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零章 绢花

“猫儿，快来！这闹娥儿是你做的吗？”猫儿才掀起厚重的帘子，就听到王氏欣喜的声音。她抬眼一看，就见自己给南瓜做的几只昆虫正在王氏的手里。

她头道：“嗯，是我做的。”南瓜肤色较黑，五官生的也不是很好，让她带绢花反而有东施效颦的感觉，所以猫儿特地给她做了一些蛾子、蝴蝶之类昆虫头饰。

王氏爱不释手的看着手里的这只瓢虫，“我还第一次见虫儿比花儿更好看呢的！多精致啊！”

猫儿笑着从房里翻出一只木匣子道：“谁的，我的花做的也很好看的！”

王氏欣喜的翻出几朵玉梅花儿，“就跟真的一样呢！比你哥哥杂货铺子里的花儿更好看呢！猫儿还有吗？干脆就让你哥的杂货铺子买你做的花儿好了！”

猫儿一听连忙合上自己的匣子道：“这可不行！姆妈你可知道我这些花儿花了多少时间做吗？”

王氏随手拈起一朵水仙花道：“做了多久？”

猫儿指着她手里的那朵水仙道：“做这些水仙我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这些花芯一根根的打结、挽扣、挑毛，那么嫩的黄色，都是我用哥哥画画用的颜色一遍遍的染出来的，光是做这些花芯就花了我半个月时间呢。”她做的是仿真花好不好？没有现代工具的帮助，一切都要手工完成，做起来非常辛苦的！她那里舍得出去卖钱啊，这些都是留着给自己戴和送人的。

王氏一听，连忙把水仙花放回匣子里，“本来我还想送几朵给你表姐和舅妈呢！现在就算了！”

猫儿道：“等我以后多做了一再给她们吧。”

南瓜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猫儿，难道就没有容易一些的法子吗？我看你做的比外头买的好多了！要是能开个这样的铺子，一定有人来买。二弟带回来的花儿听是二十文钱一朵，你起码能买到五十文一朵！”

王氏一听来了兴致道：“猫儿，可有容易些的法子？”

猫儿歪头想了想道：“可这花做起来繁琐，容易些的法子是有，但要打模子，买整匹的布料，请人手帮忙……光是这些就是一笔不的开销。再我们东山镇这种地方，哪有这么多人买这么贵的花儿啊？要是去府城里倒是有销路，可是在府城租个铺子要多少钱啊！再这花儿买的贵，常来的买家定是大户人家，那些大户人家买这些脂粉花儿都是有固定的商铺，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能争得过人家吗？”

猫儿更没有出口的是，在苏州府里开个商铺，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打地方官、街上的地痞流氓、应付前来找麻烦的竞争对手……想想就是一堆麻烦，避之不及。

王氏同南瓜满腔热血被猫儿冷水一浇就熄灭了，猫儿笑道：“我们又不愁吃喝，去想这些烦心事干嘛？有这些空，还不如绣花做耍呢！最主要是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外面绢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做的绢花，在村里觉得好看，不定到了苏州府里就觉得土气了。”

南瓜笑道：“我只是想着马上就要元宵，接着又是花朝，妹妹的花儿做的这么好看，若是能卖钱，到能赚一笔。我们本经营，开始也不需要买整匹的布料，只要这些成衣铺子买些零散的布头就行了。至于店铺，我们可以不开，可以自己提着篮子去街上买就行了。不过妹妹刚在的事情也在理。”

猫儿一听，若有所思的望了南瓜一眼，大嫂似乎还是挺有生意头脑的，她道：“大嫂的也在理，可是大哥马上要考科举了，你一个秀才娘子提着篮子去沿街去买花也不像样子。我们是可以去买些零散的布头，可这些布头颜色就不是我们能挑选的。再者我整匹的布料，也不是光为了颜色，而是为了做花方便。想做我这种绢花，如果不是自家做着玩，就一定要请人手、做模具。我觉得家里真要开绢花作坊，还是等哥哥考上举人之后比较方便。”猫儿很实际的道，她也不是不想赚钱，而是古代商人是极受歧视和压迫的，但家里要是有了个举人老爷，就不一样了。

“不错，猫儿的在理。”顾四牛慢吞吞的走了进来道：“再我们今年哪有什么时间去开作坊？还是等来年空一再吧。”

王氏想想也是，又是寿倌儿成亲又是福倌儿、玉倌儿考科举，的确没时间开作坊，“那还是缓一下吧，等今年过了再吧。”她给顾四牛倒了一杯姜茶道：“你去外头看过了？咱们家的牛羊可有冻死的？”

顾四牛一边喝茶一边道：“都看过了，没冻死的。”

猫儿笑眯眯的拉着南瓜道：“嫂子，等十五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花灯，到时候你带上这个闹娥儿一定好看。”

南瓜脸一红，扭捏的道：“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做搞这些干什么？”

猫儿道：“嫂子正是最漂亮的时候，那是什么一把年纪啊！嫂子你放心，我保管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姑嫂两人正话间，就听到院外有人喊门，王氏推着顾四牛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顾四牛匆匆喝了半盏姜茶，披上棉袍道：“这么这么冷的天过来？”过了一会，顾四牛进来道：“是柳大人家里派人过来，是来找你的。”

“找我？”王氏纳闷的道：“找我干什么？”原本王氏三人因屋内暖和，已经脱去了外套，现在少不得将衣服穿好了，才让人进来。

来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嬷嬷和一个十一二岁的丫鬟，两人进来先给众人磕了头，才起身立在一旁。

王氏先让两人坐了，那嬷嬷不敢坐椅子上，只拉了一张板凳半坐着，那丫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坐着，猫儿看着那嬷嬷，想来可能是主子面前得用的，不然也不会坐下。

嬷嬷递了一个拜匣过来，丫鬟递了一个精致的木盒。猫儿接了拜匣，南瓜接过了木盒。

猫儿指了一碟心示意丫鬟吃心，又打开了拜匣的，取了里面的帖子看，“姆妈，是柳夫人约你十五去赏灯呢！”

王氏听了微微一愣，但也是一喜，她正想去看看柳姑娘呢，不由道：“柳夫人当真是客气了，我一定会去的。”

南瓜打开盒子，竟是一盒儿新鲜的玉簪花儿，现在是隆冬时节，这一盒儿玉簪花儿是极珍贵的，王氏不由一惊，“好新鲜的玉簪花！”

嬷嬷忙笑着道：“这是我们家姑娘给嫂子和姐姐戴的。”

南瓜看了猫儿一眼，便道：“代我谢谢你家姑娘。”

嬷嬷道：“大嫂客气了，我家姑娘，早就知道大嫂子和姐姐了，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见面，这次元宵，大家可以好好亲近亲近了。”

猫儿抿嘴笑了笑，趁着王氏同嬷嬷闲话的时候掀帘走了出去，去自己房间先把回帖写好了之后，想着柳姑娘送过来的玉簪花，她肉疼嘟了嘟嘴，从房里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箱子，又去厨房里找了心包裹起来。

这时王氏也打赏了两人赏钱，又让顾四牛打赏了赶车人。王氏接过猫儿从身后递来的礼物，让嬷嬷把回礼带回去。

王氏看着这玉簪花儿，不由头疼的蹙眉道：“这花儿怎么办？家里又没什么冰窖，可存不了鲜花，放在家里半天就萎了。”

猫儿暗自摇头叹息这未来的嫂子尚缺乏历练，她送的这礼若是给同为世家的人家，无疑是极重也是极好的。可是他们这般的农家，这花儿既不能吃也不能用，还让他们不知道送什么回礼好。

“要不我做玉簪饼吃？”南瓜提议道。

王氏摇头道：“算啦，这寒冬腊月的，还不知道这花儿怎么种出来的呢！不要吃出什么问题来呢！”

猫儿撇嘴道：“还能怎么办？就这么放着呗，难道还送人不成？这么贵重的礼，谁家受得起？”

王氏听她语气不对，不由问道：“你回了什么礼过去？”

猫儿木着精致的脸淡淡的道：“我送了一些绢花，二十个豆腐皮包子。”

王氏一听，不由问道：“就这些？够不够？人家可是大世家，什么东西没吃过？你就送了二十包子，几朵绢花过去？”

猫儿仰头望着王氏，态度极为严肃的道：“姆妈，你放心，那包子宫里的太后也吃得了！”至于那绢花，都是她做出的精品好不好？数量虽少，可绝对看上去跟真的一样，还不会枯萎，不是比戴真花还好？

王氏好笑的轻敲女儿的脑袋：“胡八道！宫里的太后怎么会吃这种我们老百姓吃的东西？这种犯忌讳的话，可不许乱。”

猫儿撇嘴，谁宫里的太后不吃？豆腐皮包子的确是以前宫廷吃的东西。想起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无比的肉疼！她送出去的东西，或许不是很贵重，可是都是非常花心思的东西！要不是看在玉哥从疼她的份上，她才不会给玉哥这个面子呢！

先不猫儿在家里肉疼，柳家派过去的嬷嬷正给柳夫人在顾家的事情。

“这位王氏娘子，谈吐随和，颇有一些见识，不像是一般的农家妇人。那顾先生的娘子董氏，倒真是——有些委屈了顾先生。”柳夫人派出去的章嬷嬷是柳夫人的乳姐，极得柳夫人的宠幸。

“那顾家的姑娘呢？”柳夫人道：“我听，她跟陈先生是从一起长大的，她长什么模样？莲那丫头不是，陈先生身上的衣物鞋袜荷包之类的东西皆是出自她的手。”柳夫人最急的就是这事情，想想顾家的丫头跟陈君玉青梅竹马的情分，万一——

章嬷嬷“噗嗤”一声一笑道：“莲那丫头连人家姑娘年纪都没有打听清楚，我今儿看顾家那姑娘，多七八岁的年纪，生的倒是真真出色，粉团团的一个玉人儿！庄户人家，家里没有那么多丫鬟婆子，陈先生的衣服皆是她打理的，也不奇怪。”

柳夫人一听，便松了一口气，“莲这死丫头，连人家年纪都没有打听清楚。不过才七八岁的孩子，这么能干，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章嬷嬷道：“可不是，我看今天的回礼，似乎也是顾家的姑娘打的。”

“哦？”柳夫人好奇的道：“你拿过来给我看看，都是回了什么礼？丽娘那丫头，连送礼都不会送，居然给人家送了一盒儿玉簪花，她以为是送她那些手帕交啊！”

章嬷嬷示意众人把礼物呈上来，柳夫人抿嘴笑道：“又是吃的，果然是庄户人家的孩子，实在！”

章嬷嬷笑着道：“顾姑娘还送了一张礼单呢。”

柳夫人道：“哦？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章嬷嬷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礼单递上，柳夫人接过打开，“咦！”她惊讶的道：“这孩子的字写的还真出色呢！”她看着看着，越来越惊讶，片刻叹道：“若这回礼那孩子打的，还真是一个兰心蕙质的孩子呢！难怪顾先生这么宠这个妹妹。”

章嬷嬷好奇的问道：“夫人，顾姑娘送了什么回礼？”

柳夫人道：“你把她送的匣子，拿上来让我瞧瞧。那二十个包子，你让厨房去蒸了。我还没有听过豆腐皮还能做包子的呢！那么薄的东西！”

下人应了一声，就带着二十个豆腐皮包子去了厨房，丫鬟又把一只精巧的大木匣子奉上，章嬷嬷打开一看，不由惊呼：“这顾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鲜花？”

柳夫人笑着拈起了一朵递给她道：“你看仔细，这是绢花不是真花。”

章嬷嬷结果仔细看了看道：“咦？真的呢！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是绢花呢！不知道是谁做的？这手女红可是绝了！”

柳夫人看着匣子里绢花，只有牡丹和梅花两种花，可做的极为精巧，还能看出品种来。那梅花有红梅、腊梅还有绿梅，最引起柳夫人注意的就是三朵硕大的牡丹绢花了，一朵豆绿、一朵魏紫，还有一朵赵粉。

“夫人，你看这朵绿的，跟你今天的衣服正好相称。”柳夫人今天穿的正是一件葱绿金丝袄儿。

柳夫人拿起豆绿，“这叫豆绿！”她递给了章嬷嬷，示意给她戴上。

章嬷嬷一边给柳夫人戴花，一边笑着道：“这么漂亮的绢花可不多见，这顾姑娘可真有眼光，这么漂亮的花儿，也就夫人能配得上了！”

柳夫人捧着铜镜欢喜的笑道：“真是聪明灵巧的孩子，这么漂亮的绢花我还没见过呢！你看她做的多细心啊，那花瓣上的褶皱都跟真的一样！内造的宫花，虽用的布料都是上等的，可没她做的这么细心。”

章嬷嬷道：“可不是！我看这绢花做的便是上次大少奶奶戴的据是宫里传出来的宫花都比得上了。”

“这梅花给姑娘送去，让她正好在元宵戴上。”柳夫人心里极是得意，寻思着过年的时候，要把这些绢花戴出去跟大嫂好好比比。她亦是北方大世族出生，在娘家的时候，她虽庶出，可家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故颇得父亲和嫡母宠爱。若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想嫁到江南来，也不会嫁给柳教授。

两人正话间，门外有人进来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