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伊也听不出他到底想说什么,就道:“随世子理解吧。”

谢映便问:“那公主能像信任你从前的两个侍卫官一样,信任我吗?”

朱伊看着谢映,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他会把自己跟她从前的侍卫官类比。

谢映慢声道:“公主,臣对你也很忠心。”

“世子,忠心并非靠嘴上说说,我以前的侍卫官都很听我的话,你先照我说的放我下去,我就相信你。”朱伊没有办法习惯这难堪又羞耻的姿势,一门心思想劝他放了她。

“……”谢映发现,朱伊有时还挺机灵。

谢映听见门外忽然而至的极轻脚步声,只有会轻身功夫的习武之人才会有,他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微牵,腰身朝朱伊一顶。

“谢映!”他的动作让朱伊喉咙里逸出喊声,似怒似嗔,骨子里却是千娇百媚。门板自然也被撞得震动。

朱伊瞪着谢映:“我们这样在门边会被人发现的。”发现什么?若不在门边就可以么?朱伊这句话本是无心,但叫外头的人听去,实在容易勾人遐思。

“而且我还有话跟你说。”朱伊又道。

听见门外的人离开,谢映便将朱伊放下来:“公主说啊,我听着。”

朱伊一离开他的禁锢,立即坐到椅子上,定了定略急的呼吸,道:“世子,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与容萧见面的事。但我想说,你们谢家的事,我不会过问。而我的私事,我希望你也别问,行吗?”

谢映沉默得太久,让朱伊心里有些发虚。

他道:“什么叫做你的私事?公主连我去玉之洲喝喝茶都有意见,我看到公主跟容萧单独待在一个房里,公主让我又怎么想。”

朱伊解释道:“容萧是我的好友,今天我只是拜托他帮我做件事。”

“公主这般舍近求远地找上容萧。”谢映道:“也就是说,就算臣与公主都这样亲密了,但在公主的心里,臣还是没有容萧可靠,是吗?”

在朱伊的心里,谢映自然是没有容萧可靠的。

朱伊可不笨,虽然她无法自控地被谢映本身所吸引,但她知道,谢映绝不是任何人能掌控的。且谢映身处的形势比容萧复杂,他身边受到的引诱以及需要权衡的方面也太多。相比之下,容萧就很单纯了。何况,她拿不准谢映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容萧却实实在在帮她做了两年事情。

朱伊不想惹谢映不快,就道:“我没有把你们两个做过比较。”

谢映笑了:“那你现在比一比呢?”

朱伊略思索道:“谢映,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

“好,公主午休罢。”谢映也不再追问,转身就走了。

朱伊松了口气,然而谢映毫不犹豫离开的果断,又让她心里仿佛被一根细线拴住,不断受着拉扯。

温颜走向谢映道:“世子,先前容三公子跟来找过公主,到了门口很快就走了。”

谢映嗯道:“去看好公主。”

沈星流将一封火漆封缄的信递给谢映,待谢映看完,沈星流问:“公主果然是在调查她生父裴将军的死因?裴将军不是在对敌中不慎受刺身亡么?”

谢映道:“没有那样简单。”裴卿让当年在西南平乱那一仗,关系到朝廷、雍州、缅甸王的三方博弈,后方的粮草输送是有问题的,裴卿让身边的人也可能被买通了。

“世子的意思是,裴将军真是被人谋害的?”

谢映颔首:“听说,当年最初传回京的消息,说是裴卿让中流矢身亡,后来却又变了,称其掉下山崖,尸骨无存,因此扶回京的仅是衣冠冢。死因不明,公主难免无法释怀。”

沈星流叹道:“皆传裴将军是难得一见的将星,在此战之前从无败绩,着实可惜。只是,公主一个无兵无权的小女孩,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当年的人既能将裴将军害死,公主若深究,只会给她招致……”沈星流看看谢映,迟疑了一下方道:“杀身之患。”

谢映垂下眼睫,道:“此事交由盛擎继续去查。”

世子果然还是要介入进来,沈星流静了片刻,道:“是。”

沈星流对朱伊的观感复杂。从为着主子好出发,沈星流其实并不希望世子尚禧贞公主,娶这位公主非但不能给世子带来裨益,反而会给世子增加掣肘。但世子跟禧贞公主在一起时,笑意明显多了许多,从这个方面,沈星流又希望世子能拥有公主。

朱伊这一觉睡到快日暮,若非谢映让温颜将她叫醒,她还能继续睡。

晚餐只有朱伊与温颜两个人吃,朱伊左右看看,问:“世子呢?”

温颜道:“世子今晚有约。”见朱伊仍看着她,温颜补充道:“听沈星流说似乎是与太子,还有上回在夜光楼闹事的那个王爷一起。都是男的。”

朱伊臊了个红脸,她又没问是男是女。反应了下又道:“皇兄也回京了啊。”

温颜道:“嗯。”

朱伊点点头,京中有些事需要太子代皇帝处理,太子时常两头跑。她又埋头吃自己的。

随后朱伊提出想去逛逛,消消食,温颜道:“公主,世子说不可走远,请公主就近转转即可。”

朱伊自然答应,若非必须的事,她不会令温颜为难。

朱伊买了根糖葫芦边走边啃,对面酒馆的窗边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叫了两声,声音淹没在人潮里,朱伊便进了酒馆拍对方的肩:“容萧!”

少年木然抬头,看清面前的人,板滞的眼睛很快亮了:“公主。”容萧立即朝她身后看了看,见只有温颜,笑道:“你出来逛街?”

“嗯。”朱伊见他先前恍恍惚惚的,显然在借酒消愁,猜测是他家里又出了腌臜事,就在他面前坐下:“我陪你喝两杯,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

容萧看着朱伊自己倒酒,没有制止。倒是温颜皱了皱眉。

容萧从前虽爱慕朱伊,但始终恪守君臣本分,简直把朱伊当成梦中仙子般看待,从未敢生出半星绮念,生怕亵渎了她。也因此,朱伊能跟他相处两年,格外的相信他。

但经过今天中午,朱伊软糯的细呼声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现在对朱伊再也不复以往的坦荡。他看着朱伊的脸,就会想象她发出那种娇软声音时的神态,不知是何等的动人心弦。

容萧知道自己应该知难而退,朱伊既然允许谢映碰她,说明她的心已经被谢映俘获。他既痛恨谢映攀折他心里最圣洁的一朵花,又对朱伊的不知自爱感到痛心。

但他对朱伊的感情却没有任何消退。因而当朱伊被他的酒呛得满面通红,咳嗽不止时,容萧还是心疼了,对店小二道:“给这位姑娘另上一坛石榴花酒。”

朱伊发牢骚:“你怎么不说一声啊?喝这么烈的酒,一会儿还得要我叫马车送你回去吧。”

容萧呵呵地笑:“不会,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到了两人分道扬镳时,容萧还是喝醉了,朱伊没来前他就喝了太多,现在后劲全上来了。朱伊想亲自送容萧回去,但她自己也是两眼发花,双腿打颤,便用最后一点神智让温颜给容萧找车。她自己用一只手撑着脸,木呆呆地坐在桌前。

等温颜把容萧丟上马车,付了钱,转回身进酒馆一看,顿时心凉透了大半截,原本坐在桌前的朱伊不见了。

知道世子有多看重公主,温颜骇得全身都发起抖来,她一把将旁边扫地的店小二拽着衣领提过来:“刚才坐在这张桌的姑娘呢?”朱伊都醉成那样了,绝对走不动路。

那小二惊慌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刚从厨房出来。”

温颜立马又冲出酒馆外面,目及之处人来人往,但都是些陌生面孔,哪里有朱伊的半片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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