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渥美与原两位刑警在一角落暗中注意着垂头丧气坐着的梅田静子。两位在警署里见过静子,彼此也都认得容貌,因此稍加乔装,原刑警还戴了副大框的眼镜。

“原君,青木夫妇会来为静子送行吗?”渥美问。

“依我看,也许会来。”

原刑警仍然注视着静子那边回答。

静子抱着丈夫的方形遗骨箱置于膝上。没有悲痛的样子,但也无开朗的容貌,只是面无表情,偶尔抬头看候车室里的人群。她旁边站着一位看似股票经济人模样的男人正与朋友聊天,邻座是位年轻小姐在看杂志。化了装的静子在这候车室中算得上个美人。

“来了,正如你所料。”

渥美往原的肋腹推了一下说,两刑警从远远的椅子上眺望着。

来到静子跟前的是青木良作和繁,良作手持提包,看样子是下了班而与繁在某处会合后才一起来的。繁手持三包礼物,像是要送给静子的。

静子与姑丈夫妇交谈了几句话之后就抱着遗骨箱站起来走出候车室。静子的行李则由青木良作提着。

两刑警也跟踪三人到月台上。快车“安艺”号已进站,乘客也相继上车。

静子搭的是三等车,姑丈夫妇也跟上去。两刑警在月台上一角见到坐在靠窗边的静子正与站在通道上的青木夫妇谈话。

开车的时刻快到的时候,青木夫妇才匆匆走出车厢,再继续与探出车窗的静子谈话。这时,一位中年妇女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天桥上下来,环视一下月台,当见到青木夫妇时,就很快走了过去。

从车窗探出头的静子见到这女人时,也浮起了笑容寒暄。中年妇人并递上礼物。

“是青木家隔壁理发店的女老板。”

渥美小声告诉原。青木良作在警署里曾说过,二十七日晚上与妻子及隔壁理发店的女老板一起到上野看戏,当时为了查证,也到过理发店,所以还认得这女老板。

“也许静子常在青木家逗留才认识这位邻居,因此今天才来送行的吧!”

原刑警推测着说。

开车铃声响了。青木繁感紧双手合十,对车厢中弟弟的遗骨拜了拜,眼泪也跟着掉下来。火车开出之后,月台上的三个人仍挥着手,直到看不到梅田静子的脸孔。

送行的人纷纷从月台上走出。两位刑警更是快步登上阶梯。

“终于静子也回故乡了。”

原刑警边走边说。

“主任要我跟踪调查静子,显然她不在场的证据很确实。”

“是啊!”

渥美刑警垂着头说。

“就像现在,也看不到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若要彻底调查的话,应该我们也同样搭乘这班火车才对。”

“不,依我看,这样也还是查不出任何线索。”

老练的刑警道出自己的判断。

“静子还是单独一人回故乡去了。”

“回去之后就是安置骨灰了。”

“唉!这案件该如何进行呢?”

渥美心情沉重地说。

他们来到站内的吃茶店,叫了杯咖啡喝。

第二天,两刑警来到搜查本部。过没多久,田村搜查主任也来了。

“喂!昨夜有否收获?”主任很关心,马上问两位刑警。

“没什么异常。”渥美刑警回答道,然后又补充说:“梅田静子还是按照预定搭二十时四十五分开的快车回车子也没误点,送行的有青木良作夫妇及隔壁理发店的女老板?”

“哦?那女老板就是二十七日晚上与青木夫妇一起去上野看戏的人?”

“是啊!”

“也许梅田静子常到青木家走动而认识的吧!我们也看到她带了份礼物送给静子,当然这是看在与青木夫妇的交情而送的吧!”

“喔!是吗?”主任两手捧起小侍送来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脸上浮出很失望的表情。

多摩川的杀人事件尚未侦破,而四十天后搜查本部也解散,这就与原刑警在东京车站所预测的情况不谋而合。

凶杀时间是七月二十七日下午八点至十点之间。梅田安太郎双手双脚均被捆绑着,而以一条塑料绳勒死,问题是凶手在哪里呢?

犯罪现场是不是和发现尸体的地方一致?还是杀死之后才移尸至发现场所?若要搬运的话,最方便的是汽车,而警方查遍了计程车及三轮货车,却查不出所以然。

并调查缠绕于尸体上的那条塑料绳及捆绑手脚的日式毛巾的来源,可是这种东西到处都有,根本找不出任何线索,当时分派了许多警员到各地的塑料绳小卖店、中盘商及批发店等等查访过,在这炎炎的夏日,连柏油路都几乎溶解的高温下,刑警们仍然马不停蹄地进行调查工作。

很遗憾,一切都没有消息。被害者携带巨款现钞来东京干什么呢?这个极端秘密主义的人,对任何人都不露口风,而使警方调查时倍加困难,也许安太郎所计划的是像走私或买卖禁药之类的暗事才不透露任何消息,或许因此而遭杀身之祸也说不定,总之,从各方面都找不出一点珠丝马迹。

安太郎在电话里说:“我今晚不能回家,我失败了。”

接电话的姐姐听到弟弟断断续续而很绝望的这句话时,不由想到“难道会演出自杀不成?”

姐姐的这种忧虑是理所当然,可是从死亡原因及尸体状况判断,是没有自杀的可能。安太郎损失了大笔金钱,而在对方毫不宽恕的压迫下被杀死的看法最多,问题是安太郎到底计划着什么事呢?无人知道真象,这也是调查上最困难的一点。

借用管区警署的一间办公室达四十天之久的搜查本部终于因查不出任何线索而解散了。这段期间卖力侦察的田村主任及属下八位搜查员举办了解散酒会,一夥喝了两瓶一级酒,他们相互敬酒,相互安慰搜查工作上的辛劳,由于没有破案,故彼此都面带愁容,使酒会充满了空虚感。

警视厅第一搜查课课长也特来参加,他在酒会中安慰大家说:

“为了这件凶杀案,过去各位很卖力地在炎热的阳光下四处侦察,实在感谢你们。既然已经尽力了,却找不出解决的线索,这是命运的安排吧!尽人力,听天命吧!虽很遗憾,不过到此告一段落,因为还有很多案件有待各位搜查,请备位不必伤心,宁可振作起来,从这案子中也得到一些教训,大家再次重新出发吧,谢谢各位过去的辛劳。”

课长只喝了一两杯就表示有事,而先回去了。

田村搜查主任也尽量抑制着忧郁的心情,平日寡言的主任,今天却变得饶舌,好像为了激起属下们的信心才多话吧!

“主任,静子小姐那边你还有所怀疑的样子。”一位刑警在酒筵中婉转探索田村主任的看法。

“嗯!因为发现尸体的都一天,梅田静子正从东京出发回乡,时间上是一致的,所以我当时对这点非常怀疑。”田村主任带着喝了酒的红脸很快地说。

“起初我认为静子是为了逃脱才回家乡,但结果并非这样。发现尸体的时刻和她离开的时刻只是凑巧,且凶杀发生时,静子不在场的证据也已经确凿。”

“所以,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对调查工作最卖力的渥美说。

“那女人怎么连自己丈夫带了两千万巨额金钱做什么事都不晓得,真不可思议。”一位中年刑警歪着头说。

“死去的安太郎是个极端秘密性格的人,无论什么事都我行我素,也是典型的大男人主义者。”

“不过在家里一定很威风,真令我羡慕。”一位刑警说出自己的感触,引来哄堂大笑。

“他姐姐繁和丈夫青木良作真的毫不知情吗?”

“我认为有此可能。”田村主任索然回答。

“总之,安太郎是标准的大男人主义者,性格又固执,只身来东京做事时,虽住姐姐家,但对自己的计划却毫不透露内容,这种情况与一般人大相庭径,不过他募集了约二千万元的巨额到东京筹备象是不很光明正大的事业,难怪他不露出丝毫消息给姐姐和姐夫知道,我觉得也是理所当然。”

最后田村主任对大家说:

“我们搜查本部到此解散,但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搜查工作就不再进行了,往后大家还是不要忘记这一案件,随时提高警觉而搜查。如此才会使死者含笑于九泉之下,否则我们的良心一定不会安稳,相信也睡得不好吧。”

大约解散后不久,R人寿保险公司东京总公司的调查课长反复看着一份从地方分行转来的文件。

调查课的职员们各自在岗位上埋头办公,这天天气很好,办公室里还有些阳光射入,使气氛显得文静,课长终于抬头想了一下才叫前座的职员:

“户田君!”

户田正太正翻开传票打着算盘,听见课长的叫声,来到课长跟前:户田身材高大,走路的步伐又大又响。课长戴上置于桌上的眼镜,看着户田说:

“这是从岗山分行转来的调查文件,你先看看吧!”

说着,递上桌上的文件。

“是。”

户田拿起文件仔细看,课长又补充:

“这是岗山分行收到所属的津山某代理店的文件,要拜托我们尽快调查。”

户田正太也是反复看了文件,除了文件之外,还附带一张支付保险金的申请书。被保险者梅田安太郎,四十二岁,岗山县津山市东新町XX号。职业神官。保险受益人:同人妻子梅田静子,三十一岁,保险金额一千五百万元。

“喔!这笔保险额实在太大了。”户田正太吃惊地说。

“是呵!保险费太大,所以必须慎重求证。”

课长点了点头。

“对岗山分行来说,确实是破记录的高额保险费吧!所以分行觉得事关重大,特地要我们总行调查一番。”

文件上的死因是事故死。“他杀。”

“喔!这案件我想起来了,是轰动一时,报纸也登载好久的那个凶杀案。”

户田突然想到地看着课长。

“就是多摩川的凶杀案。”

“是啊!”课长点了点头。

“不过那案件并未找到凶手,好象不了了之,是不是?”

“是啊!大概二三天前的报纸还登载着搜查本部在搜查。不出结果的情况下解散了。”户田有感而言。

“想不到被害者有投保,且保费这么高。”课长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着。

“警方虽断定是他杀,可是也没逮到凶手,搜查本部当时有否查到这笔巨额保险费呢?”乃田说着,抬头看看课长。

“啊!这我就不清楚了。”

课长两手肘靠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喃喃地说:

“也许警方没有查到这一点吧!”

“这么说,这一事实也许给警方一个新发现吧!”

户田一面整理手中的文件,一面说:

“课长,依我看,这件事还是先和警方联络才办理,你认为如何?”

“当然,这是轰动社会的大案件。”

课长看看户田,露出同意的表情。

“不过,虽然告诉警方,但我们保险公司也要单独进行调查,就让你全权处理,如何?”

“好!”户田正太有力地回答。

户田向课长行个礼,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充满阳光的办公室里仍然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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