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忽地心生怨恨,幽幽一笑:“你就是公子喜欢的姑娘啊。”

朱伊没有说话。

“谢公子他不是个怜惜人的,姑娘看看我就知道了。”依依解开身上原就松散的薄衫子,让自己在朱伊面前展露得更彻底。她的皮肤也是腻白的,拨开遮蔽之后现出更多的痕迹来。这何止叫不怜惜人,简直就是欺凌。

一股恶心的感觉袭上朱伊胸口,令她几欲干呕,她原以为,敦伦是件正常的事,没想到会这般丑陋不堪,令她心底对那种事生出一重重阴翳来。

依依道:“妹妹,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求求你,别让我离开公子。公子他虽不珍惜我……可我还是仰慕他。”

温颜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公子是何许人,岂容你这般诬蔑?方才也不知是与何人厮混。”

朱伊定定神,她对依依道:“你先把衣裳穿好。既然你也知他不珍惜你,你就当珍惜你自己。”

依依愣了一愣,她以为自己这副身子一露出来,这个小姑娘会哭泣着夺门而去,却没想到她非但留了下来,还对她说这样的话。依依好笑,珍惜自己?从小可没人教她要珍惜自己。

温颜皱眉道:“叫你把衣裳穿好,你听不到?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依依这才把上衣合拢,下袍却不掩,两条细长的腿还露了大半截在外头,仿佛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给朱伊和温颜难堪。

朱伊等她扣好最后一颗玉花襟扣,问道:“你与谢公子是何时何地认识的?”她语调平淡,紧盯着依依的表情。

依依心下道,还好公子思虑周全,已教了她答案:“我与公子认识的时日不长,就在十多天前,他在桑阳玉之洲给我赎了身。”

朱伊握紧了手,又道:“玉之洲既在桑阳,他何时将你带入京城?”

依依答:“就在三天之前。”

朱伊不停歇地问:“你们两人是坐的马车入京还是如何?”

依依的目光终于有了闪烁。公子也不可能所有问题都想到,更何况,公子与她都觉得这个面嫩的小姑娘一早就该跑掉了。便道:“姑娘盘问我这样多做甚?你只要知道,是公子自己愿意带着我。”

朱伊道:“问清楚了,我才好给你做主,让谢公子纳了你啊。”

依依便想了想,道:“我们坐了一段路的马车,又骑了一段马。”她接着抬手抚上自己肩头,故意气朱伊:“这有两处牙印,还是公子在马车上给妾咬的呢。”

依依的动作神态让朱伊的恶心又冒出来,她已彻底松一口气,脸却依旧板着,只道:“温颜,我们走。”

朱伊出来时,谢映正好来到屋门外,他看着朱伊:“沈星流说公主在找我。”

“不要进去。”朱伊想起依依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双手搭在谢映胸膛上推着他倒走了几步。

谢映顺势将朱伊的手牵住一只,他看看沈星流,沈星流会意进了房内。谢映与朱伊则进了另一屋。

朱伊看看谢映,他目光清明,瞧着的确没醉,就问:“你方才去了哪里?”

“我在外边跟人下棋,怎么了?”谢映帮朱伊把耳发别起来。

朱伊避开他指尖带来的微痒。在下棋,那太子怎说没找到他?她便又道:“世子觉得,若是我们两个的事被人知晓了,最有可能引来谁的嫉恨?”

“这……”谢映沉吟:“公主这样好,我早就做着被很多人嫉恨的准备。”

若谢映平时夸她,朱伊肯定得沾沾自喜,但她现下哪有这心情,只道:“我可不是在玩笑,我是说真的。再说了你以为你……”朱伊收了口,谢映以为他自己还不够招蜂引蝶?楼上就有个颜玉儿呢。怕是嫉恨她的人更多。

朱伊道:“就是这船上的人,你觉得谁最不想我们在一起?”

谢映听到这话立即就明白了,太子今晚定然做了什么。他便丝毫不隐讳地在朱伊耳边低声说出两个名字,朱伊看看谢映,居然还有太子?随即她又明白了,太子和皇后自然是想谢映娶朱黛。那,今晚的安排……是太子做的?朱伊又想起那女子的脸,心里仍有些不舒服。

等朱伊上去后,沈星流便向谢映禀告情况,他做了一番思想争斗,才将那女子长得有些像公主,身上痕迹斑斑的事告诉了世子。说话时,沈星流垂着头,压根不敢看谢映的表情。都是男人,不说也都懂,连个替身都被折腾成这样,正主儿不知早被肖想过多少遍。

谢映脸上并没有表情,太子的确是顺风顺水太久。皇子里就没一个能成气候与其相争,手底下也早有一班精干人马能为他处理政务,难怪能有这样多精力花在女人身上。

谢映便道:“等过几日,把太子的事捅出去一桩。”沈星流不敢做主,便问:“世子觉得哪件合适?”

谢映略思索:“太子在大同府矿税上得的利太多了些,总要让旁人也分一杯羹。”

沈星流顿时明白了,道:“属下明日就去安排。”

当依依告诉太子朱伊询问的问题后,太子扬手就是一巴掌将她扇到了床上,他道:“没用。”但出乎依依料想,太子并没有就此弃了她的意思,她又被送回之前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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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国寺乃本朝第一皇家寺院,相比别的皇亲国戚,朱伊倒算这里的常客,寺里甚至为她保留了一处专属客房。

谢映就住在朱伊厢房对面,若无院落中央那一重花木,恰好能隔院相望。有了花木屏障,互相瞧不见,又便于掌握整个院子的动静。

因背靠着山,比宫里凉快,但蚊虫也多。僧人已将房间用浮萍雄黄薰过一遍,小宫女又点了艾叶香笼,挂上了翠纱帐。

谢映走到哪儿也不会受冷遇,隆国寺的住持虚能亲自将他迎进了丈室,后来不知去了哪里,一直都没再出现。朱伊乐得如此,她在隆国寺还有安排,若叫谢映亦步亦趋跟着,她才真要头疼。

谢映回到院里时,天色已深黑,他问:“公主下午都做了什么?”

温颜如实禀报:“公主先去了趟佛堂,后来心下疼就回来了,还叫了个大夫来问诊。”

谢映放下沈星流呈来的茶,道:“心下疼?哪里的大夫,谁去找的。”

“公主身边的太监常临去寺外请的。”温颜不大确定:“应该就在附近的医馆,来得挺快。”

“男的女的,年岁如何。”

温颜道:“男的,四十多岁的样子。”

谢映知道了,这哪是心下疼,这是在见裴卿让的旧部。他又坐了少顷,起身往对面去了。

来到紧闭的房门前,谢映抬手敲了敲,开门的是绵风,她愣了愣问:“世子有事?公主正在沐浴。”

寺里的厢房可比不得宫里敞阔,谢映耳目敏于常人,这时都能听到净房里木勺舀水倾落的声音。这水声引得人下意识就往传出的方向看,自然什么也看不到,唯有那声音始终在人脑子里盘亘不去。

朱伊沐浴后穿着艾绿的中衣中裙,她随意披了件雪白雾纱衫子在外头,长至大腿处,露出碧波似的裙摆。脸庞带着被热气蒸出的红,黑缎子样的头发散在身后,瞧上去像支绿梅似的清爽。

朱伊摇着素地绣金雀象牙柄团扇刚进了里间,脚步顿住了,谢映正雀占鸠巢地半躺在她床上,翻她下午看的一本书。朱伊想了想,朝后头道:“我一个人待会儿,若没叫你们,都别进来。”绵风等人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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