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日上午十时许,大河屯乡徐家沟。

“金亭叔,金亭叔,快出来开开门,公安局有人来找你。”村支书拍着院门使劲的喊。

“啥?公安局的人?哪来的滚回哪去,我这个院子,就不许警察进来一步,想要进我这个院子,除非我死了!”

徐金亭,徐海亮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徐海亮出事以前,一直是他挂在嘴边的骄傲,但是自从徐海亮出事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他提起过自己的儿子。听支书说,徐海亮出事之后,他整整半年几乎没有出过家门。前几天去认领尸体,也是徐妈妈去的,他根本就没有去。

叫了半天门,徐金亭就是把自己闷在家里,门也不开,村支书看了看萧晓白和两位民警,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这个金亭叔,是个有名的犟筋,别人都叫他倔驴,他打定了主意,谁劝都不成的,算了,我看是没戏了。”

萧晓白想了想,说:“我来吧。”

“徐大爷,我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我来主要是关于你儿子徐海亮的事情来的。”

“我没有这个儿子,你给我滚!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我来是想告诉你,徐海亮很有可能不是凶手,他是冤枉的。”说完这句话,萧晓白向村支书和小朱小钱使了个眼色,四人一起转身离去。

身后的院门忽然开了,一个枯瘦的老头满脸浑浊的泪水:“你说啥?小亮他是被冤枉的?”

八月六日上午,天南市公安局。

“老李,定案之后的证物都存放在哪里?”萧晓白风风火火的冲进了解剖室。

“你找那些东西做什么?那些都是已经定罪的,已经查证结束了。”老李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继续手头的解剖工作。“来看看,这里有一个因为钝物击打头部造成瘀血而引起死亡的尸体,你要不要见识下?”

“快说,那些证物在哪里?”

“就在证物室里间的封存证物间。哎……你真的不看啊?”

话还没说完,萧晓白已经冲出解剖室的房门。

“奇怪,这小子平时最喜欢跟我一起看解剖了,今天怎么转性了?”摇了摇头,老李有些不解,又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解剖工作。

证物封存室里,萧晓白正在弯着腰寻找着。

“153目,322案。就是它!”

萧晓白将证物封存拿到了证物室的办公桌上,一边填写证物查看记录,一边打开证物箱,将一个个放在塑料证物袋中的证物拿出放在了桌子上。

尖刀一把,带有血污,为厨房剔骨刀一把,属于犯罪嫌疑人家厨房刀具一套中的一把。刀身血污经DNA检验,属于两名死者所有;刀柄带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和女死者的指纹。

血衣两件。尼龙夹克一件,棉质休闲裤一条,上溅满血迹,经DNA检验,血迹属于两名死者所有。夹克上发现有犯罪嫌疑人所有的头发和头屑,经DNA检验,属于犯罪嫌疑人无误。

看着这些证物,萧晓白感觉手脚发凉,这几乎与胡记招待所命案的证物一模一样,除了因季节变化而不同的衣物外,其余的证据和证据上遗留的线索,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萧晓白心里知道,徐海亮是冤枉的。

原来一切都是那个神秘的女人导演的。两年前,这个女人用一种高超的犯案手法,杀死了徐海亮的妻子和他妻子的情夫,通过证物造假,将证据的指向引导向徐海亮,并成功的瞒过了当时负责此案的韩队长,使徐海亮蒙受不白之冤,并判处了死缓两年。

两年后的今天,她再一次用同样的犯案手法,杀死了许建军的妻子和他妻子的情夫,这一次,韩队长意识到了自己当年的错误。

韩队长是一个高傲的完美主义者,他的自尊,使他无法在面对胡记招待所的案子时说出自己办过相同的案子。他只是隐隐的感觉案子的不对,但是却在心底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在北城洪福小区,当民警抓住许建军时,并从小区内找到尖刀和血衣时,韩队长已经可以完全确认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所以,他当时急匆匆要赶回局里,就是想要找到当年的证物和卷宗,想挽回自己的错误。

在路上停车加油时,他给当时负责审讯的民警电话,就是不希望悲剧再次重演。但是因为一路上精神恍惚,所以他在开车时,没有看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与从另一侧开过来的卡车相撞。老王不幸遇难。

在医院里,韩队长曾经想申请再次审查这个案子,也许是处于自尊,也许时因为对老王死亡的愧疚,他并没有说出真相。当那天他看到徐海亮被执行死刑的新闻,他一下子无法承受了。

在他看来,老王的死,两名死者的冤情,还有徐海亮的死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趁着妻子不注意,他爬上了医院的顶楼。也许,他在顶楼的时候,已经后悔了,他想重新回去查明这两个案子,但是因为妻子的突然出现,让他觉得无法面对,决然跳下。

在他死亡前的一刻,他看到了萧晓白,这个刚刚进入警队的年轻小伙子。也许是不想对方再次被蒙骗,也许是想让对方帮忙自己找出真凶,他留下了当年那场案子的总卷宗号。那是他第一个案子。

萧晓白警号的最后四位数字与这四个数字一样,这只是一个巧合。但是这个巧合却让萧晓白承受了来自他人的误解与怀疑。

想明白了这一切,萧晓白忽然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压抑自己那么多天的东西,今日终于真想大白了。虽然凶手还没有抓住,但是她却再也不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总有一天,她会在阳光下曝光,被绳之以法。

八月十三日中午,徐家沟河套地里一个新坟前。

坟前燃着大堆的火纸和冥币,徐老汉蹲在纸堆前,一边哭,一边跟儿子说着话。

“萧哥,他不是从来没管过自己儿子的丧事么?怎么会知道在这里?”小钱悄悄的凑到萧晓白的耳边问道。

“你懂什么?!老人家一定是夜里偷偷跑来哭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站起身来,拉着萧晓白的手说:“跟城里你那个队长的媳妇说,我不怪他男人,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怪的。她要是不嫌弃,可以来咱徐家沟串串门。”

“对了,这里是局里给您开的证明,案子现在暂时无法翻案,这只是一个书面证明,证明徐海亮是无辜的。”

火纸堆上,忽然落上了一张打印的纸,上面还有红章的印戳,火光闪起,吞没了鲜红的印记。

“给小亮吧。他在这边受了委屈,不能让他在那边再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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