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警部助理听过宫崎刑事的汇报后,认为有必要改变原来的想法。

中村命令宫崎尾随田岛记者,并不是因为田岛有犯罪的嫌疑。

田岛对久松的储蓄存折作出过异常的反应。中村想:田岛作为新闻记者作出那样的反应,可能是因为他掌握了重要情况。看到存折的一瞬间,田岛莫非想起了那个重要情况?或许他发觉了自己掌握的情况的重要性。

中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决定让宫崎刑事去调查。可是听过汇报以后,中村发觉自己想错了。

田岛没有掌握什么情况,或许他自己也被卷进了这个案件?

中村想。

这是因为宫崎刑事曾对他说过:

“田岛记者似乎怀疑自己的恋人山崎昌子和久松有关系。”

据宫崎说:田岛背着昌子调查了她的储蓄存款,而且还检查了她住的公寓房间。

宫崎刑事说:

“我在田岛记者之后进了东西银行成城分行,调查了山崎昌子的存款,10月26日取出了十万元。也就是从十万六百二十元存款中取出了十万元。”

10月26日,是那二十万元转入久松帐户的前四天。

中村感到自己明白田岛看到存折后惊愕的原因了。田岛大概由久松的存折联想到恋人山崎昌子的存折了吧?昌子曾在10月末提取了一笔高额存款,如果田岛对此有怀疑的话,那么当他看到久松的存折上10月末转入的那笔钱时感到疑惑就不足为奇了。

中村对宫崎说:

“这样说来,那个叫山崎昌子的女人也应该目击了久松实的死亡。”

中村那天曾见到过昌子。他还记得昌子穿着一件白色毛衣,是一个相当有姿色的美人。

“那个被诈取了二十万元的女人,掸不定就是山崎昌子。”

“我也认为有必要调查调查她!”宫崎说。

“先拿她的字迹来看一看。把它和转帐申请单中的字迹比较一下,如果绝迹相同,我们就深入侦查。”中村说。

翌日,宫崎刑事去山崎昌子的工作单位,从人事科借了一份她亲笔写的履历书。

“我在人事科听到一件趣事。”宫崎刑事说:

“昨天有个男人给人事科打了个电话,问山崎昌子是不是在10月末请假回过老家?”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他没报姓名。依我看,他就是田岛记者。”宫崎自信地说。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他呢?”

“我问过那个电话的时间。他们说下午三点。昨天,我一直盯着田岛,就在那个时候,我亲眼看到他走进电话亭。”

“噢,原来是这样。所以你认为那个电话是田岛打的。那么,他为什么要问山崎昌子请假的事呢?”中村问。

“她是岩手县出生的。”

“这,她的履历书上写着呢!”

“据人事科的人讲,她的双亲已经去世,她只有一个姐姐在岩手县。那个姐姐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财主。”

“原来是这样。”

中村点着头,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山崎昌子取出了十万元,而不是二十万元。会不会为了筹措这笔钱去了岩手县的姐姐那里呢?田岛记者这样考虑着,便给昌子的工作单位打了电话。”

“我认为是这样。”宫崎表示同意。

“实际上怎么样呢?她10月末请假了吗?”

“请假了。她说要回老家,10月29日和30日,请了两天假。因为30日是星期六,所以准确地说,是一天半。”宫崎回答说。

“于是,10月30日,她在三星银行上野分行把那二十万元转进了久松的帐户。”中村听后自言自语地说。话刚说到一半,他若有所悟地大声对宫崎刑事说:

“是上野啊!就是上野!为什么那二十万元钱,不在东京的其他地方转帐,而要在上野转帐呢?因为没弄清这一点,所以我们侦查工作没有进展。这样,问题就清楚了。假定那个戴墨镜的女人是山崎昌子,如果不是在上野的银行办理转帐手续,反而奇怪了。这是因为她从岩手乘车回来的时候,终点站就是上野嘛!而且,三星银行上野分行就在车站的正对面。”

山崎昌子的笔迹鉴定结果是“可以认为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这份笔迹鉴定报告使碰了壁的侦查组又活跃起来。

难道山崎昌子是杀害久松实的罪犯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中村慎重地对刑事们说:

“确确实实地又发现了一条有趣的线索,但是尚不能断定。”

片冈有木子这条线索还不能完全排除。如果杀害田熊金和杀害久松实是同一个人,那么,片冈有木子作案的可能性就排除了,但是,上述情况还没有弄清。

此外,还有几个问题没有弄清。

“第一,天使的问题。”中村说:

“从久松最后说的话看,犯人在某种意义上与‘天使’有关。我以为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但是现在,山崎昌子和天使还没有任何联系。”

“如果深入调查,我想天使也许会发现的。”宫崎刑事说:

“我想也能发现她受久松敲诈的秘密。”

宫崎年轻,说得过于肯定。

中村看了看矢部刑事。矢部是老资格的刑事,所以讲话慎重。他说:“如果‘天使’这个词能发现就好啦!”

“还有,……”矢部刑事接着说:

“即使这两点弄清了也没有用。因为山崎昌子不在现场嘛!如果证词记录准确无误的话,那么久松被杀害时,她正和田岛记者在一起。新闻记者就是证人,要想把这一说法推翻,那可费劲啦!”

“我也有同感。”中村笑着说。

当刑事们外出调查后,中村拿出了田岛和山崎昌子的证词记录。

两人的证词几乎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有一处,就是田岛下了山坡,走到久松身旁,听到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时,虽然只有昌子一人,但是因为这是久松被刺以后的事,所以也不成什么问题。

其他时间,他们两人一直在一起。不论是田岛,还是山崎昌子,都写下了这样的证词。如果他们的证词可信的话,那么只要他们两人不是同谋共犯,昌子就没有杀害久松的机会。

如果他们的证词是胡编乱造的话……

中村这样思索着。两人撒谎的可能性,也不是绝对没有。因为在现场除了久松,就只有他们两人,如果他们是同谋犯,那么什么谎话都能编造出来。也许他们两人合谋把久松实带到三角山刺死。

可是……

中村歪着脑袋思考着。如果他们的证词是编造的,必有破绽。但现场侦查结果和他们两人的证词相吻合。

假如他们两个合谋,那么又怎么解释田岛看了久松的存折后脸色大变呢?他的惊愕决不是戏剧表演。中村亲眼看到他改变了险色。

田岛从那一瞬间起开始怀疑自己的恋人山崎昌子和久松的关系了。若如此,就不能认为案发的那一天田岛同昌子合谋杀死了久松,也不能认为他看着昌子杀死久松,为了庇护她而作了伪证。

中村点燃一支香烟,然后重读了一遍他们两人的证词。他一边读一边在记录纸上写下要点:

11月15日(星期一)。两人十点在新宿见面,乗上了京王线电车。(决定去处的是昌子)

他们登上了三角山,但是由于路标方向颠倒,走进小路。(主张登三角山的也是昌子)

走入树丛隧道,当穿过“隧道”时,他们听到一个男人的呻吟声。胸部被刺的久松向他们蹒跚走来,然后跌下山坡。

田岛走下山坡,听到久松最后的“天”这个音。(这期问,昌子一人在悬崖上)

他们两人下山来到派出所报案。

括弧中的话,是中村作为疑点记下来的。特别引起中村注意的是去案发现场是昌子的提议。

可以认为昌子事先知道三角山的地形,才选择这里作为刺杀久松的现场。而且这样可以利用恋人田岛作为不在现场的证人。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只要有田岛的证词,中村的怀疑只能一直作为怀疑。

中村脸露难色,觉得十分棘手。

调查山崎昌子和“天使”的关系的宫崎刑事,带着失望而疲劳的表情回来了。

“太不顺利了。”

宫崎刑事疲惫地对中村说。他出去时的那种兴高采烈表情不见了。接着说:

“她的工作单位是三和贸易公司,这个公司的名字,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天使联系起来。她绰号叫‘小昌’,而不是天使。”

“进三和贸易公司以前,她干什么?”

“她来东京后的第一家工作单位就是三和贸易公司。她是否当过护士?或者是否在天使咖啡馆工作过?我一直期待着她有这样的经历,可是全落空了。”

“她受久松敲诈的原因呢?”

“这个也不清楚。”宫崎刑事无精打采地说:

“她没有前科。我问过她的邻居和贸易公司的同事,没有一个人说她坏。”

“但是,把二十万元交给久松的是山崎昌子,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中村说:

“既然交付了二十万元巨款,那么肯定有什么秘密被久松掌握着。”

“她来东京以后无论怎么调查,也没发现问题。也许是来东京以前的什么事受到敲诈勒索。”宫崎刑事说。

中村觉得有道理。片冈有木子的情况就是这样。由于一件发生在沼津的事情受到了久松的敲诈。也许山崎昌子的情况和她一样。

中村看了看山崎昌子的履历书。

她是十九岁来东京的,而不是高中一毕业就来东京,就是说,她是在岩手县度过了一年后来东京的。她突然来东京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有必要去一趟岩手县。”中村说。

他打算自己一人去岩手县。

中村乘上当夜二十二点十八分开往盛冈的“北星号”快车。

来车站送行的矢部刑事说:“希望你能在岩手查出点东西来。”

中村也希望能有所收获。

旅客中已有人扛着滑雪板去北方滑雪。令人感到冬天即将来临。

列车开动以后,中村拿出山崎昌子的履历书,注视着贴在上边的照片。这是一张进公司工作前四年的照片,非常年轻。但是,在南多摩警察署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显得那样年轻。甚至脸形也没变。

她不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中村想。

照片上的女人,年龄和山崎昌子不同。这个穿和服的女人和本案是否真有关系呢?

中村发觉坐在旁边的老人在嗤笑,这是因为老人看到他正在专注地看一张年轻姑娘的照片。

中村摇头苦笑,合上履历表,点燃一支烟。

翌日八点二十五分到达盛冈。

天空中飘着雪花。这里已是冬天。中村下了站台,缩着脖子,立起衣领。

去昌子的家乡,还要换乘开往釜石的列车。下一班开住釜石的列车九点十分发车。他还要等四十分钟,感到十分乏味。

中村走进车站食堂,要了一份烤面包和一杯牛奶。在这里他听到的都是方言。窗外的雪花,东北的方言,令他感到自己确实来到了北国。

即将发车的时候,雪仍在下着。

旅客很少。列车启动后,中村一直看着窗外。

盛冈市的街道楼房从车窗上消失后,出现了一片北国风光。不论是收割完毕的田野还是杂木林都被包裹在白纱里。

白雪似乎吸收了一切声音。中村感到窗外的风景就象一部无声电影。

在这样安静的地方会潜藏着不可见人的秘密吗?

中村产生了怀疑,几乎无法抑制这种心情。

中村在K车站下了车。在这里下车的乘客只有他一人。白雪仍然在漫天飘舞。车站和站前的街道都被白雪覆盖了。风不断吹起各处的积雪。

车站前只有一家饭馆。饭馆正在营业。在只有田地和杂木丛林的地方孤零零地设立这样一个饭馆,怎不令人感到异样。或许是因为从盛冈通往釜石的公路经过这儿,才设立了这家以汽车驾驶员为对象的饭馆。

中村踏着深雪,跨过公路,进了那家饭馆。

进门处放着一个火盆。餐厅里没有顾客。中村把冻僵的手伸向火盆,并转头朝里喊道:

“能做点什么热的东西吃吗?”

一个脸盘圆圆的年轻姑娘走出来了。她脸色红润,面部扁平,用当地话说:

“只有方便面,吃方便面行吗?”

“行!”中村点点头,心想:这样的地方也有方便面。

“你要喝酒吗?”姑娘问道。

中村告诉她不要酒。

姑娘送来了方便面。中村吃完这碗具有城市风味的面条后,问姑娘K村派出所在哪里。

姑娘告诉他在北边,约五百公尺远的地方。

中村付了钱走出饭馆。一条狭窄的道路向北伸展。覆盖着白雪的山脉看起来近得令人吃惊。这条路象被山脉吸进去似地消失在远方。

寒风劲吹,雪花扑打在脸上,中村感到面部又冷又疼。

饭馆里的姑娘说五百公尺,实际上足足有一千公尺。

当派出所的小房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中村感到整个身体都冻僵了。

在派出所的进门处,一个中年巡警正在火盆上烤手。火盆上还放着鱿鱼干。真是一派闲适景象。

中村告诉他自己是从东京警视厅来的,巡警瞪着大眼睛吃惊地问:

“这个村出了什么大事吗?”

“没有。”中村一边在火盆上烤手一边说:

“没有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我只想了解点情况。”

“是什么事呢?”

“这个村庄,好象很安静啊?”

“是的。我来这里已经七年了。能算上案子的事件一次都没发生过。”

“有七年啦!”中村心里想山崎昌子去东京,是四年前的事。她突然去东京,不可能不发生什么事。

“我们这一带,冬天有狗熊出没。这比案件还厉害呢!”

“狗熊这么厉害么?”

“当然啦!猎人万三郎的故事就出在我们这一带。”

“你说的是民间故事吧?”

“对!就是那个狗熊和猎人的故事。那个猎人把等待已久的大熊赶进长满竹丛的小路,用枪刺死了。我来这个村庄以后,虽然没有人被熊咬死,但被熊弄伤的却有好几个人。”

巡警说完,拿起烤好的鱿鱼片,灵巧地分成两块,一块给了中村。中村一边吃一边说:

“我想问一件事,有一个叫山崎昌子的姑娘是从K村去东京的吧?”

“噢,她嘛。她背着全村去了东京。当时谁也不知道她去东京了。她是这个村第一号美人。她的姐姐长得也很漂亮。”

“听说她的姐姐已经结婚了,是吧?”

“是的。她的姐姐叫时枝,嫁给了全村首富沼泽家。结婚典礼是五年前举行的,这也算是本村的一个小小事件吧。”

“那是因为结婚典礼很气派吧?”

“这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受到种种非议……”

“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一方是地主,另一方是贫困农民的女儿,所以遭到了反对和非议。这一带,婚姻不是由本人和当婚者的父母决定,而是由众人的议论决定。这个村庄不大,这里的婚姻大部分由早就散布开来的谁和谁是天双地对这样的舆论决定。如果谁的婚事违背了舆论,就要受到谴责。”

“噢,怪不得呢!”中村似乎恍然大悟。

“这种风气怎么也改不了。”

“现在他们夫妻关系还可以吧?”

“好象不错。婚后第一年曾有过小小的不幸。”

“是什么不幸呢?”

“时枝的第一个孩子流产了。”

“噢!”

“这对他们是个相当大的打击。反对他们结婚的人背后说:瞧,倒霉了吧!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孩,情况才有好转。”

“请你看看这张照片吧!”

中村把久松实的照片递给巡警说,“这个人,最近来过你们村吗?”

“长得挺英俊啊!”巡警眯眼看着照片说:

“没见过。这里是个小村庄,有外人来,马上就能认出来”

“你确实没见过他吗?”

“没见过!”巡警说。

中村感到自己的推断错了。他想:久松为了调查山崎昌子的过去,肯定来过这里。倘若久松没有来过,那么他掌握的山崎昌子的秘密又是什么呢?总之,有必要去沼泽家问清山崎昌子的情况。

中村问了去沼泽家的路。巡警说过之后看着中村的脚说:

“你这双鞋可不行啊!”

雪停了,天空变亮了。积雪颇深,穿普通鞋难以在积雪中行走。从车站来派出所的路上,雪进入鞋中,袜子也全湿了。

巡警为他从屋里拿出一双半旧的长筒胶鞋。中村非常感激,把它穿在脚上。

中村辞别巡警,走了约五分钟,便见到了村政府。

中村也让这里的人看了久松的照片,他们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他们还说从未听说过久松实这个姓名。

这说明久松实没来过村政府。派出所巡警的话大概也是真的。因此可以说久松实没来过K村。

此行许是徒劳。中村心中陡然掠过一阵不安。

中村顺利地找到了沼泽家。在贫困农户很多的K村,沼泽家的宅邸又高又大,引人注目。宅邸的四周种着榉树。当中村走进这个宽大的院落时,一只狼狗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那只狗看到中村后便汪汪地叫起来。

中村不喜欢狗,他停下脚步。一个年轻男子从黑洞洞的屋里走出来喝住正在狂吠的狗。

这个男人瘦削颀长,他问中村:

“你是谁?”

虽然带点土音,但基本上是标准语。

“我是山崎昌子的朋友。”中村说:

“我们在同一家贸易公司工作。因为旅行路过这里,特来拜访。”

“噢!这么说,您是时枝的客人啦?”

从语气中可以猜出他是时枝的丈夫。

“时枝因感冒正巧在家休息。请进吧!”

沼泽把中村请进屋里。

这是一栋高大而豪华的宅邸。由于防雪棚太长,房间非常昏暗。

中村被带到了最里边的客厅。这里冷气逼人。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婆端来一只火盆,放到中村旁边。中村原以为这个老人是沼泽的母亲,听了沼泽的介绍才知道,她是从附近请来帮忙的用人。沼泽说:

“她是我们沼泽家分家的人。”

什么本家、分家,这样古老的说法还残留在这一带。大概“地主”、“佃农”这样的词也还使用着吧?

拉门拉开了,一个抱着孩子的三十岁的妇女走了进来。她脸颊绯红,可能还在发烧。

“我是昌子的姐姐时枝。”她说。

“请你躺着休息吧!”中村急忙说。

时枝微微一笑说:

“不要紧的。谢谢你对我妹妹的关照。”

她低下头鞠了一躬。从年龄上看,她认为中村可能是贸易公司的科长或处长。

沼泽为了方便他们谈话回避了。

女孩坐在时枝的膝上天真地望着中村。因为派出所巡警说过两年前生了一个女孩,所以她已有两岁了。大大的眼睛很象母亲。

时枝用手搂着孩子,她的左手拇指和无名指好象断了半截。

时枝发现中村看着她的左手,轻轻地“啊!”了一声,急忙用右手遮住左手。中村感到狼狈不堪。可是不知不觉地他又盯住了时枝的那只手。

“对不起!”中村面红耳赤地说。

“没什么!”时枝满面笑容地说:

“小时候,被熊抓的。一只小熊……”

“真是熊吗?”中村这样反问,是因为他想到了巡警的话。巡警说的是实话。

中村把话题转到昌子去东京的问题上。

“听说令妹十九岁去东京,总有什么原因吧?”

“昌子从小就想去东京,双亲去世后,没有必要再呆在家里,”

“她不是高中一毕业马上就去东京的吧?”

“对,她帮我干了一年家务。”

“住在你们家吗?”

“是的。”

“前几天,她回来过吗?”

“是的。”

“因为什么事回来的呢?我有点担心所以随便问问。”

“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她说,她突然思念家乡。她呀,想干什么,非干不可。”

中村感到时枝在撒谎。昌子可能叫姐姐绝对不要讲那十万元的事吧?或许她一人凑足后给了昌子了吧?

“昌子常来信吗?”

“一年来两三次吧!”

“信上有没有写过什么令人担心的事?”

“担心的事,什么样的……?”

“例如爱情问题啦!……”

中村想:对!正是爱情问题。

中村是为追查山崎昌子的秘密才来这里的。他想:山崎昌子肯定有什么秘密掌握在久松实手中。

但是,这个秘密似乎不在这里,而在昌子自身。对久松来说,这个秘密就是进行敲诈勒索的把柄。看来到岩手县来是多此一举。

好象忽略了问题的单纯面。

中村心中想道。确实没有必要来这遥远的地方。

久松是个美男子,善于引诱女性。从乡下出来的昌子受到久松的引诱没有什么奇怪。

久松有一个情人,就是天使酒吧的老板娘。老板娘是棵摇钱树,所以久松总是抓住不放。因此,久松和昌子的关系就成了不可公开的秘密。这样想来,在调查久松与女性的关系时,昌子的名字始终没有被查出来,这个原因也是可以理解的。

昌子也许要求久松和她结婚。而久松这个花花公子根本没有结婚的想法。正当昌子为此焦躁不安的时候,日东报社的田岛记者出现了。

新闻记者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是有魅力的。而且,田岛虽然不是美男子,但是能使女性有好感。这样,昌子被他吸引住了。

当提到结婚的时候,昌子便担心起她与久松的关系。假如田岛知道她与久松有过肉体关系,或许会离她而去。况且,久松是个难以对付的人,不知会做出什么令人讨厌的事来。

昌子想用金钱掩埋掉她与久松的过去。久松同意昌子给他二十万元。这样,昌子从自己的存款中提出了十万元,又从姐姐那里借了十万元。

“您怎么啦?……”时枝担心地问。

中村被时枝打断了思路,回到现实中。

“没什么!”中村微笑着说。他想自己方才痴呆的样子使对方吃惊了。

“谢谢!打扰了!”中村说着站起来。他想: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昌子的秘密并不在这里。

尽管时枝再三换留,可是中村还是告辞了。

中村走出房间的时候,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站在走廊里向他默默地鞠躬送行。这个老太婆已不是刚才的那一个。大概是沼泽的父母吧?中村一边回礼一边想:这里依然保挣着古老的风俗。

中村乘坐当天火车返回东京。

在开往上野的列车上,中村拿出手册一边做笔记,一边继续思索。单调的路轨声音帮助着中村的思考。

昌子给久松二十万元,作为断交的代价。她一定以为给了钱就能和田岛结婚了,但是久松想这样放开昌子太可惜了,因此缠住不放。

男人大多为所欲为。天使酒吧的女老板绢川文代虽然是个美人,但是已不年轻。脱衣舞演员片冈有木子虽然是个对男人极有魅力的妖艳女郎,但已不新鲜。而昌子是个美人,年轻而又新鲜。久松为失去昌子而感到惋惜毫不奇怪。

由于久松态度骤变,弄得昌子十分狼狈。如果继续折腾下去,昌子就不能和田岛结婚了。她无法忍受继续和久松保持没完没了的关系。

昌子想杀死久松。她把久松引诱到三角山,并成功地刺杀了他。而且她还利用自己的恋人田岛作了不在现场的见证人。

中村拿出香烟,点上火。车厢里很暖和。中村脱了上衣,只穿一件衬衫,把脚放在前面空座位上。

这样推理大概没错吧?

中村想。

中村整理着遗留下来的问题,并考虑着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在手册上写下这些问题:

(1)关于天使。

他认为答案有两个。

第一个答案是久松说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表示犯人。

苐二个答案是绢川文代和片冈有木子都和天使有关系。但是,文代年已三十;有木子是个脱衣舞演员。在久松眼中恐怕山崎昌子才是真正的天使。正因为如此,久松在临死前才说了“天……”这个词。也许这个答案有些说服力。

(2)关于田熊金之死。

中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既然是他杀,那么必定和久松实的死亡有关。

如果两件事的案犯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已经死了的片冈有木子就排除了。绢川文代虽然有作案的机会,但是没有杀害田熊金的理由。为什么

呢?因为绢川文代和久松的关系已经半公开了,尽管田熊金证实过文代经常出入于久松住的公寓,但是她的证词并没有什么作用。如果久松是在自己住的公寓中被杀害的话,那么田熊金的证词对文代来说也许至关重要,但他是在三角山遇害的。

剩下只有山崎昌子了。她和久松的关系是秘密的。而这一秘密被谁知道了,对昌子来说性命交关。不仅会受到警方怀疑,而且也要失去田岛。假如她进入久松房间的情景被田熊金看到了,那么她无论知何也要堵住田熊金的嘴。因此,山崎昌子杀害田熊金的可能性很大。有必要回东京调查昌子在田熊金死亡那一天的情况。

(3)山崎昌子是怎样刺死久松的?

如果相信田岛和昌子的证词,那么她没有机会杀久松。如果昌子是罪犯,势必有漏洞。

要找到这个漏洞,需要田岛的合作。田岛恐怕会采取不合作的态度。警方要努力证实昌子的罪行,田岛越爱昌子越对警方的努力采取不合作态度。

然而,警方是需要田岛合作的。10月15日在三角山上,除了被杀死的久松实,只有田岛和昌子两人。假如田岛矢口否认,那么,这将成为坚如铁壁的不在现场的证明。

总而言之,需要说服田岛。应该让他重新回想一下10月15日的活动情况,这样就一定会有不同于第一次证词的新情况出现。这一新的情况就能证明山崎昌子的罪行。

中村两臂交于胸前,看着窗外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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