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兰登的萨布牌900S型轿车风驰电掣般驶出了卡拉汉隧道,出现在离洛根机场入口处不远的波士顿港口的东侧。他核对了一下方向,找到了机场路,过了老东方航空大楼便向左转。离进口道路还有三百码的时候,一个飞机库在黑暗中已隐约可见,上面印着一个很大的“4”字。兰登把车缓缓地开进了停机坪,欠身下了车。

大楼的后面闪出了一个穿着蓝色飞行服的圆脸男子。

“是罗伯特·兰登吗?”他喊道。

那人的口气很友善,兰登听不出他是什么地方口音。

“正是我。”兰登说着,锁上了车子。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人说道,“我刚刚着陆。请跟我来。”

他们转过大楼,兰登觉得有些紧张。他实在不习惯这种神秘电话和这种与陌生人的秘密约会。由于全然不知此行何为,兰登还是穿上了平时穿的校服——下身是丝光黄斜纹裤,上身是圆翻领毛衣,外套一件海力斯牌花呢上装。二人并肩走着,兰登脑子里还想着上衣口袋里的那份传真,依然觉得传真上面的一切难以置信。

飞行员似乎觉察到了兰登焦虑的心情,“坐飞机对您来说不是问题吧,先生?”他搭讪着说。

“这无所谓。”兰登答道。烫了字的死尸对我来说才算是问题。坐飞机好对付。

飞行员领着兰登走到了机库,转过拐角,他们走上了跑道。

兰登在跑道上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停在柏油碎石铺的停机坪上的飞机,他惊得目瞪口呆。

“我们就乘这个?”

那人笑道:“哪个?”

兰登端详了半天:“就这个?这是什么东西呀?”

眼前的飞机是个庞然大物,要不是其顶部光秃秃的,非常平滑,你还真有可能联想到航天飞机呢。飞机停在跑道上,俨然一个巨大的楔形。兰登心想,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东西看上去就像别克轿车,全然没有机翼,只是在机身的尾部有两个短粗的背鳍。艉部伸出一对导向装置。飞机的其他部分都是壳体——从头到尾大约有200英尺长——没有窗,除了壳体,什么都没有。

“这个家伙全速可达每小时两万五千公里。”飞行员介绍道,像个父亲炫耀刚出生的孩子。

“它是靠含抗氧化剂的氢气驱动。外壳是碳化硅纤维合成的钛金冲模。这架飞机的推力是20∶1,而大多数喷气式飞机的推力只是7∶1。主任一定是心急火燎地想见你,他可不轻易派这个大家伙出来。”

“这家伙能飞?”兰登问道。

飞行员笑了笑道:“噢,当然能。”他领着兰登穿过柏油碎石铺的停机坪,径直朝飞机走去,“我知道这家伙看上去挺吓人的,但你最好习惯它。五年之后,你看到的都会是这些小家伙——HSCT型飞机,也就是民用高速飞机。我们实验中心是最先拥有这种飞机的用户之一。”

肯定是个不得了的实验中心,兰登心想。

“这一架是波音X33的样机。”飞行员接着说道:“不过国家航空航天飞机另外还有好几十种,俄国人有喷气式截击机,英国人有水平起降机。未来就在这里,只不过要假以时日它才能推向普及,你可以跟传统的喷气式飞机吻别了。”

兰登抬头看了看这架飞机说:“我想我宁愿选择传统的喷气式飞机。”

飞行员指了指上面的梯板,“兰登先生,到这边来,小心台阶。”

几分钟后,兰登已经端坐在空荡荡的座舱里。飞行员把兰登领到了前排,替他扣好了安全带,然后走到前面,消失在飞机的驾驶舱里。

这架飞机的座舱与宽体商务客机惊人地相似,惟一的区别是它没有窗子,这使兰登颇感不适。兰登一生都受着幽闭恐惧症的困扰——孩提时候的一次意外到现在对他还有影响。

兰登对密封空间的厌恶绝不是因为他性格软弱,但这却常常令他有种受挫的感觉,这表现在很细微的方面。他总是避免参加回力网球或墙网球等封闭运动,而且,尽管经济适用的学校职工用房唾手可得,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花上一笔小钱购置了那座宽敞明亮、有着高高屋顶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宅邸。兰登常常怀疑自己小的时候对艺术世界的癖好是源于对博物馆那宽敞的空间的热爱。

飞机的引擎在下面拼命地吼叫着,带动得整个机身都跟着颤动。兰登默默地忍受着,等待着。他感到飞机在滑行,轻缓的乡间音乐在头顶上悠然地响了起来。

一边舱壁上的电话“嘟、嘟”地响了两声,兰登抬手摘下了听筒。

“你好。”

“惬意吗,兰登先生?”

“一点也不惬意。”

“放松些,我们一个钟头后就到那儿了。”

“那么,你说的‘那儿’准确地说是哪儿?”兰登突然意识到自己连去什么地方都全然不知。

“日内瓦。”飞行员回答着,同时加快了速度,“我们的实验中心在日内瓦。”

“日内瓦。”兰登重复道,感觉好了些,“纽约州的北部地区,说实在的,我在赛讷卡湖附近还有亲戚呢。我还从来都不知道日内瓦有个实验中心呢。”

飞行员大笑道:“可不是纽约的日内瓦,兰登先生,是瑞士的日内瓦。”

兰登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瑞士?”兰登有些激动地说,“我记得你说去这个实验中心只有一个钟头的路程。”

“是一个钟头的路程,兰登先生。”飞行员轻声笑道,“这架飞机的飞行速度是15马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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