不是喜欢你?”

沈泽嗤地一声笑出来:“顾关山,你这是吃醋?”

顾关山回过自己刚刚那句话的味来,顿时死的心都有了:“没、没有!”

沈泽:“哦,我和邹敏什么都没有,我还准备找她麻烦呢。

这么说你放松了吗?

别吃醋,我从来都没乱搞过——”

顾关山被沈泽呛了,眼睛里水光一片,哆哆嗦嗦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八、八卦……”

“八卦啊——”沈泽恶劣地笑起来:“但是吃醋吃的要哭?

我明白了。”

顾关山拼命憋住不争气的红鼻子,喊道:“滚蛋!”

沈泽嗤嗤地笑。

然而接着,他坐在顾关山床边,捉住了顾关山的一只细胳膊。

然后沈泽缓慢地,将顾关山的细胳膊压在了床头。

顾关山吓得都懵了:“你、你要干嘛——”

沈泽眯起眼睛,神情危险地摁着顾关山。

“——最后一个问题。”

他道。

“你胳膊上的淤青,到底是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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