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会有人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从这儿出来?”,十分局的值班探长罗特·科克伦(Rot·Co)对卡尔说道,“我们的人正在询问大厅里的客人,查出当时可能碰巧从吸烟隔间或者客用休息室进出的目击证人——希望能够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约翰先生并不是一个招人厌的人?”,说这话的是这栋别墅的管家盖格·爱德华兹(Geige·Edwardes),很显然地——带着一脸悲伤的表情,“我亲自检查每位客人递上的邀请函——我问他们的名字,他们友好地作答,并且送上自己的礼品,也在签名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些客人里没有谁不曾面带微笑——除了那对令人厌恶的多纳多兄弟:您知道,他们甚至比发臭了的剑鱼还招人讨厌?还有那爱发牢骚的路修斯——他如果不喝酒的话,倒称得上是‘沉默寡言’?”

(作者注:多纳多(Dorado)在西班牙语中即为“剑鱼”之意)我们的黑人探长对这位管家先生的唠叨显得有些不耐烦:

“行了,盖格先生,行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对此感到十分遗憾——您能将来客的签名簿取来给我们看看么?您知道的——可能需要做笔迹比对?”,卡尔做了一个签名的动作。

“好的,我这就去?”,管家先生知趣地离开了客用卫生间。

这宽敞的封闭式卫生间设在大厅左下角的一个过道里,紧邻着一个吸烟间。而对面则是两个客用休息间——过道的尽头是别墅的厨房。

西尔斯·多纳多的尸体倒在洗手台旁,眼睛还睁着,瞳孔却早已失去了焦点——我们可以从这凝固不动的诧异表情确定:他确实是死了。

“嘿!文泽尔,你在干什么?”,卡尔对他的侦探朋友叫道,“它们已经睁得够开了,你没有必要还去将它们撑得更开些!”

“只是例行检查一下?”,我们的侦探将西尔斯的双眼合上,“看起来,这里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什么急救人员了?”

“一柄毫不起眼的锐利小刀和一些可怕的念头就能够夺去一个年轻人的生命,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埃玛女士感叹道,“幸而酒精给了我些胆量,否则我就该要晕过去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的天!我们是抱着救援的打算闯进来的?”,埃玛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塔芙妮,“迎来的却是无可挽回的悲剧。”

“我们先敲了门?”,塔芙妮回忆道,“当时,我和埃玛女士结伴来到洗手间——我们等了大概五分钟。埃玛女士有些不耐烦了:她敲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我们便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猜是有人醉倒在洗手台上了,”,埃玛女士看了一眼西尔斯的尸体——几个探员正在给它拍照,“这种情况在酒会上很常见。”

“你们是怎么弄开门的?”,罗特探长问道,“门不是从里面反锁的么?”

“用一枚硬币就可以轻松办到。”,卡尔替两位女士答道,“为了应付突发的情况,一般封闭式卫生间的门锁都是简单的旋扣锁,”,他指了指卫生间的门,“不设紧急钥匙,用合适大小的硬币或者钥匙反面的圆端都可以轻易旋开。”

“这是基本常识?”,埃玛女士并没忘记取笑一下这位值班探长。

“嗯?那么,这个‘SOLL’是什么意思?”,罗特探长迅速转移了话题——他示意了一下西尔斯用右手食指写下的那个血字,“听说约翰在死前也留下了一样的血字?”

“没错!”,文泽尔答道,“本来很清楚的——”,他看了一眼卡尔,“现在却又有些新东西迷惑了我们:至少是对我而言。”

“可惜这次选的位置并不太好?”,卡尔说道,“写在这种卫生间专用的瓷砖上,虽然可以勉强辨识出来,字母的边角却因为张力作用而收缩??总之,字迹已经发生了变形,用来做笔迹比对的价值并不大。”

“但还好主人房间里的那个很清楚?”,这位黑人探长转头对罗特说道,“最好尽量将客人们都集中在大厅里——你也看到,可能是有计划的连续杀人:必须先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您怀疑这些血字都出自一个人之手么?”,埃玛问卡尔探长,“从您的口气听来?”

“必须先确定主人房间的血字是不是约翰本人留下的?”,卡尔略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回忆了一下刚刚的那个现场。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文泽尔,“约翰·贝恩斯是左撇子么?”

“似乎不是,”,我们的侦探立即回答道,“握手时使用了右手,用长匙搅拌的时候使用了右手?你知道,用不惯用的手来搅拌东西会觉得很别扭的——不过,最好还是向管家先生确认一下?或许他是一个难得的‘双手灵活者’——毕竟,约翰·贝恩斯是一位出色的调酒师:此种职业生涯可能需要练就这样的特殊技能。”

“嗯?但如果他不是左撇子,却勉强用左手写字的话,字迹就难以确认了?”

“我却知道西尔斯是个惯用右手者,”,埃玛说道,“可惜,正如您刚刚所说的——变形了的字迹用处不大。”

“如果可能的话,”,卡尔对罗特说道,“请求一位笔迹专家过来支援?埃玛女士,这字迹有没有用可并非我说了算。”,他耸了耸肩。

“笔迹专家必须从总局抽调的?”,十分局的值班探长有些为难地说道,“分局里的证物科如果拿到需要笔迹鉴定的证物,按照程序都是递交总局处理——毕竟,这方面的事务并不多?”

“这是基本常识?”,这次,埃玛女士将自己玩笑话的矛头指向了卡尔——塔芙妮、文泽尔还有罗特探长都忍不住笑了笑,这让我们的黑人探长感到颇为尴尬:

“好的,我一会儿就给总局那边打电话,让他们调英斯(Ings)过来——他是我们最好的笔迹专家了,希望今天轮到他值班?”,卡尔也试着将话题转移开(这似乎是避免尴尬场面的最常用办法),“另外,指纹取证也是必须的——洗手间的瓷砖上最容易留下指纹:想想看,如果凶手将手套冲进了抽水马桶里,那么,至少那个冲水用的不锈钢按柄上会留下指纹只要凶手不是戴着手套出去的,那么,那家伙在旋开卫生间门的时候,是很有可能将大量的指纹线索留在里侧门把上的。”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那扇门,但这时罗特探长却提出了质疑:

“在女士们进来之前,门不是从里面锁上的么?”,他问道,“那么,凶手是怎么出去的呢?如果旋开卫生间门出去的话,他还怎么能从里面将门锁上?”

这回大家都笑了,这位可怜的值班探长立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好了,不要再摆出那个什么‘基本常识论’了!”,罗特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我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能从外面开当然也能从外面关,”,埃玛女士笑着说,“这不是基本常识,而是基本推理?”

“虽然指纹取证是必要的?”,为了避免引发又一轮的笑声(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屡次发笑显然不太适合),我们的侦探及时地将话题引开了,“但如果我是凶手——我打算离开,并且隐藏我的踪迹?我们假定这是位冷静型的凶手:就和绝大多数只在杀人时显得过于激动,事后又立即镇定下来的那帮人类似——我可能没有准备手套?或许我嫌手套太麻烦了。既然我选择了卫生间作为舞台,我就会利用这里的现成道具?”,文泽尔环顾了一眼卫生间,目光停留在墙上的金属纸巾盒上:

“便于使用又便于丢弃,”,他走到尸体身边,观察起没入西尔斯上腹部的匕首柄来,“如果这种纸巾是高级品的话,自然更方便擦拭——但如果凶手是用纸巾包着刀柄,刺下这致命的一刀的话?擦拭刀柄的麻烦也就同时省去了。另外,手上拿着纸巾却突然起刀也可以减少对方的怀疑,让事情更容易得手些。”

“但如果凶手相当激动的话,却还是可能直接拿刀就刺,事后才擦去指纹?”,卡尔说道。

“如果我们是从血字看出他的预谋的话——这种说法就不容易成立。我刚刚所说的‘激动’,只是杀人时情绪上的亢奋,理智并不随之失控。”,文泽尔回应道,“相反,杀人过程中的高度注意力集中,很容易让凶手想出一连串的掩饰自己所作所为的绝妙方法——这都是出自一种变相的求生本能?”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卡尔有些不服气地回答道,“但指纹取证却依旧是必须的——凶手也可能并没有想到要擦去指纹:我们不能排除一些不具备简单犯罪常识的初犯。”

“那是当然,我的朋友,那是当然?”,文泽尔笑着说道,他并不打算在目前无法确证的事情上面驻足太久:

“你们可以看到这刀柄的形状,还有上面的“双子”标记——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相当有名的牌子:或许厨房也使用这个牌子的套装?因此,罗特探长,你也就有必要询问一下,是否厨房恰巧丢失了一柄好用的小刀。”

“在主人房间里他也是就地取材,”,文泽尔对众人解释道,“酒会的主人曾经用那柄裁纸刀切过青柠檬——‘就地取材’这点很容易让人展开联想:因为他的凶器不是预先准备好的,这就给第一次谋杀加入了大量的不确定因素。”

“似乎可以参考普雷斯曼的那个猜想?”,卡尔说道,“奥古斯特·多纳多在文泽尔离开后,因为某些原因和约翰先生起了争执,一时激动之下,用酒吧工作面上放着的裁纸刀刺死了酒会主人。匆忙拭去了自己留在刀柄上的指纹之后,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离开了房间?”,我们的黑人探长思考了片刻,接着说道:

“在约翰死后,西尔斯可能去过主人房间——他马上就想到:这是他哥哥干的?我们都知道他们兄弟和酒会主人之间的特殊关系。这场景让他很为难,他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于是只好先跑到洗手间来洗一把脸,冷静一下?”,卡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西尔斯,“这可以解释我们在大厅聊天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快步往这个方向走——虽然我们当时都没有留意,但其实西尔斯那时候的举动十分不正常。”

“我打赌他哭过,”,埃玛女士接过卡尔的话,“我当时就说过的——他被他的老情人给抛弃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抛弃?”,两具尸体让她的话变得一语双关。

“到目前为止都和我们已知的线索相当契合,”,我们的黑人探长对埃玛点了点头,“可能奥古斯特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被自己的弟弟发现?或者他们兄弟俩刚好在洗手间门口碰上了——奥古斯特在杀死约翰之后,应该也需要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到这里用冷水冲冲脸,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兄弟俩在这里争执起来,已经杀死一个人的奥古斯特,因为害怕自己的亲弟弟揭穿自己,就又下手杀死了他。”,罗特探长叹了口气。

“如果考虑到凶器来源。”,卡尔补充道,“奥古斯特在杀死约翰之后,似乎马上就意识到——西尔斯一定知道自己就是凶手。因此,在西尔斯找到他之前,奥古斯特已经先溜进了厨房,取得了第二次作案用的凶器:厨房里是肯定能找到好用的刀具的——理所当然。这次,因为他已经有所准备,他或许事先就准备好了一张纸巾,甚至是在主人房间里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我注意到吧台那里也有类似的金属纸巾盒,”,他看了一眼文泽尔,“或许是为了调酒时方便吧?总之,他准备好了这一切,等着他的弟弟找到他,然后将他引到这个洗手间里,乘其不备杀死了他。”,卡尔探长停顿了片刻,“也可能他们事先就已经约好,要讨论和这‘三个火枪手’的传闻相关的一些事情——西尔斯可能已经知道他的哥哥要去找约翰先生,他们三个人之间或许正在协商些什么:你们知道,诸如分手协议,以及安抚金之类的?但是事情却失控了。奥古斯特投递的那些恐吓信件,当初或许纯粹是为了恐吓,此刻却成为了自己所作所为的预告函,这可真是绝妙的讽刺?”,我们的黑人探长摇了摇头。

“?这好像无法解释那两个内容相同的血字。”,塔芙妮摇了摇头,“如果奥古斯特是匆忙间杀了人,接着赶快离开了现场的话,他不可能知道约翰在临死前所留下的血字内容?”

“这正是最有力的证据!”,卡尔笑着对塔芙妮解释道,“根据我的假设,西尔斯很有可能看到了约翰的尸体——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写下这个血字了。我得说,西尔斯当时应该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血字所表达的意义——我甚至可以大胆地宣布,根据我手中已有的线索,西尔斯就是从这个血字中得知:杀死约翰的正是自己的亲哥哥——奥古斯特·多纳多!”

听到这话,文泽尔皱了皱眉头:

“这是否有些太过武断了?”,他对卡尔说道,“即使从已知的线索来看,也还存在着一些其它的可能性。”

“你不是也

知道血字的秘密么?”,卡尔得意地说道,“我可从来都不曾低估过你,我的朋友——你也知道这个假设有多么合理,在破解了血字的密码之后?”

“就是因为它太合理了,才让我觉得不太对劲?”,文泽尔答道。

“这真是奇怪的想法?”,这位黑人探长耸了耸肩,“看来你是喝醉了——或者我知道的比你要多些,至少在和龙舌兰酒相关的常识上:等到盖格回来,我们回到第一个现场,一切就该真相大白了!”

文泽尔摇摇头,向洗手间门走去,似乎是要离开这个现场。

“嘿!我说,我的朋友。你这是要干什么?”,卡尔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分了,“我收回我所说的,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知道,喝醉酒的很可能是我。”

“没那回事,卡尔,和你没有关系。”,文泽尔对这位黑人探长笑笑,“我想先去检查一下厨房——这里也找不到什么新线索了。”

“哦,那我打算等会儿去第一现场公布我的假设,你有兴趣过来听听么?”

“或许吧。”,文泽尔小心地将门推开——外面围着不少好奇的客人,看到卫生间里的尸体,几位女士发出了尖叫声。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这位侦探在推开众人的时候这样说,“我现在想去找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待会儿见。”

塔芙妮见文泽尔要离开,也赶紧跟上。

“而我要去取杯酒,”,埃玛小姐也向着门走去,“和尸体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让我感到恶心?”,她也出去了。

“那么我也去给总局打电话了——但愿英斯今晚没有约会?”,卡尔见大家都走了,也不想在第二现场再待下去了。

“那么,我现在应该干什么?”,罗特探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做你该做的事情,探长。”

卡尔这样说着,离开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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