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猜想着锅里的小孩子发生了什么变化,是不是多了一条腿,或者变成了两三个,可是进去一看却发现小孩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韦龙对着空空如也的锅子独自惊奇。刚才我们的确看见锅里蒸了一个白里透红的小孩子,虽然热气缭绕,但是不至于弄不清楚锅里是否有东西。

尽管许少德贪吃,但他不敢吃人肉,当看见锅里的小孩子没了,他就生气地大骂:“你个狼心狗肺的,居然连孩子也敢吃,吃就吃了,还吃那么快,怎么不留点儿!”

“我……我……我没吃!”韦龙听见许少德这么一骂,马上面红耳赤地争辩道,并把手里的锅盖扔到了地上。

“没吃?没吃那孩子跑哪去了?”许少德咄咄逼人,但他问的也是我心里所想的,所以便不去制止他,小光只顾着闻香气,不怎么在意我们的争吵。

“你闻什么,该不是也想吃吧?”我看见小光使劲地闻空气里的味道,担心她走火入魔,于是一边推她一边说道。

“这个好象不是人肉的味道。”小光严肃地答道。

“怎么不是,难道你吃过人肉不成?”我不相信地说道。

“哎呀,我们都看见了,你随便闻闻就说不是,真当自己是教授了。”许少德损着小光,然后又不忘对韦龙骂道,“喂喂,你吃了人,怎么连骨头也没吐,当真不怕报应吗?”

我往锅里望了两眼,确定锅里的小孩子的确没了,又琢磨了一番,觉得韦龙就算胃口再大,吃得再快,也不可能几分钟把一个小孩子吃进肚子里,何况连一块骨头都没吐出来。许少德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看不顺眼韦龙,故意在这里找茬。我饿得慌,懒得再捉弄别人,所以就让许少德暂时安静一会儿,他比我还饿,刚才一喊花去了不少气力,没等我说他就自己先闭上了嘴巴。韦龙说自己走进来以后,只想喝喝汤什么的,可是一进来却发现锅盖已经被人揭开了,再仔细一瞧,小孩子已经不见了。我听得一惊一乍,难不成是小孩子死不瞑目,蒸熟以后就诈尸了?我以前听过诈尸的说法,可是蒸熟的尸体诈尸,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大概有人把那孩子拿走了。”小光说道,她走到锅边看着快熄灭的火又叹了口气。

“他妈的,老子这一趟去了不少油水,裤头都松了一大截!”许少德又发牢骚,说道,“这厨房也真奇怪,怎么除了清蒸小孩子就没别的食物?”

我听许少德这么一说,也觉得甚是奇怪,这厨房不大不小,厨具却很少,也没有其他食物,难道地下古城的人只吃小孩子?韦龙看出我相信他说的话,感动得眼泪鼻涕流在一起,他想来握我的手,我赶紧躲开。小光在厨房里看了几眼,没有说什么,只问我是不是觉得厨房有点古怪。我说我也觉得古怪,莫非地下古城的人吃不上蔬菜,所以爱吃人肉,可是既然爱吃肉,干吗不做一些腊肉什么的,至少囤积一点儿食物嘛。小光看我不正经,便不再多言,只是朝我微微一笑。

我们饥肠辘辘地走出厨房,心里不甚落寞,小光一步三回头,我以为她被人肉的香气迷住了魂魄,所以忧心地想拉着她往想走。可没想到小光反而先行握了我伸过去的手,然后她把头转向我,肯定地说道:“我们错了,这不是厨房!”

“不是厨房是什么,里面不是和我们的厨房差不多嘛,只不过有点古怪而已。”我不以为然地答道。

“你看,那里写了什么?”小光指着厨房外的一块金色木板说道。

那块木板通体金色,上面刻了一些鸟字,老子本来就没什么文化,虽然读过大学,但是都是混过来的,连中国字都不一定认全,哪里还认得这些越国鸟字。金木板被挂在所谓的厨房门上,这里蒸气比较多,而且除了小光和范里,好象也没谁认识这种字,所以谁都没去关心金木板上写了什么。我的确不懂金木板写了些什么,偏偏又是最懂的人问我,所以不能不懂装懂,于是只好老实地摇摇头。

“上面写的是断河房,我想应该不是厨房的名字,哪有给厨房起名字的,这里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犯不着多此一举。”小光望着金木板说道。

“断河房,这么不吉利的名字,河都断了,哪怎么喝水?我还断桥呢!”我笑着说道。

“会不会是房子的主人很有文化,所以才给每个房间都起了名字?”韦龙猜测道。

“怎么可能,你没长眼睛,大堂那里都没有名字,为什么偏偏给厨房起个名字?”许少德一和韦龙抬杠就聪明了不少,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总之这里不大安全,我觉得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小光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们没找到吃的,谁也不愿意留下来,小光既然说要离开,所有人都赞成。于是,我们又找了另一间屋子,范里扶着老者到处走,却不像我们都在喊饿,我不禁怀疑他带着那瓶水有充饥的功效。地下古城寂静无声,我们犹如走进了时间停止的空间,似乎世界已经离我们远去。这里的屋子不是都有霉菌死人,有些有,有些没有。我们还目睹了新鲜死人变霉菌死人的快速过程,每看一次我们就要吐一次,这里的活人除了老者我们至今没能正面撞上。

好不容易找了一间比较干净的屋子,刚放下老者,老者就忽然睁开了双眼,然后呢喃着很细声的语言。老者在用那特别的语言叫我过去,可是其他人好象没什么反应,我好奇地走过去,但却发现老人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其他人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想翻翻有没有吃的,或者找找有没有喝的,就连范里都没有发现老者在说话。我就奇怪,便扶起老者的上身,这老者轻声说道:“快去救小蝶,她不能死!”

“谁是小蝶?”我心一急就大声问道。

此时,所有人都望向我,他们全都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盯着我。老头说完那句话就又昏睡过去了,其他人都在望我,我觉得很尴尬也很奇怪,他们怎么都在盯我,怎么不去盯老者。老者忽然开口说话,虽然不是很大声,但是古城里落针有声,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动静的。

我正想解释,许少德却先开口问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我被他问得愣住了,难道他们没听见我在和老者说话吗?我不耐烦地答道:“你耳朵有毛病吧,刚才老头子不是说话了吗,我就问他小蝶是谁?”

“他说话了?”小光和范里同时问道。

“他没说话吧,反正我没听到,你是不是饿昏头了?”韦龙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我,弄得我很不自然。

我听了有些心急,便大声解释:“刚才老头儿说了话的,我听见了才走过来,然后他就说‘快去救小蝶,她不能死!’,你们怎么可能没听到?”

“你确定你听到了吗?”范里用复杂的语气问道,不知道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

“你看我像骗子吗?”我生气地反问道。

可是,这一问大家反应出奇的古怪,所有人都没有接话,无一不是有些心虚的样子,好像他们才是骗子一般。我觉得好笑,便不去和他们计较,可是老者的确说了话,这是事实,我不可能饿到出现听力上的幻觉。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好像没有发生一样,大家都没有继续纠缠我的听力问题。大家又散开了,分别在检查屋子的状况,以早早发现房子是否有其他暗藏的危险,又或者看看有没有其他活人。

我见老者一时半会不再醒来,于是丧气地起身,想要看看屋子里是不是有吃的。我一起身又想起小光在另一间屋子曾有话要对我说,那时候大家也不相信我的翻译,后来闹了别扭,小光大概是想说一些抱歉的话,虽然不怎么想听她道歉,但是特别想和她说话,于是就对一旁的小光说:“你刚才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小光倒也不含糊,当即答道:“我是想问你,老人说的小蝶是怎么回事,只说是小蝶吗?”

我大失所望,虽然自作清高地不需要小光的道歉,但是心底还是希望她道歉的,听到她这么一问,我就赌气地说道:“没错,就说了小蝶,没说别人?”

“我是说,他只是说小蝶而已吗,有没有加了姓氏?”小光紧张地问道,没有发现我的生气与失望。

“没说姓什么,大概就姓小吧。”我没有激情再说下去,小光也逐渐发现了我的不悦,于是不再问下去。

“其实……我还有件事情想跟你说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小光面露难色地说道。

“什么事情?既然想说就说吧,何必挑黄道吉日。”我笑道。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希望你能理解。”小光如变了一个人,语气完全变了,充满了无奈、痛苦、神秘。

这间屋子和另一间没多大的不同,四周同样布满了妖怪图腾,也许没人添加灯油,这里的火光已经摇拽欲灭,舞动的灯影让众人都不敢闭眼,更不敢睡觉休息。许少德肚子一饿就胆子大,他已经独自一人去找吃的,可是他又忽然喊了起来。我心想,莫非这房子也有古怪,范里照旧留下来照看老者,其他人都去看许少德发现了什么。

当我们都过去时,许少德正对一个屋子指手划脚的,我皱眉往他指的方向望去,可看清楚以后却禁不住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

我们看见的房屋不特别,也不古怪,只不过上面挂了一块金木板,上面刻了几个鸟字。我虽然不认识鸟字,许少德也不认识,可是当时小光在另一间屋子讲解的时候,她说了蛮长的时间,这两三个图案我们一看就觉得眼熟,再看就发现分明是刚才那间屋子的断河房。我们从屋子里出来,并没有往回头,也没有迂回,照理说不会又走回来,难道又碰上了鬼打墙那种事情?

小光没有说话,立刻就走进了断河房,我担心里面有危险,马上跟了进去。这个屋子和那间的没什么俩样,我觉得我们的确是回到了原来的房子,火虽然已经灭了,但是锅里还冒着蒸气,锅盖被拿开了,锅里的小孩子也没了,这完全和刚才的情况一模一样!小光也觉得奇怪,她又走出了断河房,确定了金木板上的鸟字以后,她又走了进来。

“断河房到底是什么意思,它是不是有什么典故,你知不知道?”我觉得断河房不会太简单,小光既然能读懂,所以就想问问她断河房的来历。

“我不知道,我只懂得字面的意思,哪里懂得那么多,你当我是神仙。”小光无奈地说道。

“能懂动物的语言,不是神仙是什么。”我随口一答,没想到小光忽然脸色一变,像是见鬼了似的。

“这不是同一间屋子。”韦龙走进来打破了尴尬,我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于是赶紧抓住韦龙这根救命稻草,想把话题转移。

“你怎么知道的?”我故意提高声音问道。

“刚才……刚才我不是生气有人说我吃了小孩子吗。”韦龙说到这里,斜视了一眼许少德,但是许少德竟没听出言外之意,接着韦龙继续说道,“后来,我一气就把锅盖扔到了地上,你看,这间屋子的盖子是放在灶上的。”

我们刚才只顾着对比屋子的设施,根本没有注意细节,这屋子的盖子的确是放在灶上的,没有落在地上。这么说来,我们并没有走回同一间屋子,可是为什么这里又有一间断河房,断河房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不是厨房又能是什么?弄清楚不是同一间屋子后,气氛没有缓和,因为断河房根本没吃的,我们还是很饿,再这么饿下去,我们就从搜救者变成遇难者了。我们回到大堂,范里依旧闭眼静坐着,根本没有饥饿的样子,我越来越怀疑他是不是藏了一些吃的东西。

我始终觉得断河房有古怪,所以我就独自一人出去,想看看其他房子是不是也有断河房。小光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于是就跟着我也出来了,但是一路上都没碰到危险,就是看到霉菌死人时觉得特别恶心。其他房子的构造多有不同,但是全是越国风格,无一例外。和我想的一样,每一间屋子都有一个断河房,房间里都有一个灶,灶上架了一口锅,可锅里的小孩子已经不见了。我们望着断河房的名字,心里猜疑着它的来历,可是都猜不透为什么每间屋子都有断河房,莫非这里的厨房真的都叫断河房,可是我觉得小光说得没错,断河房不可能是厨房。

我们看了大部分屋子就走了回来,一路上小光都离我很近,几乎要身体接触了。许少德饿得快死了,他已经忘记了恐惧,独自一人在我们现在待的屋子里转悠,没想到居然真的给他找到了一间真正的厨房。其实,我们刚才待的屋子可能也有厨房,只是我们先发现了断河房,并断定那里就是厨房,所以没有再去寻找别的厨房,一般人都认为屋子里只有一个厨房。许少德找到的厨房里面有一些腊好的野味,还有酿制的酒,我仔细一一闻过,居然发现了琼瑶酿。琼瑶酿是一种古时的南疆小国的酒,是用来驱避神仙筋的,我们以前在梅里雪山上见到过。那时候琼瑶酿落进热泉里,无数的神仙筋飞了起来,就如一道白色的水墙,极为壮观。当然,这种东西我能不喝就不喝,何况这里的神仙筋没有梅里雪山的多,所以不足为惧,这东西是以人海战术制胜的。

找到了食物,我们都很高兴,直接就在厨房里吃了起来,范里没有跟过来,我们吃饱了才想起他。于是,我们拿起酒和食物给他,小光却拉住了我,说让我等一下。我见状就瞎想,是不是小光饱暖思淫欲,想跟我做点什么吧,这种情况我可没心思,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待许少德和韦龙走出去以后,小光把我拉到角落,酝酿了一下感情后,她居然又问:“你听老人说话时,他有没有说小蝶的姓氏?”

“你怎么又问这个,他没说!”我沮丧地答道。

“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是不是老人还说了些什么,你没听清楚?”小光不肯放弃,我被她这么一问,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听漏了老者的话,其实老者的确没有说到小蝶的姓氏。

我不知道小光为什么这么在意小蝶这个人,可是刚才明明没有人承认听见老者开口说话,现在小光这样问显得很不自然。我第一次翻译老者的话时,大家也显得很古怪,把我当疯子一般。我想得头有些疼,就直接说老头子没说小蝶什么,要想知道你就自己去问吧。小光失望地低下头,我最怕看到女人伤心失望,哭泣上吊什么的,于是便对她说:“你先回去吧,我把这里的食物整理一下,带着一起出发,免得路上又要饿肚子。”

“好吧,你自己小心。”小光蔫蔫地离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忽觉不舍。

可是,我们指不定要在这里待上多久,食物是必须带上的,所以我就把食物一一整理,能吃的都带上。整理出来的食物堆成了一个小山,我身上没带包裹,所以就想折回去大堂拿东西来装食物。没想到我准备走回大堂的时候,听到大伙在说话,我刚开始没注意他们说话的内容,可是再迈一个步子的时候我马上停了下来,因为我听到了他们对话里骇人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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